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馬人的由來
一直到晚上亮燈時分，呂傳奇才到家，一屁股坐進了沙發裏，喊著：“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王秀敏邊收拾家務，邊問呂傳奇，是啥會呀，能開一天，真能折騰人！
呂傳奇有點火氣，搖搖頭說：“江淮省皖江大學來了兩個老師，一個講非遺課，一個講經濟課，講非遺課我多少還能聽懂點，講經濟的什麽市場經濟和民營企業的關係，又是市場決定資源配置的課，我哪能聽懂，越聽越累，最後都睡著了，還被市裏的人批評了一頓。”
“哎，對了，劉藝你們在大學也學經濟課麽？”呂傳奇打了個哈欠轉身問劉藝。
劉藝一邊忙著擦拭彩陶上的灰塵，一邊接過話茬，善意地提醒說：“那都是選修課，學不學在於自己，我覺得還是了解了解還好，畢竟做這個彩陶專業一點經濟常識都沒有，將來會很麻煩的。”
呂傳奇一聽有了精神，跟著說：“有道理，我聽你的，下次如果再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學，到時候咱們一塊去學，你順便再教教我！”
劉藝沒有再言語。
她不是不懂事的小丫頭，她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呂傳奇的心思。
可是她對呂傳奇真沒有感覺，也不想過早地談感情，所以她刻意避著呂傳奇，晚飯都沒有過去吃。
在實訓樓的房間裏吃了些水果，走出房間透透氣。
剛走到樓梯口時，她發現四樓的燈還在亮著。
劉藝輕輕推開了半邊門進了屋裏，滿眼的彩陶刀馬人作品在她麵前鱗次櫛比地排開，各式各樣造型的彩陶瓶直刺她的眼簾，讓她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看著這些刀馬人作品，她有一種要眩暈和窒息的感覺。
這裏的作品實在太精致了。
每一個作品背後都是一個曆史故事，有**赤兔馬手提青龍偃月刀的關公，白馬銀槍的羅成，騎著烏騅馬手持丈八蛇矛槍的張飛，手持雙鐧的秦瓊等等，一個個活靈活現，猶如穿越了古曆史戰場，聆聽一個個英雄的故事。
“劉藝，這麽晚上還沒休息呢？”循著聲音，呂傳奇好像突然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了，把劉藝嚇了一大跳。
劉藝拍了拍胸口，勉強笑著回道：“我看到屋裏沒有人，想著別是忘了關燈，就過來看看！”
呂傳奇一邊整理物品一邊笑著說道：“這兩年獲得獎杯什麽的都沒來得及整理，今晚加個班，怕萬一哪天省、市裏的領導要來家裏看看，別顯得太亂，那多沒禮貌！”
劉藝微微一笑，敷衍著笑道：“還是你有心，不想傳業哥，老是一聲不吭的。”
呂傳奇有些小得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好像顯擺似的打開了話匣子。
“他小時候就是個悶頭，我們家都以為他是個啞巴，現在比原來好太多了。”
“不過這可苦了我了，他一星期侍弄彩陶不出屋，我裏裏外外都地跑，累啊！”
劉藝禮貌性地點點頭：“確實挺辛苦的。”
呂傳奇又把劉藝領到一堆刀馬人前，臉上泛著炫耀的光。
“這裏麵獲得國際級大獎的是我爺爺的作品，左邊這一排是我爸的作品，右邊是我和我弟弟的作品。”
劉藝把這些刀馬人看了一遍，微微皺起了眉頭。
以她的眼光看，呂傳業的作品明顯要比呂傳奇有靈氣，可呂傳奇的獲獎作品要比呂傳業多很多。
她把兩兄弟的作品細細對比，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可這些她又不能說出來，隻能沒話找話。
“傳奇哥，刀馬人彩陶出自沙河，你知道這些曆史嗎？”
“當然知道，要是三十幾年前，這事我爺最清楚，十幾年前我爸最清楚，放到現在數我最清楚了，你知道為啥，我把他們教的東西早背會了！”
劉藝一臉的驚喜。
“這個我相信，你能說說嗎？”
呂傳奇有些裝腔作勢，煞有其事地說：“我本想在這裏把沙河彩陶和刀馬人的曆史介紹給你聽聽，但我覺得那樣不夠深刻，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們去沙河南岸我的老家去，那裏有琉璃寺、老君廟還有沙河‘十三窯’的遺址，我讓你現場參觀，現場再給你講解，這樣你更容易記住，將來你回到社會上，也能更好地宣傳我們沙河彩陶了，怎麽樣？”
劉藝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雖然呂傳奇給她的感覺有點不靠譜。
“這主意不錯，但你明天恐怕又有這會那會了，忙得抽不開身，去不成了怎麽辦？”
呂傳奇眨了眨眼睛，又不自覺地用右手擼了擼頭發，信心滿滿地說：“我明天一大早和爸爸講一下，有什麽會讓他去，要是沒有會，就守在家，萬一上麵來人，也好接待。”
東方的天空，紅日剛剛升起，綠葉間被映照得亮閃閃的斑駁一片，一群畫眉在樹林間歌唱。
劉藝早早地起床了，她的心情亦如沉浸在沙河裏的晨光，十分光鮮通透且易分秒轉逝。
呂傳奇發動了豐田越野車在大門外等候。
“劉藝，可以走了？”
劉藝告別了師父師母，登上了車，車子出門右行，一路東南向。
車子以60邁的速度在寬廣的鄉間封閉公路上行駛二十分鍾後，下出口再左轉，大約五分鍾路程，來到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大型寺廟。
從遠處觀望，拱形屋頂和牆頭沿邊均由琉璃瓦片裝飾而成，門前及四周彩旗獵獵。
走進大殿，香火繚繞，堂中頌經唱詩，聲不絕耳。
後院中庭有一古鬆柏，鬆下矗立一石碑，高約丈二，寬五尺，上有文字記載：沙河彩陶源自隋朝興於唐代，盛行於明清。本寺所用琉璃瓦均出自此地。
沙河彩陶曆史上主要分布在沙潁河段南岸，散布於13個村子，因每個村子的村民大都以冶陶為生，並且村子均以陶窯為名，因此，俗稱“十三窯”，即：呂窯、魏窯、後魏窯、計窯、前計窯、朱窯、尹窯、高窯、盆張窯、田窯、沈張窯、韓窯、王窯。
呂傳奇對李淵東征這段曆史從爺爺的爺爺那裏，口口相傳到他這一輩，不知有多少個年頭了，但內容卻從未更改。
相傳有一年李世民之父李淵，東征至沙河東南方有個叫柳河的地方時，滔滔河水擋住了去路。李淵的軍隊隻能在不遠處的“琉璃寺”裏借住，夜間李淵夢見幡台，上麵擺放著綠、黃、白三色陶罐，醒來後，他立即命令附近窯匠做出三色陶。
由於當時窯匠技藝有限，燒了三天三夜，隻燒出了黃、白兩色陶罐，想不出做綠陶的辦法。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時，一位呂姓銅匠經過窯廠，由於多日連續下雨，銅匠被迫在窯廠內做工，一些銅粉被風吹進窯裏，沒想到，這些銅粉竟然改變了陶的顏色，他們生產出來了綠陶。至今，銅粉仍然是製陶的原料之一。
當呂家掌握了製作三彩陶的技藝後，開始代代相傳，並逐漸傳布開來。到清末時，大量的沙河彩陶通過附近的大運河運到全國各地，並被作為一種奢侈品供給達官貴人。
劉藝的思緒被帶回到隋唐時代，她仿佛看到了李淵東征的部隊在這個寺廟裏被困，連續的陰雨、陶匠、銅匠的焦慮和不安。
呂傳奇講得口幹舌燥，喝了口水，衝劉藝笑笑。
“走吧，下一站是老君廟和呂窯。”
開車再往前行三華裏，有一個小寺廟。
在一棵有百年以上樹齡的桑樹下三間孤獨的危房，房子是泥巴做的，沒有琉璃寺的華麗，曆史似乎已經忘記了這裏。
這麽大的反差讓劉藝感到更加驚訝。
呂傳奇見到劉藝的疑惑，跟著解釋。
“在原來很早的時候，琉璃寺因李淵東征住過，被當地人稱為皇寺，一般老百姓是不能進去的，逢年過節要燒香祭祖怎麽辦呢，他們就在這寺的不遠處建了一個廟，叫老君廟。”
“我爺爺小的時候也正是香火旺盛的時候，講到這裏我要重點提一下我們呂家的家史，也是彩陶刀馬人的曆史由來。”
“在我爺爺在很小的時候，他的太爺就去世了，當時他年齡小不能撐家性格又倔強，因一件小事與母親發生爭執後，就離家出走了，來到八裏開外的老君廟。”
“當時老君廟保存得十分完好，裏麵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剛色彩豔麗、栩栩如生，我爺爺白天給家境好些的人用高粱杆編鳥籠混個溫飽，晚上就睡在老君廟的神壇下麵過夜。”
“時間一長他愛上了這些廟裏的泥塑，有事沒事總是拿著樹枝或泥巴在地上比著畫，等畫得越來越好，他就想把這些精美的畫麵保留得更長久，彩陶瓶刻刀馬人的創意就來了。”
劉藝津津有味地聽著，怎麽都想不到彩陶刀馬人的誕生過程如此富有戲劇性。
下麵的事，不用呂傳奇說，做足了功課的劉藝也知道了。
呂氏的刀馬人在國內獨創一派，具有“東方之秀”的藝術技巧，被國內一些藝術大師們譽為“形不至而藝至之妙趣”。
呂傳奇偷偷看著劉藝清秀的側臉，一股幸福在心裏**漾開來。
“咱們還有十三窯的遺址沒看呢，那裏有個倒流溝，我帶你去看看！”
“倒流溝？”劉藝滿臉的狐疑，“怎麽取這個名字？”
呂傳奇拉開車門，臉上盡是得意。
“大河向東流，但倒流溝是自東向西流，看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