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理必須聲高

劉宴不懂打架,躲在思結白草身後也不覺得丟人,他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在思結白草的而後叮囑了幾句話。

“看到那個灰衣常服綠罩甲的了麽?那是羅槐,旁邊那個尖嘴猴腮的叫周奇,你跟兄弟們提醒一句,千萬不能讓這兩個人開口。”

思結白草自是照做,待得兄弟們已經衝鋒出去了,她才問起原因來。

“我一開始喊的是賊人圍攻青虎堡,就是將他們當成賊來打,如果他們開口自報身份,我就師出無名了。”

“兄弟們都是平民,攻擊軍官和公差是大罪,但律法上也說了,不知者無罪。”

思結白草雖然是部族裏的聰明人,但說到勾心鬥角這種事,哪裏比得過漢家郎。

“可你分明已經認出他們了啊,而且周圍的人應該也都認得他們吧?”

劉宴嗬嗬一笑:“我的妻子被人打成了豬頭,還被五花大綁,這些人又不穿公服和戰衣,我救妻心切,哪裏有心思看得那麽真切……”

“再說了,就算我認得,你們的族人可認不得啊。”

聽得劉宴此言,思結白草還是一臉不解:“所以,你分明就認得他們,但你假裝不認得,就可以暴打他們?”

“額……你說的也沒錯,但又不是這麽個道理……”

“你們漢人的道理可真是古怪……”

“等你住久了就明白了。”

“你又不打架,藏根棍子做什麽?”

“我沒藏棍子啊。”

“那是什麽頂著我的屁股……”

“……”

“……”

這邊陷入尷尬又令人臉紅耳熱的沉默當中,那邊卻已經混戰一片。

騎士們如猛虎下山,餓虎撲羊一般,瞬間衝散了人群。

“你們敢衝撞軍……”羅槐閃身躲避,話剛到嘴邊,已經被馬鞭抽了一記,打在側臉上,很快拉出一條血痕來。

“狗膽包天啊劉宴!”周奇見得戰馬奮蹄就已經躲到一旁,但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是重點關照對象,這才剛開口,有部落勇士用硬木弓掃了過來,將周奇打倒在地,頓時滿臉是血,牙都掉了兩顆。

雖然羅槐部的軍士都混入到了壯班之中,奈何麵對突如其來的騎兵,他們除了躲避也無可奈何。

軍士們倒也罷了,那些壯班衙役沒能躲開,好幾個被戰馬直接撞飛出去,沙包一樣摔落在地,滾了好幾米才停下,哪裏還能起身。

羅槐被打了一馬鞭,臉都歪了,也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氣的。

到底是老卒,他穿梭在混戰之中,閃身來到劉宴的馬前,怒罵道:“劉宴,你好大膽子,竟敢指使蠻族衝撞我朝官軍!這是死罪,死罪!”

劉宴從思結白草的身後探出半個頭來,故作訝異道:“喲,我還以為是賊人洗劫青虎堡呢,羅副都頭怎麽會在這裏?”

羅槐怒火中燒:“期限已到,你青虎堡的攤派沒法交差,我來拿人!”

他也是急了,有些口不擇言,劉宴更是訝異了,朝一旁的李克也和沈侗溪問道。

“難道是我劉宴遠離朝堂太久,朝廷法度都改弦更張了?沈兄你曾是太子中允,李大哥你是雄武軍的虞侯,我想問問二位,地方征稅什麽時候輪到駐軍來拿人了?是聖上頒布的新規定麽?”

“我依稀記得,駐軍膽敢私自與地方官府勾連著,那是要褫奪勳銜,革職除籍,發配邊鎮的呢,羅副都頭,我沒記錯吧?”

“嘖嘖,軍中副都頭與縣衙班頭私相授受,狼狽為奸,在地方上強取豪奪,結果被當成賊人來剿殺,還死傷了幾個軍兵,若讓上頭知道了,隻怕整個玄武營,甚至定難軍都沒好果子吃,也不知道多少將軍會因此而落馬,到時候羅副都頭隻怕連發配的機會都沒有,哪天晚上就讓人滅了口了……”

“沈兄,李大哥,你們可得給我作證。”

這一頂頂死罪帽子扣下來,羅槐也被嚇傻了,他本就是在打擦邊球,認為劉宴不在了,青虎堡可以隨意拿捏。

也隻怪周奇不中用,若不是他的壯班拿不下青虎堡,曹镔也不至於讓他們便服出營,混入到周奇的壯班之中,如今也不必被劉宴捏住把柄了。

“劉訓學剛從北地回來,奔波勞碌,又在馬背上顛簸,一時眼花也情有可原的……”李克也打了一句圓場,羅槐也回過神來,吹了一聲哨,那些個混入壯班的軍兵全都灰溜溜地逃到了他的身邊來。

劉宴居高臨下,彎腰盯著羅槐,臉上仍舊保持著人畜無害的微笑,卻是低聲警告道:“回去告訴曹镔,不要再打青虎堡的主意,今次你們打傷內子,我打回去也是理直氣壯,下次敢再傷害我的家人,我可就真要殺人了。”

聽聞此言,羅槐也是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這些黃頭回胡下手是真的沒輕沒重,這才片刻功夫,兄弟們已經鼻青臉腫,托手瘸腳,若劉宴真的下達死命令,隻怕真會出人命。

“退!”羅槐一聲令下,帶著軍中兄弟灰溜溜地逃走了。

周奇的人本來就不太濟事,街頭鬥毆欺男霸女還湊合,真要跟與猛獸和流賊搶食的黃頭部族拚命,他們是半點底氣也沒有的。

羅槐的人一走,周奇這邊就更是勢單力孤,被打得是屁滾尿流,連叫囂都不敢,捂著滿臉血,含糊不清地罵了幾句,頓時做了鳥獸散。

劉宴跳下馬來,替拓跋青雀解了綁,人群頓時歡呼了起來。

“是我耽擱,讓你受苦了……”劉宴取出手帕,從水袋裏倒水沾濕,給拓跋青雀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小心翼翼地清理著眉角的傷口。

看著劉宴滿目的疼惜,拓跋青雀也滿心幸福:“阿郎可別這麽說,若非你及時趕到,我等被抓了去,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紅龍,好久不見了。”拓跋青雀與劉宴身後的思結白草打了聲招呼。

思結白草不冷不熱,隻是擠出一個微笑來,兩人似是舊識,但關係似乎並沒有那麽融洽。

混戰剛剛結束,也沒閑工夫敘舊,劉宴安排人手幫著安頓黃頭回胡的部族兄弟。

青虎堡裏都是婦人和姑娘,而黃頭回胡的青壯不少,剛剛大顯神威,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砦子裏的女人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也不消劉宴多說,兩邊人馬差點就開起了集體相親會,空氣中頓時彌散著濃烈而原始的荷爾蒙氣息。

劉宴可沒心思顧得這些,朝李克也問說:“還有多久開窯?”

李克也有些心虛,畢竟是他操之過急,否則也不會搞成這樣。

“就在今晚……”

劉宴點了點頭:“咱們不能掉以輕心,今晚必須守著,以備他們卷土重來,隻要能燒出足量的炭,一切都好說,如果失敗了,那就有些麻煩了……”

李克也和沈侗溪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因為這是劉宴臨行前交給他們的任務,雖然他們都是行家裏手,可此時卻像個即將接受老師考試的學徒一樣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