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夥計
簡逸三人麵麵相覷,陳月華一直以溫和柔弱示人,很難看到她如此乖戾失態。
淩可芸輕聲寬慰:“我們沒說跟你有關係,但賀康畢竟死了。”
陳月華又陷入那種精神恍惚的狀態,眼神空洞沉默不語。
“呃,你先休息吧!”簡逸萌生退意,不願再刺激陳月華。
三人繞過廊道,簡逸朝樓下望了一眼,劉豔的房間透著燈光。王貴瑞被侯峰帶走了,老胡還在鎮上的醫院。整個樓下,隻剩下劉豔一個人。
“下去看看。”簡逸打頭走下樓梯。
劉豔似乎聽到動靜,主動打開了房門,看向三人的目光竟隱隱露出一絲期盼。
“劉姐還沒睡?”簡逸不請自入,芮雪和淩可芸緊隨其後走進屋內。
“嗬,睡不著。”
劉姐睡床對麵擺著三張塑料凳,好像算準了簡逸三人會下來找她。
淩可芸聞到一股酒味,劉豔顯然又喝了睡前酒。
“劉姐,你好像很喜歡臨睡前喝點酒啊!”
劉豔搖頭苦笑:“沒辦法,習慣了,不喝難得睡著。”
簡逸仿佛猜到點什麽:“劉姐,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們說?”
“呃……,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劉豔的眼神很矛盾。
簡逸麵露微笑:“那我問你答,行嗎?”
“好吧。”
“元旦節那天晚上,陳月華是不是出去過?”
“嗯,那天吳亦宸和王師先走,吃過晚飯徐芳也走了。山莊裏隻剩下我和月華,還有老胡。月華八點不到就上樓了,老胡八點半也回了房間。我一個人待著無聊,想上樓找月華說說話。出去剛關上門,就聽到後樓梯有腳步聲。我也沒吭氣,站在門邊看著月華下樓走到鋼索那,一彎腰鑽了出去。”
“陳月華下崖了?”
“嗯。”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沒看到她什麽時候回來,淩晨一點左右,我聽到樓上有響動,她可能是那會回來的。”
“當晚王貴瑞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十二點過。”
“你知道徐芳和賀康的事嗎?”
“知道,我的屋子就在徐芳正正的樓下,她屋裏有什麽動靜,我都能聽到。”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養成了睡前喝酒的習慣?”
“是啊,喝點酒就好睡了,睡著了什麽都聽不到。”
“賀康經常虐待徐芳和陳月華?”
“嗯,其實他以前不這樣。我剛來山莊那兩個月,老賀待月華還挺好,可月華對總是老賀冷冰冰的。有天晚上,我聽到老賀在樓上罵月華不要臉,說他對月華這麽好,都換不來一點好臉色。還罵她下賤,隻會討好野男人。月華一句話都不說,老賀越罵越氣就動了手。”
“你沒上樓去勸勸?”
“怎麽沒去,我剛一上樓,那老賀就像要吃人似的,把我吼了下來。”
“老胡和王貴瑞呢,他們不去勸勸?”
“老胡當時還沒來,王貴瑞關著門縮在屋裏不出來。後來老胡來上班了,賀康已經不找月華吵架了,但是隔三岔五在房裏打月華,還拿煙頭燙她,我看到過好幾次,她手臂上被煙頭燙的傷疤。”
“這些老胡和王貴瑞都知道吧?”
“知道,吳亦宸也知道,但他和王貴瑞從來不說。老胡勸過老賀,剛一開口,老賀就說這是他的家事,外人沒資格過問。老賀平時待大家還不錯,就是在月華這件事上麵,誰都不能幹涉。”
“那徐芳和賀康是怎麽回事?”
“他們怎麽好上的我不清楚,不過村裏早就有人在傳徐芳和老賀亂搞。後來徐芳也來了山莊,老賀特地給她買了一張大床,經常在徐芳房裏睡。月華一開始不理徐芳,過了兩個月她們才說話。再後來,關係慢慢就好起來了。”
“金彪來山莊找過月華嗎?”
“聽說他們剛結婚那會來找過,老賀把金彪打了個半死。我來以後,沒見金彪來找月華,但月華有時會從觀景台那下崖出去。老賀每個月多給我五百塊錢,讓我在他離開山莊的時候盯著月華,可我哪敢告訴老賀呀!”
“賀康讓你盯著月華?”
“是啊,就老賀對月華下的那黑手,我根本不敢告訴他,月華趁他不在的時候跑出去。”
“月華下崖去哪,你知道嗎?”
“不知道,反正她一個月總要出去一兩次,每次出去的時間都不長,一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王貴瑞和老胡知道這事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賀康淹死的那晚,陳月華、徐芳、王貴瑞都離開過山莊,你就沒懷疑賀康的死有問題嗎?”
“我也懷疑過,可懷疑有什麽用,沒憑沒據的,我也不敢胡說啊!”
“去年冬至那天,陳月華到底去哪了?”
“她說是回娘家了,可老賀不信,就打了她兩巴掌。”
“賀康跟楊立強的關係很好嗎?”
“好啊,楊立強那養雞場還是老賀借錢給他開的。”
“賀康借錢給楊立強?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呃,就是徐芳來山莊前一個月吧,老賀借了八萬塊錢給楊立強辦雞場。”
“這筆錢楊立強還給賀康了嗎?”
“我不知道。”
“楊立強給賀康打借條了嗎?”
“我也不知道。”
“其他人知道賀康借錢給楊立強嗎?”
“我不清楚,當時也是湊巧,那天我正好去信用社存錢,遇到老賀取了八萬塊錢,我就隨口問他取這麽多錢幹什麽,老賀說他夥計借錢辦雞場。”
劉豔的話令簡逸頭痛不已,賀康生前居然借了八萬塊錢給楊立強,這事竟沒人提過。楊立強辦雞場僅一年時間,這筆錢估計還沒還上,他的債主就一命嗚呼。
簡逸哪裏還坐得住,趕緊跑上樓去問陳月華。
“楊立強是借了八萬塊錢,老賀沒讓他打借條。”
“那這筆錢還了嗎?”
“沒還,楊立強答應每年還兩萬,四年內把錢還清楚。”
簡逸無奈地離開陳月華的房間,下樓囑咐了杜晨幾句,把芮雪和淩可芸叫出劉豔的屋子,三人立即下山。
楊立強的養雞場規模並不大,存欄量大約在兩三千隻左右。他也沒請工人,四個雞舍都是自己一個人打理,晚上也睡在雞場值夜。
簡逸等人趕到雞場時,楊立強還沒睡覺,芮雪在外麵一叫門,他就從彩鋼瓦房跑了出來。
“誰啊?”
淩可芸湊到籬門邊說道:“楊大哥,是我。”
“是你!”楊立強好奇地打量芮雪和站在後麵的簡逸。
“開門吧,我們是警察。”芮雪朝籬門裏亮了下證件。
“哦!”楊立強打開籬門,口裏冒著酒氣。“這麽晚了,你們找我幹什麽?”
“進去說吧。”簡逸朝瓦房走了過去。
楊立強睜著一雙微醺的眼睛,疑惑地跟上簡逸。
“警官,你們到底有什麽事?”
簡逸快步走進房子裏,掃了一眼矮桌上的半鍋剩菜和酒碗,回身看向楊立強。
“你在吃宵夜?”
“嗯,晚上沒事,一個人喝點。”楊立強臉色不悅瞅著淩可芸。“你不是無業遊民嗎?”
“嗬嗬!”淩可芸尷尬地笑了兩聲。
芮雪也擠進屋內,滿心好奇四處觀望。
簡逸拉了張板凳坐下:“楊立強,我是林城警局刑偵隊探員簡逸,這麽晚來找你,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楊立強微微有些緊張。
“元旦節那天晚上,賀康在你這喝了多少酒?”
“也就是斤把酒吧。”
“他走的時候醉了沒有?”
“沒醉,要是醉了,我就讓他在這睡了。”
“聽說賀康的水性很好?”
“嗯。”
“他被淹死的地方,水並不是很深。”
“老賀是踩到石墩上的青苔滑倒,磕到後腦勺才掉進水裏的,那水再淺也能淹死人啊!”
“你這雞場,是賀康借錢給你開的?”
“嗯,跟他借了八萬。他出事以後,我和月華講好,每年還給月華兩萬,四年之內把賬還清。”
“打借條了嗎?”
“我們是夥計,借幾萬塊錢還打什麽欠條。”楊立強不以為然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
簡逸對楊立強的淡定十分困惑,他好像絲毫不擔心,警察會因為這筆債務懷疑他。“這年頭,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什麽意思?”楊立強皺眉問道。
“沒什麽。”
“你以為賀康不在了,我就會賴掉這筆賬?”
簡逸沒有回答,玩味地看著楊立強。
“放心,就算沒有借條,這筆錢我也會一分不少地還給月華。”
“你和月華的接觸多嗎?”
“呃……”楊立強愣了一下:“不多。”
“你很少去賀康的山莊吧?”
“嗯。”
“陳月華也沒跟賀康一起來你的雞場吧?”
“嗯。”
“那我怎麽感覺,你像是和陳月華很熟的樣子?”
“我,我和她也不是很熟。”
“賀康是在你這喝了酒才出的事,但她很大度,絲毫沒有追究你的責任。你也很講誠信,不會因為債主死前沒留下借條而賴賬。”
“你,你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為賀康能有你這樣的朋友而高興。”
楊立強微微變色:“你是不是懷疑我?”
簡逸笑著反問:“懷疑你什麽?”
淩可芸心裏暗自一驚,楊立強給她的印象就是個有問必答的老實人。可簡逸今晚的詢問,竟讓他露出陰險狡詐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