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破綻
簡逸默默點頭，凶手仔細清理過案發現場的痕跡，隻留下一雙屬於張揚的鞋印。但他不該連礦泉水瓶都帶走，這反而說明被帶走的那瓶水有問題。
許博是被凶手麵對麵殺死，就算是熟人作案，在凶手掏出刀的一瞬間，許博也應該及時做出反應。可許博就死在**，兩隻腳雖然吊在床邊，看著像是被殺後倒向床鋪。不過從血跡噴濺的高度和位置來看，許博被殺時的姿勢既不像站立，也不像躺臥，倒很像兩手撐著床準備站起身來。
如果當時許博發現凶手向他揮刀，本能反應肯定是朝後仰避開那一刀。在凶手發出第二刀的時候，就可以順勢抬腳把凶手踹開，緊接著逃走或呼救。而許博顯然沒有這樣做，因為現場沒有掙紮、扭打的痕跡。
所有簡逸十分懷疑，許博被殺時，可能已經喪失抵抗能力。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隻能是藥物作用。
“我們去附近走走吧！”淩可芸臉上又出現那種心不在焉的表情。
簡逸覺得奇怪，可芸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四處走走。“你是不是想找什麽？”
淩可芸輕輕點了下頭，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想看看附近有沒有自行車的痕跡。”
“那就下去吧。”
簡逸案發當晚問過老宋頭，許博每次來，都把自行車停在辦公樓側麵牆邊上。兩人下樓走到停車的地方，四處看了一下，連接辦公路和鄉村小路那片空地上，有幾道很淺的輪印。
從這個地方往青禾村走是上坡，往白露鄉方向是下坡。簡逸正想問可芸往哪邊走，可芸已經往下走去。
通往白露鄉的小路兩邊都是山林，這個季節，正是草木旺盛的時候，山林裏很多地方都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路麵烈日高照，林中卻很陰涼，淩可芸找到一條小徑走近林邊，隻覺清風陣陣十分愜意。
“可芸，你是想找自行車？”簡逸突然猜到，可芸想找的也許不僅僅是自行車的痕跡。
“嗯！”淩可芸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中午在平壩鄉，我看到兩個騎兒童車的小孩，他們的車一模一樣。當時我就在想，把許博的自行車弄出白露鄉並不容易。凶手從市區來林場的時候，必須借助交通工具。騎許博的自行車回市區，那凶手來時的交通工具怎麽處理？”
“也許許博的自行車根本沒有離開白露鄉，張揚騎到萬華廣場的也不是許博那輛車！”簡逸已完全洞悉可芸的想法。
“對。這種變速山地自行車在林城很常見，凶手的目的是想嫁禍張揚，隻要車身外觀一模一樣，就會使我們認為，張揚騎走了許博的自行車。其實在林城弄一輛相同的自行車，比從這裏把車弄回林城更容易。”淩可芸不是很有底氣，畢竟這隻是她的猜測。
“那我們就找找看。”簡逸向來不會隨便否定任何一種可能性，何況他也覺得可芸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
“謝謝！”對簡逸的信任，淩可芸心存感激。
簡逸哈哈一笑：“什麽時候學會跟我客氣了！快找吧。”
兩人鑽進林中，各自負責一個方向進行搜尋。沒過多久，簡逸就在林子裏的一處窪地發現異常。
“可芸，快過來！”
淩可芸聽到簡逸的叫聲，連忙尋聲跑去。隻見簡逸站在一個土坑中，扒開雜草樹枝，露出下麵的紅色山地自行車。
這簡直就像變魔術一樣，淩可芸完全沒想到，她居然蒙對了，許博的自行車真的就藏在附近。
簡逸一臉興奮：“杜晨在萬華廣場找到的自行車上，沒有許博的指紋。我們還以為張揚徹底清洗過車身，沒料到那根本就不是許博的車。看來凶手殺人後，返程用的還是來時的交通工具。”
淩可芸的猜測得到證實，心裏異常欣喜，趕緊下坑幫簡逸把自行車弄了上去。
“我們把車弄回去，肯定會讓候子和杜晨吃一驚。”簡逸把車扛上肩，快步走出林子。
“你慢點，走那麽快，車子不重嗎？”
簡逸回頭笑道：“這車還真不重，不信你試試，估計還不到三十斤，車架用的應該是輕型合成鋁材。”
兩人把自行車裝進簡逸的SVU，淩可芸催著快回市區，檢驗自行車上有沒有許博的指紋。
簡逸開車穿過白露鄉，剛走完鄉裏那段水泥路，突然在路邊停下車來。
淩可芸見簡逸下車，不由奇道：“你下車幹什麽，怎麽不走了？”
“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你也下來，我們四處看看。”簡逸環視周圍的環境，低著頭觀察地麵沙土。
淩可芸下了車，回頭看了一眼白露鄉那條水泥路的路口，頓時明白簡逸在找什麽。
兩人從水泥路口開始，向回城方向展開搜索。在距路口三十多米的一處灌木叢旁邊，發現一組壓痕較深的摩托車輪印。
“這的土比較鬆軟，摩托車在這停了挺長時間。”簡逸拿出手機拍下車輪印。
“會不會是附近鄉民在這停車？”淩可芸擔心簡逸弄錯。
簡逸朝遠處的水泥路口一指，自信地說道：“路口那邊有兩處空地，附近鄉民的家就在鄉上，把車停在路口的空地上不是更方便嗎？這灌木叢前麵沒路，晚上把車停在這，有人經過也不容易被發現。如果我是凶手，也會選在這裏停車。”
淩可芸沒有反駁，灌木叢周圍並無其他車輪印，一般情況下，鄉民也不會把摩托車停放到這種略帶紅色的鬆軟泥土上。弄髒了輪胎，回去還得費神清洗。
回市區的路上，兩人心情大好。淩可芸用手機連上車載藍牙，還放起了音樂。
“現在還需要確認嫌疑人，你有什麽想法嗎？”簡逸側目看著洋洋自得的淩可芸。
“嗬嗬，這是你們警察的事！”淩可芸拋給簡逸一個白眼。
“我認為案子的關鍵還是在何瑩身上，過年那段時間，她的情緒不對頭，過年前肯定發生了什麽。”
“找謝軍問問不就知道了。”
“何瑩從這個月十三號起，每晚出門丟垃圾，都關著客廳的燈。每次電梯間的聲控燈亮起，她都已經離家門三四步遠。再往前三四步，就能走到消防樓道口。攝像頭沒拍到她出門，她可以是從家裏出來，也可以是從消防樓道回家。如果何瑩會騎摩托車，她的不在場證明就站不住腳了。”
“這也可以問謝軍。”
“你認定嫌疑人就是何瑩了？”
“我覺得就是她！”
“就憑那句話？”
“對！如果不是何瑩那句話露出破綻，我也不會懷疑她。你有刑警的直覺，我也有我的直覺。”
“中午在何瑩家，陳桂春也說過跟何瑩一樣的話。”
“那不一樣！當時我對何瑩說‘張揚殺了許博’，她馬上問我‘警察抓到凶手了？’，她在知道凶手是誰的情況下，隻關心凶手是否落網，不在意凶手因何要殺許博。今天陳桂春說‘袁輝死了，不知道是被誰殺的，你們抓到凶手了嗎？’，注意，陳桂春不知道誰殺了袁輝，她問抓到凶手了嗎，包含了詢問誰是凶手，而不僅僅是關心凶手是否落網。二者區別很大。”
簡逸不再反駁，他清楚可芸並不是在強詞奪理。中午他向何毅榮提起袁輝，何毅榮首先問到的是“這袁輝怎麽會被殺呢？”，這才是常人該有的反應。
同樣的問題，簡逸也問過劉勇、成山和鍾念。比如你聽說，甲殺了乙，正常的思維邏輯是——甲為什麽要殺乙。雖然這也不是絕對，但對於“甲殺了乙”的邏輯延續，首先考慮這一事件起因的人一定占絕大多數。隻有極少部分人，會先考慮事件的結果——凶手是否落網。正好簡逸詢問的那三個人，考慮的都是起因。
二人一路無話回到市區，剛進刑警隊大院，簡逸就接到老鄭的電話。對屍體做的藥物檢驗已經有了結果，死者胃液和血液中發現微量苯二氮䓬類藥物殘留。
簡逸馬上想到“三唑侖”，這種強效麻醉藥品，具有鎮靜、催眠的作用，主要用於治療嚴重失眠。這種藥可溶於水，無色無味，隻需要很小的劑量，就能在幾分鍾內致人昏迷，藥效長達數小時。
許博被殺現場，隻留下兩瓶尚未啟封的礦泉水。在炎熱的夏季，許博屋裏沒有打開過的水或空瓶，肯定說不過去。
簡逸把自行車交給技術科提取指紋，立即給劉勇和廖成山布置任務，讓他們務必在兩天內找出何瑩可能購買三唑侖的渠道。又叫杜晨立即排查林城所有自行車銷售點，鍾念繼續監控何瑩，一刻也不能放鬆警惕。
至於何瑩本人，簡逸決定暫時不要正麵接觸。帶上侯峰和淩可芸，趁著還未到下班時間，匆匆趕去錦輝裝飾公司。
謝軍整理好工程文件，準備給何瑩打個電話，問問晚上有什麽安排。突然看到侯峰推門走進辦公室，後麵還跟著簡逸和淩可芸，不由愣了一下。
簡逸回手關上房門，朗聲說道：“謝軍，耽誤你下班了，我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