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改造馬車

劉宴是被外頭的牛馬叫聲喚醒的,腰酸背痛,頭昏腦漲,就像用過期假酒泡了個澡一樣難受。

思結白草已經不在氈帳裏,對於昨夜的事情,劉宴竟然像做了個**的夢,細節卻是半點也回憶不起來了。

他跟思結白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有沒有對不起拓跋青雀,他自己都不確定。

這種事總不能向思結白草求證,就衝著思結白草的言論和思想,即便求證估摸著也沒太大意義,劉宴也不去多想了。

時間緊迫,劉宴趁熱打鐵,先找到韓賞,去野古拔獨那裏確認了一下,隻說時間緊迫,野古拔獨也無二話,決定第二日就啟程南下。

牛羊也不放養了,族人們開始收拾行李,還要將牧草等全都裝車,他們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所以對於遠行有著很充足的準備,輕車熟路了算是。

然而劉宴卻吸取了教訓,找到了思結白草。

再次見麵,劉宴有些尷尬扭捏,但思結白草卻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這麽大方,劉宴也就不必嬌柔扭捏了。

“我有個想法,想跟你談一談。”

“你說。”

“先前你們的車陷在泥塘裏,這是個大麻煩,我想改造一下你們的車。”

“又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了,也就那一次運的鹽巴,所以才難做,平常碰到這種情況,卸了車再拉出來就解決了。”

劉宴也是搖頭苦笑:“車上滿載各種物資,搬上搬下太麻煩太費力,為什麽不釜底抽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思結白草白了他一眼:“是我們不想嗎?是不能啊,部族裏沒有匠人,連這些車都是向行商買的或者讓北地逃兵幫著造的……”

劉宴恍然大悟,與思結白草走到這些大車前,開始仔細研究起來。

早先他就已經注意過,這個車是沒有像樣的軸承的,所以摩擦才會這麽大,這樣會很耗費牛馬之力,而且遇到阻礙就很難暢行無阻。

軸承是關鍵,但想要製造滾珠軸承是不太現實,劉宴從民俗知識裏找到了一個折中的法子,那就是滾柱軸承。

用打磨光滑均勻的小木柱來頂替滾柱,雖然木頭容易磨損和開裂,但成本低,製作簡易,時常更換也容易做到。

不過畢竟是軸承,需要耐磨耐腐防脹,木料選擇上也必須使用硬木,一般來說用的是促榆木,但這玩意兒隻有東北地區有,這裏是大西北,找不著這種事。

劉宴最後選擇了蜆木,也就是砧板木。

這玩意兒製作起來並不難,刀斧砍斫出大概的形製,然後就是打磨均勻光滑,長短大小必須一致。

當滾柱軸承安裝完畢之後,劉宴便讓族裏的車夫過來試車,聽說劉宴這個聰明人改造了車子,連族長都親自過來看熱鬧。

雖然隻是折中的法子,但對車子的提升實在是太大,尤其是車夫們的感受就更是直接。

平日裏需要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拉動的大車,裝上了軸承之後,甚至能讓一個強壯族人輕易拉動車子。

更重要的是,軸承裝上了之後,車子竟然比以前也更加的平穩順滑。

隻是小小的改動,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劉宴在族人們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三五層樓那麽高了。

他們也是有樣學樣,太精細的技術活他們幹不了,但砍斫打磨滾柱還是能勝任的。

此時劉宴也切身體會到了勞動力充足所帶來的便利,族裏的青壯都如同一頭頭犛牛一樣健碩,幹起活來也是飛快。

這才下午時分,已經將車子全都改造完畢了。

而他們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轉變,一個個見到劉宴之時都會畢恭畢敬,露出牙齒來憨笑。

思結白草也終於忍不住朝劉宴問了出來。

“你就沒覺得我們部族的人有什麽不同麽?”

“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有什麽不同?”劉宴有些訝異。

思結白草頗有些失望:“每個人初次見到族人,都會問同一個問題,唯有你從沒問過。”

劉宴看了看那些忙碌的裟羅畏吾人,也是恍然大悟:“你說的是他們每個人都缺了一顆牙吧?”

劉宴其實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僅僅是老年人,年富力壯的中年人,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甚至孩子,全都缺了牙。

似趙小戟這樣的普通人,或許會以為他們經常吃生食,食物的質量也極大的損耗了牙齒,所以才產生了牙齒問題,亦或者是什麽薩滿教的宗教儀式?

但劉宴並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甚至覺得很正常。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思結白草有些得意起來,就好像在說,也有你劉宴沒能發現的細節,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劉宴卻掏了掏耳朵,直接給出了答案:“方便喂藥唄,還能為什麽……”

思結白草身子一震,也屬實吃驚:“我們的族人生活在人煙稀少之地,缺醫少藥,所以孩子大一些之後就會敲掉一顆牙,確實是為了方便喂藥,隻是這是我族人獨有的,你一個漢家郎又怎麽可能知道!”

劉宴當然知道,作為社會學的學者,他的民俗知識可是非常豐富的,在遙遠的非洲大陸上的某些部族,比如馬賽人,他們也是敲掉一顆牙,為的同樣是方便喂藥。

而像慕庫巴勒部落之類的民族,他們的族人同樣會拔掉一顆牙,但不是為了方便喂藥,他們會把牙齒磨尖,構成一個V字形狀,目的竟然是方便吹口哨。

在廣袤的非洲大陸上,通訊很不便利,響亮的口哨就成了他們傳遞信息,示警,甚至狩獵的重要手段。

有時候那些迷路或者遇險的人,會因為響亮的口哨聲引來同伴的救助,同樣關係到他們的生死安危。

隻是為了方便喂藥,或者口哨能吹得更響亮,就敲掉一顆牙,劉宴想想那畫麵都感覺牙酸。

但細想之下,這也是無奈之舉,甚至是明智之舉,野外的每個人,都在為生存權拚盡全力,這同樣體現了他們的生存智慧。

“不過,你為什麽沒有缺牙?”劉宴將目光投在了思結白草整潔的貝齒之上。

她昂起頭來,挺胸,驕傲地回答說:“我是薩滿,不會生病。”

劉宴搖頭輕歎:“不是不會生病,是不能生病吧?”

畢竟是精神領袖,是所有人的靈魂支柱,即便生病了,思結白草也必須裝出無恙的姿態來,否則族人的信仰就會崩塌。

她怔怔地直視著劉宴,突然覺得有人懂自己,感到溫暖,甚至莫名想要掉淚,但與此同時,她也覺得劉宴這個男人太恐怖了,他的眼睛就像深邃的黑洞,隱藏著無數的秘密,同樣蘊含著浩瀚磅礴的知識與智慧。

這個男人啊,真是讓人又敬畏,又……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