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交換條件

鍾念在村裏蹲守半夜,並未發現任何人靠近吳家。吳懷德夫婦不到十點就關燈休息,老兩口還不知道兒子從山莊逃跑的消息。

簡逸三人從雞場出來,直接去了村警務室。黎世莊剛從山腳回來,侯峰請求鎮派出所協助,暫時封鎖了進出秀峰村的道路。劉勇和廖成山帶人搜山,暫時還沒結果。

黎世莊主張,先把吳亦宸離開山莊的事告訴吳懷德。簡逸考慮再三,答應讓黎世莊去通知吳懷德夫婦。但隻能說吳亦宸扳開窗欄不告而別,不能涉及案情。

簡逸找黎世莊的目的,是想問清楚金彪的住址。他相信陳月華每個月從觀景台下溜出山莊,就是為了去見金彪。楊立強曾跟淩可芸說過,金彪被賀康暴打之後,再也沒找過陳月華,賀康死後,金彪的老婆懷上孩子,跟陳月華也斷了往來。

但楊立強顯然在說謊,他不可能這麽清楚金彪和陳月華的關係。初次見到楊立強時,淩可芸的確看走眼了。賀康這個夥計,並不像他的外表看起來那麽老實。

金彪家住在長坪山後山山腳,他雖然在鎮上的水泥廠上班,但家還在秀峰村。後山腳下的山路不通車,簡逸三人隻能步行前往金彪的家。

“簡隊,你是怎麽判斷楊立強有問題的?”芮雪打著手電,一臉欽佩地看著簡逸的背影。

“我問楊立強那八萬塊錢的事,他表現得太淡定了。如果換做你是楊立強,聽我提起賀康借出去的八萬塊錢,你會怎麽想?”簡逸腳下不停,小心地看著路上的碎石。

“呃,我會擔心,警方可能會因為這筆錢,懷疑我殺了賀康。”

“你說得對,但楊立強一開始並沒有這種擔心。他很坦然地告訴我,已經和陳月華講好,四年之內把賬還清。既然楊立強在賀康死後仍然會履行債務,那他就不可能謀害賀康,這是非常簡單的邏輯。他這樣說,就是想消除我對他的懷疑。”

“我懂了,其實你一問債務問題,楊立強就知道你在懷疑他。”

“沒錯,楊立強那套分期還賬的說辭,明顯是事先準備好的。他認為,隻要他願意承擔債務,賀康的死就跟他沒關係。可這個年頭,借八萬塊錢不打借條,你覺得可能嗎?”

“不大可能,誰都知道,借錢容易要賬難。就算關係再怎麽好,把八萬塊錢借出去,總該有個憑證。”

淩可芸加快步伐跟上芮雪發表意見:“我第一次接觸楊立強的時候,確實疏忽了。以陳月華和賀康的關係,她不可能跟賀康的夥計走得太近。這兩年,因為喝酒導致朋友意外身亡,而被家屬索要賠償的案例非常多。陳月華雖然恨不得賀康早死,但主動放棄追究楊立強的責任,多多少少有點說不過去。”

“可芸,你說這會不會是陳月華和楊立強達成的交換條件啊?”

簡逸回頭說道:“就算是交換條件,現在也難以證實。”

“那就拿楊立強沒辦法了?”芮雪不禁氣惱。

淩可芸冷哼一聲:“元旦那天晚上,不管是誰想要賀康的命,都繞不開楊立強。”

“那又怎麽樣!隻要楊立強自己不說,誰能知道他到底做過什麽。”芮雪憤憤不平,用力踢飛一塊石子。

“是啊。楊立強一再強調,那晚賀康走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醉,其實就是想撇清責任。當時隻有他們兩個人,誰也不知道賀康究竟喝醉了沒有。”淩可芸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簡逸突然停下腳步,冷靜地看著兩位女士。“如果僅僅是喝醉酒,恐怕不能保證賀康必死無疑吧?”

芮雪聞言大奇:“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賀康必定會死?”

“要不然,陳月華、王貴瑞、徐芳都跑下山幹什麽?”

“三個人下山,那是誰動的手呢?”

淩可芸輕輕搖頭,時隔半年,僅憑現有的線索,很難推測誰是下手的人。

“唉,反正賀康的死絕不是意外。”簡逸轉過身去,繼續前行。“快走吧,前麵就是金彪家了。”

前方山腳下,出現三棟背山麵水的瓦房,第一戶就是金彪家。三人還未走近,瓦房外就響起急促的狗叫聲,金彪家的屋簷下亮起燈光。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推開房門,看向深夜造訪的不速之客。

“阿黃,別叫了。”男人發現來的是一男兩女,衝門邊的狗吼了一句,狗叫聲戛然而止。“你們是幹什麽的?”

簡逸一邊走一邊掏出證件:“我們是警察,請問這是金彪家嗎?”

“警察?”男人狐疑地掃視三人,隨手拉上房門。“我就是金彪。”

簡逸微微一笑,朝虛掩的門房看了一眼。“方便聊幾句嗎?”

“你想聊什麽?”金彪眼中顯現戒備之色,擋著房門不想讓簡逸靠近。

“知道為什麽找你嗎?”簡逸在金彪麵前站定,完全沒有進屋的意思。

“不知道。”

簡逸不得不提醒金彪:“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我……”金彪不自覺地側頭看了下身後的房門。

簡逸並未催促,芮雪和淩可芸若有所思地端視金彪。

“過去那邊談吧。”金彪關緊房門,走到門前那塊壩子邊緣,矮身坐在地上的空心磚上。

簡逸三人跟了過去,地上雜亂地擺放著不少空心磚。芮雪和淩可芸也顧不上髒不髒,學著簡逸的樣子坐了下來。

金彪不等簡逸開口,十分坦誠地說道:“昨晚我去雲嶺山莊了,陳月華說山莊有人搗鬼,假裝賀康的聲音嚇她,讓我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然後呢?”簡逸想聽下文。

“我在觀景台下待了一會,沒聽到什麽異常響動,就想上去看看。剛鑽過護欄,看見有人進了後院,我就趕緊走了。”

“你從哪走的?”

“就是觀景台下崖邊那條小路。”

“從山莊前門那條大路,怎麽去下崖的小路?”簡逸非常關心那條小路的情況。

“呃,茶園你知道吧?”

“知道。”

“山莊前門那條大路往前走,快到茶園大門的地方有一片很茂密的老茶樹,從那鑽進去,走上幾分鍾就能看到一條小路。從小路往回走四五十米,就到觀景台下麵了。”

“你說的這條路應該又陡又窄吧?”

“嗯。”

“半夜黑燈瞎火的,你走在那條路上,不擔心會摔下崖去嗎?”

“我……,我眼睛好,看得清路。”金彪眼神開始閃爍。

淩可芸忍不住笑道:“那條路,你應該很熟悉吧?”

金彪默不作聲,神色隱隱不快。

簡逸低聲說道:“聽說,陳月華剛結婚的時候,你去山莊找她,被賀康打得不輕啊!”

金彪依舊沉默,不耐煩地掃了簡逸一眼。

“元旦節那天晚上你在哪?”

“啊?”金彪微微一怔。“呃,那天廠裏放假,我在家。”

簡逸繼續追問:“整晚都沒出去過?”

“你是什麽意思?”金彪不由惱怒,一雙眼睛死死瞪著簡逸。

“我想知道,賀康死的時候,你到底在不在家!”簡逸凜然與金彪對視。

“我當然在家。”金彪不經意地移開視線。

“好,隻要在家就行。”簡逸突然笑了,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伸手遞給金彪。

“不用了,你自己抽吧。”金彪對簡逸的示好並不領情。

簡逸點燃煙,慢吞吞地問道:“徐芳你熟悉嗎?”

“不熟。”金彪眼中怒氣消散無形。

“吳亦宸呢?”

“也不熟,我和他們兩家離得遠,平時很少接觸。”

“徐芳死了,你知道嗎?”

“聽說了,她好像墜崖了。”

“她不是墜崖,而是被謀殺了。”

“謀殺?”金彪疑惑皺眉。

“對,發現徐芳屍體後,吳亦宸就從山莊跑了。”

“是吳亦宸幹的?”

“現在還沒弄清楚。”

金彪瞟了瞟對麵的房門,略顯急躁地問道:“你還有什麽事要問嗎?沒事我就回去了。”

“沒了,你回去吧。”簡逸笑著站了起來。“對了,你明天要上班嗎?”

“上。”金彪不解其意。“你問這個做幹什麽?”

“沒什麽,我們走了。”

見簡逸動步,淩可芸和芮雪立即跟上。金彪一言不發目送三人離去,眉宇間依稀籠罩上一抹愁雲。

淩可芸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後響起狗叫聲,趕緊回頭看了一眼,金彪已經回屋了。“元旦那天晚上他肯定出去過!”

“你怎麽知道?”芮雪剛才也在仔細觀察金彪的表情,可惜沒什麽收獲。

“問他別的問題,他都不生氣,唯有這個問題,讓他很惱怒。”

“惱怒能說明什麽?”

“說明他不想別人提起這個問題。”

“如果金彪那天晚上也出去過,攔河壩那就熱鬧了,這些人都能湊一桌麻將了!”

“不過我覺得,金彪那天晚上應該沒做什麽。”

“你是說,賀康的死,跟金彪沒關係?”

“嗯。”

“為什麽?”

“直覺。”

“切!”

簡逸回頭看向淩可芸,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金彪那天晚上肯定沒去攔河壩。”

“嗯。”淩可芸點頭讚同:“下手弄死賀康的人肯定不是他。”

芮雪不知道簡逸和淩可芸在打什麽啞謎,一臉不高興地埋怨:“你們有話就直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