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往死裏打

鐵簕竹順利到手,劉宴心中那張宏圖似乎又拚上了一塊。

然而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老天的戲耍,他們沒有繞路,鐵簕竹“城牆”也沒能阻擋他們南下的腳步。

但就在這一天的夜裏,暴雨侵襲,雖然劉宴已經見識到了西北雨季的恐怖威力,但還是低估了山河的力量。

山洪暴發說來就來,洪水夾裹著山石和泥流四處咆哮奔騰,他們不得不轉移到高地去避難。

牛馬受驚走散,族人差點被山洪卷走,婦人和孩童在恐怖的天地之威麵前哀嚎大哭,白天變成了黑夜,黑夜又因為閃電而變成了白天。

劉宴從未感受過如此恐怖的天氣變化,連他都有些六神無主了。

暴雨持續了一天一夜,同伴們開始煮上一口熱食,烘幹衣物身體,搜索走散的牲口,安撫受驚的婦孺,整頓散架的車駕,如此又忙活了兩天。

劉宴知道要錯過交差的時間了,但也無可奈何,沒人能預測到天氣的變化。

好不容易收拾好,又走了三五天,總算是走到了靈武縣北麵的界碑,隊伍一鼓作氣,終於是在下午見到了五裏亭。

小亭子如同一座孤零零的望夫石,前頭有個人在焦急徘徊,見得隊伍出現,撒開腳丫子就朝這邊跑了過來。

“劉爺,小戟,你們終於回來了!”守候在五裏亭的是李克也的另一個貼身長隨。

劉宴頓感不妙:“出事了?”

行程被耽擱的這幾天他就有著不好的預感,這長隨想必應該是天天在這裏巴望著了。

“是,攤派期限到了,但炭窯今日傍晚才能開窯,這兩日縣衙壯班的班頭周奇天天帶著人來壓迫,都被虞侯擋了回去……但……”

“但今日他糾集了一夥人,要將青虎堡的人抓回去充役來抵償攤派,這都亂成一鍋粥了!”

劉宴眉頭一皺,朝他問說:“周奇帶了多少人?”

那長隨有些亂,想了許久才說:“約莫五六十人,不過我兄弟倆在軍營裏行走多了,認得裏麵有不少是玄武營的袍澤……”

“曹镔也摻和進來了?”這一點劉宴倒是不意外,青虎堡剛剛經曆過死戰,又是骨頭最硬的一個砦子,就憑周奇手底下那些混混,隻怕是打不過。

“韓二叔,勞煩讓族長挑選一些能打的,你們先騎了快馬趕回去!”

韓賞與野古拔獨說了幾句,後者也無二話,當即挑選了十來個部落勇士。

“阿郎還不上馬?”韓賞見劉宴遲遲沒有上馬,也一臉詫異。

劉宴一臉尷尬:“我……我還沒學會騎馬……”

“那你上我的馬,我帶你!”韓賞憂心忡忡,哪裏顧得這許多。

“好!”劉宴求之不得,然而此時卻被思結白草攔了下來。

“你們身子太沉,同乘一馬累壞了馬匹不說,還會拖慢速度,還是我帶你吧。”

思結白草已經自認是劉宴的人了,身為“賢內助”二號,這種關頭當然要表現一下。

部族裏沒有太多男女之防,而且在他們看來,劉宴是最聰明的人,思結白草已經鑽過他的氈帳了,同乘一馬根本就無所謂的事。

劉宴也沒時間想那麽多,隻盼著盡快趕回去,當即就翻身上了思結白草的馬。

十來騎風馳電掣,趕到青虎堡河邊的時候,劉宴已經知道為什麽會超期限了。

河邊居然搭建了整整五座土窯,遠遠看起來就像五尊被埋在地下隻露出頭盔的巨人像。

“這個李克也,求成心切啊這是,居然搭了五座窯!”也不消推敲,一定是李克也操之過急,想要更快煉製焦炭,結果耽誤了燒炭的進度。

此時青虎堡的砦門前已經亂成一團,拓跋青雀眉角都被打破了,鮮血流了一臉,與其他村民被周奇的人五花大綁,像螞蚱串一樣綁在了一起。

李克也和沈侗溪正在隊伍前頭交涉,一臉冷漠不為所動的竟然是副都頭羅槐,玄武營就這麽明目張膽地介入到地方事務來,半點顧忌也沒有麽!

馬蹄如雷,拓跋青雀知道援兵回來了,也心頭狂喜,然而看到劉宴身前還坐著思結白草,頓時又是氣惱。

以她的思想和三觀,倒也不是生劉宴的氣,漢人家也是三妻四妾,部族裏一夫多妻更是尋常,她氣惱的是思結白草竟敢搶了她的位置,原本騎馬帶劉宴的可都是她拓跋青雀!

當然了,大敵當前,她還不至於為了這點事而斤斤計較。

騎隊來勢洶洶,羅槐和周奇等人也驚呆了,他們隻知道劉宴離開了青虎堡,並不知道他北行的真正目的。

也正因為劉宴不在青虎堡,曹镔認為不必再投鼠忌器,所以才讓羅槐與周奇狼狽為奸來使壞。

周奇昂頭挺胸,正要上前來叫囂,劉宴卻大聲喊道:“兄弟們,賊人膽敢侵犯九品訓學的私人領地,傷害平民百姓,都給我打!”

所謂名正言順,劉宴先占據道理高地,韓賞聽令卻有些猶豫:“雖然隻是衙役,但羅槐也在裏頭,會不會……”

劉宴滿目殺氣:“不怕,誰敢傷害我族人,就給我往死裏打,出了事我扛著!”

韓賞何嚐不是個血性男兒,這才剛找回了心氣,想著重振旗鼓,當即將劉宴的原話都翻譯給了黃頭回胡的部落勇士。

這些部落勇士最是護短,因為族人就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唯一夥伴和戰友,更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劉宴這種蠻不講理的護短表現,讓他們感到熱血沸騰,他們追隨劉宴的選擇是對了。

“駕!”

周奇還沒來得及開口,在他們眼中這些黃發“野人”已經驅馬衝鋒了!

“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安敢如此!”羅槐也是大驚失色,他可是戰將,深知戰馬衝鋒的殺傷力有多大,更何況他是個懂馬的,隻消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些可都是黃頭回胡們在賀蘭山下喂養出來的頂尖戰馬!

然而劉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羅槐是軍方的人,不得插手地方事務,但羅槐卻跟周奇在打擦邊球,估摸著他們也認為劉宴不在,青虎堡裏沒有會講道理的人,不需要打嘴仗,吃了悶虧也不懂占據道理。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劉宴及時趕到不說,他竟然也連道理都不講,上來就是要人命的戰馬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