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轉機

一輛出租車開出城郊,坐在後座的女人不時回頭看向車的後方。範文琳今早一出門,就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從小區大門到早餐店,從站在路邊候車,到上了出租,有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她。

司機師傅在殯儀館大門停下車,從後視鏡看著後座的女人,“姑娘,我就在這等你吧。”

“嗯,我很快就回來。”

範文琳下了車,徑直走向殯儀館的骨灰存放處。

管理骨灰的工作人員剛上班,發現有人走近,抬頭問了一聲:“領骨灰?”

“嗯,12號,許博。”範文琳掃了一眼存放骨灰的鐵架,突然一陣心悸。

鐵架上擺放了二十來隻骨灰盒,管理員找到12號,雙手抬著放到工作台上。範文琳把領取骨灰的憑證遞過去,管理員隨便看了一下,又坐回工位。

骨灰盒很重,應該是用某種石材製作的,表麵塗成黑色,雕刻著一些簡單的圖案。範文琳伸手推了推盒蓋,蓋子蓋得很緊。工作台上摞著一疊紅布,範文琳從麵上取了一張紅布,平整地鋪在工作台上,把骨灰盒放到紅布正中仔細地包好。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骨灰盒,當她把這具沉重的石匣子抱起來時,忍不住想到,一條鮮活的生命,竟變成了一捧灰,被裝進這狹小的盒子裏。

抱著骨灰盒出了殯儀館大門,出租車已經掉了個頭,司機靠在車尾,順手拉開後座的車門。

“謝謝!”範文琳禮貌地點點頭,矮身鑽進車裏。

司機繞到車頭進了駕駛室,範文琳本想把骨灰盒放在車座上,發現司機從後視鏡看著她,隻好把骨灰盒放在雙腿上。

“直接去雲都?”司機問了一句。

“嗯。”

“家裏麵都準備好了?”

“嗯。”

範文琳驀然煩躁,昨天她給許博的爸爸打了電話,跟他說今天會把骨灰送回去。許博的爸爸什麽也沒說,隻是“嗯”了一聲。她不知道那老頭是否有所準備。如果老頭什麽都不管的話,她還得留在雲都張羅埋葬骨灰。

“姑娘,怎麽就你一個人來啊?”司機有些好奇。

範文琳被問住,想了一下敷衍道:“家裏人少。”

“這是你的什麽人啊?”司機似乎很喜歡聊天。

“呃……,是我男朋友。”範文琳轉過頭看向車窗外,心情越發煩躁。

“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不在了?”

“生病,癌症。”範文琳索性閉上眼睛。

“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現在的癌症越來越多。”

司機瞥著後視鏡,見範文琳閉著眼睛,“姑娘,你把骨灰盒放在座位上吧,挺重的。”

一聽這話,範文琳立馬把骨灰盒放到座位上,心裏暗怪司機怎麽不早說。

“累了你就睡會,到了我叫你。”

“謝謝了!”

等人的時候,總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在簡逸辦公室待了不到兩小時,淩可芸就開始坐立不安。一會走到窗邊看看大門,一會又坐回沙發翻下手機。她本來是想陪著簡逸,等侯峰回來。誰知剛到刑警隊,簡逸接到電話就走了。

想著回去反正也沒什麽事,淩可芸就留了下來,等侯峰到了,聽他說說蔣明發家的情況。

門外響起腳步聲,走廊裏有人叫了幾聲“嚴隊”,淩可芸站起來想把門關上,嚴正邦已經走到了門口。

“怎麽就你一個人,簡逸呢?”

“嚴叔叔,他接了個電話出去了。”淩可芸放下扶著門把的手。

嚴正邦走進辦公室,在辦公沙發上坐下,“可芸,聽說你最近幫簡逸找了不少破案的線索啊!”

“嗬,這是每一個好市民應盡的責任。”淩可芸陪著嚴正邦坐下。

“你這麽喜歡刑偵工作,當年就該聽你爸的話報考警校。”

“警隊的規矩太多,我怕我受不了。”

“你呀,是不是嫌你爸的規矩多,才搬出去住的。”

“嗬嗬,一個人住,寫東西清淨點。”

“唉,你爸現在是有些嘮叨,昨天碰到他,拉著我問了半天隊裏的事。都退休兩年了,他還是不太適應。你有時間,多回去陪陪他。”

“嗯,過兩天我就回去。”

“其實啊,你現在寫推理小說,也是因為受你爸的影響。昨天你爸還跟我說,你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他書櫃裏的書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特別是那套福爾摩斯,都被你給翻爛了。”

“嗨,我就是想看點別的書,他書櫃裏也沒有啊!”

“哈哈,那倒是。不過啊,你也得感謝你爸,要不是讀了他那些書,你就寫不出《罪人》這樣的作品,更不可能給簡逸當編外顧問了。”

“嚴叔叔,你看過我的書嗎?”

“當然看過,你這本書一出版呐,你爸給咱們大院每家都送了一本。”

“唉,讓刑警大院的老前輩看我的書,這不是班門弄斧嗎,我以後怎麽好意思見那些叔叔伯伯啊。”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你雖然沒幹警察,但寫罪案推理小說,也算是把咱們這一行發揚光大了。《罪人》那本書裏的林隊,我看原型就是你爸吧?”

“嗬嗬,嚴叔叔,你就沒發現,林隊身上也有你的影子嗎!”

“是嗎,那我得仔細再看一遍了。”

城鄉結合部的一棟三層小樓前,圍站了幾名民警。廖成山站在通往二樓的鐵門前,向簡逸介紹小樓裏的情況。

“一共四個人,全都控製住了。劉勇單獨看著周培傑,那三個人裏麵有個叫胡迪的,曾因故意傷害罪蹲了兩年。我和劉勇跟上樓的時候,周培傑剛把胡迪從房間裏叫出來。我們發現房間裏另外兩個人在吸毒,馬上就聯係了禁毒大隊。”

“周培傑跟這個叫胡迪的說什麽了嗎?”

“我們進樓道的時候,胡迪剛從房間出來,周培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兩個人就被分開了。”

“那好,我跟禁毒那邊說一聲,先把胡迪和周培傑帶走。”

兩輛警車分別將胡迪和周培傑帶回刑警隊,直接送進已經準備好的訊問室。

胡迪戴著手銬坐在訊問椅中,不安地看著審訊桌後的警察。

簡逸向胡迪投去冷厲的目光:“姓名?”

“胡迪。”

“年齡?”

“34歲。”

“工作單位?”

“我沒工作。”

“知道為什麽帶你來刑警隊嗎?”

“不知道。”

“周培傑找你幹什麽?”

“不知道,他剛到我那,你們的人就來了。”

“你和周培傑是怎麽認識的?”

“我原來在豐海拆遷公司上過班,周培傑是公司的渣土車司機。”

“把你在豐海公司上班的具體時間段說清楚。”

“呃,從一二年四月,到一四年九月。”

劉勇看了簡逸一眼,唐奇然出車禍正是在這個時間段內。

“你和周培傑一直都保持著聯係?”

“呃,有一兩年沒聯係了。”

“周培傑今天來找你之前,給你打過電話嗎?”

“打過。”

“周培傑說找你幹什麽?”

“他在電話裏隻說找我有事。”

“周培傑到你那的時候,你和另外兩個人在屋裏幹什麽?”

“呃……,吸毒。”

“周培傑有沒有參與?”

“沒有,他戒了。”

“我從禁毒大隊把你要到刑警隊來,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是不是周培傑犯什麽事了?”

“哼,你說呢?”

“警官,我很久沒跟他在一起了,他做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是嗎,那你再好好想想。”

簡逸說完,起身出門去了隔壁房間。廖成山與簡逸視線相交,後者臉上明顯透著喜悅。

“你沒跟他聊聊?”

“跟他有什麽好聊的,油鹽不進!”廖成山瞥了對麵的周培傑一眼。

簡逸在廖成山身邊坐下,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怎麽樣,周培傑,有沒有什麽跟我說的?”

“警官,你到底要我說什麽,當年那起車禍真的是意外。”

“是嗎?那他為什麽要給你錢?”簡逸抬手指向隔壁房間。

“什,什麽錢?”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裝糊塗。是不是要把胡迪的審訊記錄給你看看,你才死心?”

周培傑臉色驟變,心裏把胡迪全家都問候了一遍。

“他,他說什麽了?”

“嗬嗬,你問我?”簡逸覺得好笑,“要不我讓你去隔壁再審他一次?看他會不會改口!”

“我……”

“警方的政策你應該很清楚,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想頑抗到底也行,反正我們已經有了一份口供,你說不說都沒關係,零口供一樣能辦你!隻不過量刑肯定要從嚴從重了。”

周培傑哭喪著臉,他就知道胡迪那毒鬼靠不住。

簡逸站起來拍了拍廖成山的肩膀,“走吧,別跟這耗著了,叫老劉把他送去看守所,直接走程序。”

“警官,我,我說。”

“你想好了?”簡逸冷冷看著周培傑。

“想好了,我坦白交代,能不能判輕點?”

“周培傑,你沒有權利跟警方講條件,法庭會根據你的認罪態度考慮量刑。”

“我一定端正態度,是胡迪給了我五萬塊錢,讓我碾死唐奇然。”周培傑終於開口。

簡逸重新坐下,示意廖成山開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