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辭而別

工地人員的流動性非常大,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工人離開,也會有新的工人進入工地。有的工人走時會跟工友說一聲,偶爾也有不辭而別的情況發生。無論工頭還是工友,誰也不會把這種情況當回事。

張叔隻記得,蔣明發是去年年底招進工地的。臨近春節期間用工短缺,施工方開出高於行價百分之三十的工資,招到一批工人。過完年,工資恢複正常,好幾個工人跳槽去了別的工地。認識蔣明發的工友,還認為他有了更好的去處。

說起來,蔣明發滿打滿算在工地待了不到四個月,有些工友甚至不認識這個人。談得上熟悉他的工友,幾乎一個都找不出來。隻知道他老家在畢方縣,還沒結婚,認識一些字。此外,根本提供不了更多線索。

許博失蹤是三月七號,也就是蔣明發離開工地的前兩天。由於屍體高度腐爛,法醫無法判斷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蔣明發離開工地與許博失蹤的日期如此相近,如果查不到此人近三個月的活動痕跡,足以表明蔣明發可能已經遇害。

簡逸請隊裏的同事查詢蔣明發的身份證使用記錄,發現蔣明發最後一次使用身份證是四月四日,他的身份證於當晚十一點,在畢方縣城某旅社開了一間單人房。侯峰聯係該旅社,得知旅社的監控視頻尚未刪除,連夜驅車奔赴畢方縣。

淩可芸聽到這個消息,信心大受打擊。四月五號是清明節,如果蔣明發四月四日回到畢方縣,他一定是回去給家裏過世的老人上墳。那在雷家院發現的屍體,就不可能是蔣明發。

“可芸,你別泄氣,等侯峰拿到旅社的監控視頻,就知道住店的是不是蔣明發了。”簡逸其實也很擔心,如果蔣明發還活著,關於李代桃僵的猜測將被完全否定。

“侯峰幾點能到畢方縣?”淩可芸看了看表,已經淩晨兩點。

“大概四個小時。”簡逸見淩可芸神色疲憊,和聲勸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早有了消息,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好吧。”

淩可芸確實挺累,一上車沾著座椅就睡著了。簡逸把她送到住處,不忍叫醒她,呆呆看著那張精致的俏麵,竟安然入睡。

天漸漸亮了,簡逸扭動著發僵的脖子,發現自己落枕了。臉隻能朝著副駕駛,居然轉不過來。強行向右轉動腦袋,頸部韌帶一陣劇痛。

“噝!”簡逸發出一聲輕哼。

“你這是什麽表情,我睡覺的樣子很難看嗎?”淩可芸忽閃著眼睛,拉下遮光板,對著化妝鏡照了半天。

“不是,我落枕了!”簡逸苦著臉,脖子還是轉不過去,那角度正好對著淩可芸。

“落枕?”淩可芸不禁大笑,但很快就收起笑容。“你不會就這樣盯著我看了一整夜吧?”

“沒,沒有。”簡逸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我也睡著了。”

淩可芸看著簡逸的樣子就想笑,“你這樣子怎麽開車啊?能看清路嗎?”

“你能不能別幸災樂禍,我來坐副駕駛,你開車送我回隊裏。”簡逸開門下車,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車門。

“好吧,隻要你敢坐我就敢開。”淩可芸拿到駕照已經兩年,自己也買了一輛MINI,停在地下車庫,平時幾乎不怎麽動車。主要她一上路就心慌,哪怕遇到一點小狀況也會手忙腳亂。

“你開慢點就行了。”簡逸也知道淩可芸怕開車上路,在副駕駛座側身坐好,係上安全帶,抓緊了車門把手。

淩可芸不服氣地撇了撇嘴,掛上檔踩下油門。“這車怎麽不走啊?”

“先把手刹放了行嗎?”

“你又不早說。”淩可芸放了手刹,車子猛地朝前衝,嚇得她連忙一個急刹。

簡逸被閃了一下,脖子又是一陣劇痛,表情十分痛苦。正想埋怨兩句,手機嗡嗡震動,趕緊接聽電話:“拿到監控視頻了?”

“頭,視頻拿到了,不過從視頻上,看不到蔣明發的臉。他戴著棒球帽,穿了一身工裝。我把視頻發給你,你自己看看吧。”

“好,你別急著回來,查查蔣明發的戶籍,一定要找到他的家。”

“知道了,我辦事你就放心吧!”

簡逸掛了電話,讓淩可芸先開車去大興街。大清早路上車少,淩可芸一路頓挫,總算安全到達大興街口。

張叔已經起床打掃大門,看到簡逸和淩可芸下車走向工地,快步迎上前去。

“你們這麽早就過來了?”

“嗯,張叔,你看看這段視頻上人你認識嗎?”簡逸把手機遞給張叔,點擊屏幕播放侯峰發來的視頻。

“這不是小蔣嗎!警官,你們找到他了?”

“你確認這是蔣明發?”

“確定,他在工地穿的就是這身衣服,帽子也是他的。”

“可視頻裏看不到他的臉。”

“看身材我就知道是他。”

簡逸有些不太相信,跑到工棚那邊,請認識蔣明發的工友辨認,幾乎多有人都說視頻裏的人就是蔣明發。那身工裝,大家都見蔣明發穿過。

“怎麽可能是蔣明發,視頻裏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臉!”淩晨還未見到這段視頻時,淩可芸的信心有點動搖。早上看到侯峰發來的視頻,她反而堅定了自己的看法。覺得工友們完全是因為那身工裝,才認為視頻裏的人是蔣明發。

“我也覺得不應該是蔣明發,這人在視頻裏刻意低著頭,不讓攝像頭拍到他的臉,這本身就很不正常。”簡逸歪著脖子上了車,還是坐在副駕駛座。

淩可芸也不搭話,隻管悶頭開車。

“你這是去哪?”簡逸發覺方向不對。

“帶你去治落枕,你不想歪著脖子去上班吧!”淩可芸沒好氣地楞了簡逸一眼。

侯峰從縣警察局出來,到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瓶紅牛,一口氣全灌進肚子裏。隨即上車調出手機導航,強忍倦意前往新塘鄉。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山路顛簸,終於找到蔣家村村委會。

村長蔣大爺一聽侯峰問起蔣明發,就說這是他沒出五服的侄兒。

“大爺,蔣明發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還有個老娘,他爹前幾天過世了。”

“你能帶我去他家看看嗎?”

“行啊,我帶你去。”

蔣明發家住在山窪裏,獨門獨院,山路窄小也不通車。侯峰跟著村長走進院裏,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太太聽見聲響,從灶房探出身來。

“他叔,你怎麽來了,這位是……?”

“三姐,這是林城的警察,來找你家明發。”

“找明發?”老太太眯著眼看向侯峰,“他去省城打工,半年多沒回來了,你找他幹什麽?”

“阿姨,蔣明發半年多沒回家了?”侯峰小心確認。

“是啊,他去年年底回來過一次,給我留了點錢,就去省城了。這都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麵怎麽樣了。”

“阿姨,你有蔣明發的電話號碼嗎?”

“有,我給你拿。”老太太去睡房找出一張紙條,上麵記了一串電話號碼。

侯峰接過一看,跟他在工地查到的號碼一致,但這個號碼已經停機兩個月了。

“警官,明發不是犯事了吧?”老太太一臉擔心地問道。

“呃,阿姨,他沒犯事。因為有人反映,他們施工隊拖欠工資,所以我們想找曾經在施工隊幹過的人了解一下情況。”

“哦,是有這麽回事,我聽他說過,城裏的老板就愛拖欠工資。”

“阿姨,我先走了,要是明發回來,你就讓他聯係我,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行,那你慢走啊!”

從老太太家裏出來,侯峰鼻子有些發酸。他知道,老太太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兒子了。

“村長,這有五百塊錢,請你幫我轉交給蔣明發的母親,就說是他兒子寄回來的。”

“警官,明發是不是出事了?”村長看出侯峰不太對勁。

“暫時還不知道,我們也在找他。”侯峰不願細說,跟村長留了聯係方式,讓村長看到蔣明發立即通知他。

經過按摩師一番擺弄,簡逸頸部韌帶雖然還很痛,但脖子已經能夠正常轉動。淩可芸說什麽也不願繼續開車,走到車邊就趕緊鑽進了副駕駛。

簡逸上車係好安全帶,手機再次響起,侯峰向他匯報了蔣明發的情況。

“這麽說,蔣明發可能真的出事了。”

“頭,我在蔣明發家裏,撿了他母親幾根頭發,屍體的身份很快就能確定了。”

“幹得好,我在隊裏等你,開車注意安全。”

“嗯,頭,那兩個畜牲太壞了,蔣明發是獨子,老太太還等著兒子回家。”侯峰嗓音哽咽,別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確實一副軟心腸。

“我知道該怎麽做,絕不會讓這兩個人渣逍遙法外的。”

淩可芸見簡逸神色冷峻,心知他和侯峰對蔣明發的母親動了惻隱之心。

“走吧,我陪你去隊裏,一起等侯峰回來。”

範文琳今天很早就醒了,她是被噩夢嚇醒的。這次她不僅真的夢到了許博,還夢到了自己,兩個人帶著手銬,一起被押上警車。這個夢是如此真切,讓她感到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