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勵學金
“爸，那視頻，我傳給春海了，今天我讓他找您一趟，您幫著看看，這裏是怎麽做的手腳，我也好去解釋。”
“等會兒，春雪，這麽大的事兒，我隔山隔水，怎麽給你解決啊？你有沒有報警什麽的？”
“不行啊爸，領導說了，要把影響降到最低，所以沒對外說。這不是啥好事兒，外頭要是有人添油加醋，我這工作可怎麽做下去啊。”
“那……會場那麽多人，給你做證，你沒有亂罵人，不就行了？”
“這個……這個事兒沒有那麽簡單。不久前吧，我教的一門必修課，剛給一個學生不及格，他就鬧起來了，說就是因為我讓他掛科，害他留級。其實他掛了可不止一科，我是按照他卷麵分數和平時成績打的分，我也沒錯啊。這學生正鬧著，學校領導最不樂意出亂子了，我這時候可不能再招呼同事什麽的去找領導解釋了。”
金廣森沉吟片刻道：“春雪，這樣吧，我上春海店裏去看看這視頻，他店裏有電腦。現在這些視頻技術啊，我不一定懂，但是剪輯的思路還是比較明白的，要是能分析出背後咋回事兒，你就好解決了。”
“得了，那謝謝爸。”
金廣森有了初步的推測，興許是留級的學生懷恨在心，故意炮製了視頻參春雪一本？想到這裏，他皺緊了眉頭。如今的孩子，不求上進也就罷了，竟然連尊師重教的道理都不明白了？
下班後，他徒步去了春海的店麵。春海不久前把店麵獨立出來，開在繁華的商業街，一家人平時住在店鋪的裏間，勤勤懇懇打下了家業。
春海沒說什麽，招呼父親進屋，擺弄好音響，播放了視頻。
畫麵很穩，太穩了，近景遠景切換到位，這視頻出的是行活。
視頻不常，金廣森讓春海重複播放了幾遍，便道：“這裏配音顯然是後期做的，但是……既然視頻做都做了，卻不對外放出去，隻讓領導見著，恐怕不是什麽學生做的。”
“爸，您的意思是……”春海眨巴眨巴眼，其實沒聽明白。做生意和上班的邏輯不一樣，講究八麵玲瓏，他平日裏要對付的事情比職場人要多得多，但封閉環境裏的門道未必明白。
“沒事兒的，春海，這個事情，我和你姐姐談。”
“哦……爸，留下吃個晚飯吧。”
“可不敢，我得回去吃你媽做的飯。之前啊，好不容易幫她把話劇排好了，她剛消停，我可不能沒提前說就晚回家。”
“媽還那麽容易生氣呢？”
“哼。”金廣森不理會，徑直走了。
次日，他給春雪回了電話，旁敲側擊地勸勸女兒沒藥在職場上咄咄逼人，待人不妨寬厚些。春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雖有些不服氣，但也被勉強說服了。
“爸，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嗎？”最後，春雪還是再問了一句。
“你這孩子好強，得理不讓人。你怎麽不想一想，你們領導要是真想拿這麽個破視頻說事兒，何必告訴你呢？有人使壞，終究會露出馬腳，咱們不是偵探，不必深究。至於那留級的學生，你好好輔導輔導，年輕孩子貪玩兒，收收心，還有救。”
在金廣森看來，春雪當了老師，也算繼承他們夫婦的衣缽，便又勸了幾句。同時，他深感時代變了，從前的人們真誠的居多，如今越來越複雜，世界要變成他看不懂的模樣了。
“我也快退了，孩子們都這麽大了，他們自己也有了孩子，我怎麽能不老呢。”這樣想著，金廣森習以為常地搖了搖頭。
春海有些不放心：“爸，老姐這人，脾氣也比較大，我不太放心，過兩天我去趟北京，找她聊一聊。”
“那也好，你自己一個人去？”
“是，我自個兒去就可以了，去不了幾天。”春海說話有些含糊，沒有直視父親的眼睛。
他定了車票，帶上簡單的行李，便出發了。一路上，他對風景沒興趣，對吃的沒有興致，甚至連話也不願多說。
同車的人們，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沒有人上去搭話。
“喂，姐姐，我到北京了，你要是有空，一起吃個飯吧。”他沒有說請春雪吃飯，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太多閑錢了。
“哦，這就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今天晚上來我學校吧。”
春雪覺得奇怪，但是電話裏不方便多說，打算當麵問問發生了什麽。
春海找了一間招待所住下，放下行李，往學校趕去。路上的行人，一個個都匆匆忙忙的，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
兩人吃飯的地點，就定在學校內的食堂二樓，餐廳裏可以點些小炒。這天，正巧人不多，春雪沒有找包間，隻是在大堂裏一個安靜的角落選了一處位置坐下。
她一見到春海，心中就有預感，弟弟是遇到困難了。
傳說，雙胞胎之間會有心靈感應，能夠明白對方發生了什麽。這個說法並不靠譜，其實親的兄弟姐妹成長的環境相同，又互相了解，心裏想什麽，是很容易推斷出來的。
春雪小心翼翼地問：
“怎麽樣，最近好嗎？”
春海躊躇片刻，假裝看菜單，邊看邊說：“我挺好，挺好……”
“那……婷婷怎麽樣？”
春海一震，婷婷最近生了病，他正在發愁醫療費用的事情，被問到，便藏不住了。他招呼服務員，點了幾樣家常菜，喝杯茶水，和姐姐說了最近的情況：
“我們家最近生意有點兒不好做，一直做服裝，也想做個自己的品牌。婷婷一直忙前忙後，累得夠嗆。這不，前兩天，說是胃不舒服，一查才發現，是心髒的問題。這心髒和胃，離得比較近，平時也感覺不出來啊。她要做手術，當地建議我們上北京看看……我……”
“春海啊，你先別著急，這事兒咱們趕緊辦，肯定能治好的，對不對？”
“我……我最近手頭也有點兒緊。有一部分錢放股市裏了，套牢了，現在要是退出來，會虧特別多。”
“春海，啥也別說了，姐姐幫你。我這兒剛穩定住，手頭錢不多，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兒吧。”
“姐姐，我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我這事兒，能不能不跟爸媽說？我們還瞞著婷婷他爸呢。其實，他老人家也有點兒看不上我這個女婿……”
春雪回想過去的事，知道春海一直樂嗬嗬的，不說掃興的話，這次肯定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人。
兩人邊吃邊聊，春海也勸她不要在工作中崩太緊。
“哎，弟弟啊，不瞞你說，我也覺得，我之前對學生太苛刻了。這一代人吧，生活條件好了，可能沒有那麽能吃苦，我也該理解他們。但是，總有一天，學生要走向社會的。我希望自己能盡職盡責，讓他們做好準備，才能真正走向社會啊。”
“是啊，道理如此，希望他們能理解你的苦心。”
兩人吃完飯，便著手準備辦婷婷的事情。如果要做手術了，金博輝不能沒人管，隻好暫時請王力幫著照顧了。
金博輝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乖順了很多，同時也瞞著他的姥姥姥爺。隻是，孩子畢竟還小，每天隻要放了學，就會給父母打電話。
“喂？是大姨嗎？我爸爸媽媽還好嗎？”
春雪接了電話，雖然不擅長哄孩子，但還是努力勸慰：“好孩子，他們挺好的，就住在我學校附近。你媽媽正在醫院，不久後就能排上做手術了。你最近好嗎？”
“我……我很好。王叔叔店裏有好多好吃的，都讓我吃。我就是想我爸爸媽媽了。”
“他們也想你，醫院裏事情挺多的，你爸爸在忙著準備手術後需要的生活用品。等過一陣子，手術完了，你媽媽休息一陣子，他們就會回去了，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金博輝在電話那一端用力地點點頭道：“好的，大姨。我現在，真的知道要好好學習了，我肯定不會再氣我媽媽了。她是不是被我氣出病的？”
春雪趕緊說：“不是你的責任，傻孩子。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會有小災小病的，沒什麽大不了。你媽媽那麽善良，待人那麽好，絕不會有事的。”
“嗯，我聽大姨的。”
春雪又安慰孩子幾句，掛了電話。她忙完手邊的事，便去醫院看一看。
周婷婷的手術安排在下周一的第一台，醫生對此很重視。她到達的時候，探視時間就快要結束了。
“春海啊，你兒子給我打電話來著。你在醫院陪婷婷，要是有空，給孩子回個電話。”
“好嘞，我想著。”
春海一直忙前忙後，黑眼圈很重，看上去簡直半張臉都是黑眼圈兒了。他顧不上休息，和很多病患家屬交流經驗。
“嗨，這心髒病啊，保不齊是累出來的，你們這還年輕呢，調整調整，總會好的。”上了年紀的病友，對什麽事情都看淡了，也勸了他倆幾句。
手術那天，春雪也請了假，一同陪著。春海說了許多之前沒講過的故事。
“姐姐，你不知道，婷婷這些年跟著我，確實是吃苦了。她要是在她老家待著，應該能比跟著我到處跑清閑很多。老丈人沒有給太多支持，家業都是我們倆人打拚出來的。你會念書，當老師，不體會做生意的難處……我每天啊，一睜開眼，就開始算，今天要掙回多少才能不虧……”
春雪的確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學校裏麵的門道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更毋寧說做生意的事了。直到婷婷被推出手術室，兩人懸著的心才基本上落下了。
回程，春雪送他們到火車站，也是感慨良多。春海重情重義，真是個很好的人啊。
後來，春雪在校園中無意中見到那留級的學生，他似乎心思太重，路上走著，總是躲著別人，雙臂環繞著自己，一副不願與外界接觸的樣子。
不久後便是校慶活動，需要誌願者為返校的校友服務，春雪便同學生會的幹部們提了一句那學生的事，建議校內的社團帶著他多參加些集體活動。
具體的事情都是學生組織自己去操辦的。作為任課教師，她能做的比較有限。
這一年的校慶趕上整數年份，辦得相當熱鬧。這所大學和附屬中學的學生都上了半天課便放假，齊聚校園中參與各類活動。返校的校友們年齡各異，有些傑出的校友，剛剛走到主幹道上，便有學生們圍著要求合影。
每一年，簽到處需要最多的人手，春雪朝那裏看了看，留級的學生也參與了接待工作，看上去已經開朗許多。
學校外不遠處就有網吧之類的娛樂場所，這些地方，對於剛剛離開高中的孩子有不小的吸引力。老師麵對這樣的學生，還是要以正向引導為主。
後來春雪聽院係裏負責行政工作的老師說，這名學生因為家境不好，曾經耗費很長時間在校外打工，以至於耽誤了學業，十分痛心。她便著手準備校友勵學金計劃。
“這個計劃，就由我先來捐第一筆款吧。”
做教務工作的老師大約知道春雪並不富裕，勸了勸，春雪仍然執意要捐款。
“事務性的工作就麻煩你們了，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一定要接受啊。”
其他教職員工便不再勸阻，勵學金的項目逐漸有了眉目。第一批接受捐贈款的學生，大多給捐贈人回信。捐贈人多是匿名的，收到信十分感動。
春雪既是老師，也是捐贈人，收到學生的新，十分激動，隻見信中寫道：
敬愛的校友，感謝您的幫助。我向您匯報一下我的生活和學習情況。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城鎮裏。我的父親從事體力勞動，由於家鄉地域偏僻，經濟發展相對滯後，居民的生活水平較低。我們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還有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要依靠父親這一筆微薄的收入來維持，因此時常入不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