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誌願

春雪聽到旁人說的泄氣話,不為所動。有些小姑娘,到了十幾歲便開始熱衷打扮,爭奇鬥豔,管家裏要裙子穿。春雪隻有深藍色窗簾布做的過膝長裙,不好看卻經髒耐磨。

當時,她不知道的是,時尚是個輪回。後來,這種款式的長裙,被人們視為複古風,竟然又重新流行回來,比她年輕十幾二十歲的人們,又樂於穿這類裙子上街了。

漸漸的,她用分數說服了所有人,從前不待見她的老師,也主動為她補課。

中學裏的課外活動不多,學生們唯一期待的就是春遊了。伊春是座林城,多得是風景秀美的地方,孩子們春遊的成本不高,老師隻要組織他們上林子裏義務勞動,順便玩兒一會兒就行了。

“同學們,回來第二天要交八百字的遊記!要寫清楚時間、地點、人物,還有自己都做了什麽。誰要是不交,放學不準走,請家長!”

“是!”學生們聽老師這樣說,嘴上答應,心早就鑽進林子裏去了。

隨便哪一片樹林,都有遠勝過都市街心公園的景致。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先是在樹林裏撿一撿垃圾,堆到一處運出去,然後便是簡單的野餐了。沒有打卡拍照的煩惱,孩子們純粹地享受山林中的樂趣。

也隻有這時候,春雪會褪去高冷學霸的外表,顯出天真爛漫的本性,和同學們一起編花環、撲蝴蝶。此外,由於曾經久居山中,她比其他姑娘們更了解不同植物的特性,總能提示同學們要在不同的地點注意安全。

“前麵那塊地可不能踩啊!看著是樹葉,其實下麵肯定是空的!那裏頭的,都叫腐殖質!”說著,她把危險的地段指給同學們看。她們繞過不能去的地段,找一處平整空地玩兒起來。

“你們撲蝴蝶幹嘛啊?除了翅膀好看,那中段兒不就是個大肉蟲子嗎?”

同班的男生笑著鬧著,跑來打岔,她們也不以為意,繼續笑著鬧著,一會兒跳皮筋,一會兒踢毽子。陽光灑在十幾歲的孩子身上,給他們的麵孔蒙上細碎的柔光。

林子裏低處的草叢中長著蒼耳,如果掛在人身上,返回的途中才可能注意到。蒼耳成熟後會爆開,有一定危險性,幾個女生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摘下來。

沿途上如果遇到蒲公英,春雪總會蹲在地上把小小的降落傘吹落,而不折斷花枝。小小的“傘兵”,帶著人們的期許,飛向遠方。

至於春海,玩兒的時間就多了去了。家裏的小收音機早已換成沉甸甸的收錄一體機,能聽到最流行的鄧麗君的歌。

“這都是靡靡之音啊!同學們,你們少聽這些!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學習當中去!以後,誰要是把什麽磁帶、歌詞本帶到學校來,一律沒收,告家長!”抽刀斷水水更流,流行音樂的影響力很大,老師們在學校裏勸也勸不住的。學生們的書包裏、桌鬥裏,常常放著珍藏的歌本和海報。

路上走著,誰要是哼一句,擦肩而過的學生,準能接上下一句。

時髦的東西還有蛤蟆鏡和喇叭褲,春海沒有閑錢去買,隻好自己動手,仿照著圖片做出類似的款式,白天在外顯擺著穿一穿,回家之前又急忙換掉,藏進書包裏。

“看!我像不像周潤發?”春海推一推鼻梁上的蛤蟆鏡,問小夥伴。

“像……像個鬼啊!哈哈哈”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是夥伴們都爭先恐後要戴他的眼鏡。

八十年代猶如萬花筒,折射出人們奔湧的情感。時代的變遷,之於小城青年眼中,是躍動的色彩,飛揚的歌聲,和無盡的想象。春海和小夥伴們還自學了幾句粵語,互相比劃著,裝作他們不了解的位麵中的大佬,演繹出他們自己的劇情。

當時的中學,學製比較短,又經常發生變化。先是每年3月1日開學,後來又改成了9月1日開學。忙亂中,春雪高中念了兩年半,就要麵臨高考了。其他同學如臨大敵,隻有她泰然自若。

東北這邊的學生,考學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哈工大,那是老牌名校,又離家近,誰都向往。重工業備受重視的時代,誰要是考上哈工大,全家都要請客慶祝,開心很長時間。

可是春雪不那麽想。她總記得,歌裏曾經唱過,要保衛首都,保衛天安門,所以她一定要考到北京去,看看首都什麽樣兒,誰勸都不好使。

金廣森也曾勸過她,要不要考慮學醫?當個醫生,很體麵的。家裏祖上也有人行醫,複興祖業,懸壺濟世,也不錯的。

春雪在家附近見過的醫生不多,多得是隻會打針的中年衛生員,因此對醫生這職業沒有什麽清晰的概念。她想當科學家,想學好了數理化,走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去。

春雪一貫是這執拗脾氣,誰也強不過她。她隻要專注起來,就旁若無人,隻要認準自己選定的道理,就誰勸也沒用了。

她終於按自己的心意報了誌願,考到北京去。

“一分一操場啊!同學們!”高考誓師大會上,校長和各位老師們為學生加油鼓勁。曆代的學生們都聽過“一分一操場的說法,在高考剛剛恢複的幾年裏,名副其實。學習的機會難得,誰也不願錯過。”

那一年,她是學校的總分第一名,她的班主任受到學校的表彰,從此有了更高的心氣,立誌要教出更好的學生。春雪的成績單被貼在校門口的櫥窗裏,一放就是好幾年。這種做法,並非人們批判過的唯成績論,也不是歧視分數低的其他學生,而是老師們旨在鼓勵後來的學生們誌存高遠。那幾年,這所中學也一躍成為省內備受關注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