第45章 捉刀的部族

曹镔與顧蘭亭有過約定,不對青虎堡動手,他並不打算守約。

他很清楚,顧蘭亭對青虎堡這樣的砦子毫不關心,他隻是為了保護劉宴而已。

所以,守約的核心在於劉宴,顧蘭亭的底限也是劉宴。

從顧蘭亭給青虎堡一千斤木炭的攤派來看,顧蘭亭也在想法子把劉宴從青虎堡逼走,畢竟劉宴成為青虎堡的贅婿,實在太丟人了。

在這一點上,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麽這中間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間了。

劉宴北上就是最佳的時機,正因為有著共同的目標,所以曹镔才敢讓羅槐從中作梗,他相信顧蘭亭一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果不其然,試探了一兩次之後,顧蘭亭果真沒有動靜,加上青虎堡頑強抵抗,曹镔也就放心讓羅槐帶人過去幫忙。

借著催促攤派的由頭來拉壯丁,能將青虎堡僅剩的勞力全都充入徭役之中,青虎堡無人可用,等劉宴回來也隻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曹镔不愛喝茶,他隻喝酒,而且是烈酒。

今日心情極好,他喝得鼻頭發紅,好不暢快,就等著羅槐送回來好消息了。

然而當羅槐灰頭土臉地回應,曹镔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說,讓劉宴給打了?”

劉宴是誰?

禦賜的軟蛋,天下的笑柄。

他曹镔又是誰?

孤軍深入,馳援千裏,尖刀一般攘入敵軍心中,強攻,殺俘,屠城,敵人聞風散膽,同伴生死相托,寧可不升官也要殺敵的無雙猛將。

結果呢?

劉宴奪了青虎堡,搶了本該嫁給他的韓城夫人,三番四次報複不成也就罷了,今次竟然連羅槐都掛了彩?

曹镔越是平靜,爆發起來就越可怕,沒人比羅槐更清楚曹镔的脾氣。

所以他沒有任何隱瞞,也不敢隱瞞,將事情始末都說了出來。

“好一個探花郎,道理占盡,如此一來,我等隻能吞下這個啞巴虧,好,真的很好!”

如果沒有劉宴,青虎堡的人絕對沒處說理,這也是為何要趁著劉宴離開才行動的原因。

隻是劉宴太過精明,竟然抓住了這個唯一的破綻,而且以此來大做文章。

“所以,黃頭回胡的人要留在青虎堡?”

“看來是這樣,黃頭回胡每年南下過冬,或以物易物,或以役易物,他們的族人如同蠻牛也似,一身力氣使之不盡,用之不竭,很多人都喜歡用黃頭胡。”

“大概有多少人?”

羅槐回想了一下:“大大小小統共約莫二百人。”

“這麽多?”曹镔也沒想到,畢竟整個青虎堡也就二三百人,除了繳糧,物資並沒能剩下多少,就算裟羅畏吾人自帶糧食,但人吃馬嚼,青虎堡總得補貼一些。

就算過得這個寒冬,青虎堡也會傷筋動骨,隻怕穀種都要煮來吃了。

“他劉宴到底想要幹什麽?”

“應該是想燒窯,外頭河邊搭了五座土窯,李克也虞侯也成了幫傭……”提到李克也,羅槐也知道不該多嘴,趕忙低下頭去。

曹镔想了想,朝羅槐道:“你去吩咐諸押司,就說我同意朔方軍的請援,可以幫他們接收一萬流民。”

“什麽?都頭要接收朔方軍的一萬流民?都頭您不是一直都反對的……”

定難軍在靈州一役中大獲全勝,而朔方軍同樣拿下了他們的勝利,但朔方不似靈州,地方上太過貧瘠,流民四處亂竄,再不治理就會發生內亂。

所以朔方軍一直都希望定難軍能夠幫著安置一些流民,指揮使遠在朝堂,遙領政務,地方上由都虞侯掌權。

都虞侯在靈州府衙坐鎮中樞,而靈武這邊,完全由曹镔當家做主,曹镔也是反對接收流民的最大障礙,如今他竟然要接收流民?

“一萬流民,分攤到二十六砦堡,每個砦子均攤四五百人,總能吃得下的。”

“都頭是想……”羅槐身子猛然一震,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都頭高明!卑職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終於明白了曹镔的意思。

青虎堡本來就勞力不足,劉宴這才請了裟羅畏吾人來過冬,為的是補充勞力,但同時也增加了二百人口的用度消耗。

其他砦子沒有多餘的壓力,消化四五百流民不成問題,畢竟流民不是家人,不需要對他們太好,隻要餓不死就行了,還能使喚他們做事,何樂而不為。

但青虎堡卻不一樣,這四五百流民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原本就物資部族的青虎堡雪上加霜,過了冬天,別說穀種要吃完,隻怕牆皮都要啃光!

更讓羅槐感到心驚的是,曹镔接下來說:“我聽說甘州回胡與黃頭回胡是世仇,讓押司把甘州回胡最凶蠻的拔師密部攤派給青虎堡,這叫借刀殺人,不需我曹镔出手,就能讓青虎堡分崩離析!”

羅槐也是冷汗直冒,因為拔師密部族以凶蠻著稱,族人被稱為“捉刀郎”,在草場上隻靠著一柄刀就能夠存活。

朝廷收複朔方最慘烈的一戰就是拔師密部的戰役,戰後他們的族人大部分被俘,還有一部分被氣惱不過的曹镔給殺了,掛在城牆上示眾。

剩餘的平民族人被朝廷安置在甘州回胡的領地,但很快就搶占了領導權,成為了甘州回胡諸部的酋長。

拔師密部卷土重來,朝廷隻能發兵征剿,拔師密部的人就剪掉了標誌性的辮發,混入到髡發的黨項人流民之中,四處為亂。

最後還是曹镔率部去清剿,拔師密部隻能棄刀,雖然族人再沒有腰刀傍身,但仍舊凶蠻無比,是流民營中最大的刺頭。

如果將拔師密部丟進青虎堡,碰上與他們擁有著不共戴天的世仇部族黃頭回胡,別說青虎堡,隻怕整個靈武都雞犬不寧。

“都頭……真的要接收捉刀郎麽……”

曹镔瞥了他一眼:“不過是曹某人的手下敗將罷了,怕什麽,全丟到青虎堡去,今番要將遭受的一切全都賺回來!”

羅槐也是苦笑不已,果真這麽做的話,何止能討回一切,隻怕劉宴都要死在兩個部族的鬥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