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注一擲

1.華雕龍和梅金玲的離婚案在全鄉轟動了。

男方堅持離婚,女方橫加阻攔,大鬧法庭;男方有充足的離婚理由,可一直沒有亮出底牌,人們的輿論大多倒向女方。而人們又具體分析,女方早生孩子,華家對兒子有意見,從未聽過二人打鬧,離婚太突然,男方為了照顧女方麵子,不道出真情等等,輿論又慢慢倒向男方。人們預測,離婚的主要症結大概在這個“早產”女孩上。女嬰的健康發育,男人表示懷疑,鄉醫院裏半年前就議論開了。

華雕龍為了梅金玲的名譽問題想做最後一次努力。這天傍晚,梅家的園子門敞開著,幾個姑娘正給新栽的菜秧澆水,打壟,華雕龍在園子邊站下了。

“去去去,別上我家來!”金環看見就趕了起來。

那一邊金鳳站起身,陰陽怪氣地說:“喲,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堂堂的中心小學的體育老師大駕光臨啊!歡迎,歡迎!”

金麗、金珠在一旁瞪著華雕龍,用鼻子“哼”著。

“你二姐呢,我找她有事?”

金鳳說:“到屋裏去吧,難得有人找她,我以為她丈夫在越南戰場壯烈光榮了呢。”

金鳳開著玩笑,她哪裏知道他登門拜訪的居心,盡管他和姐姐鬧離婚,但她還是崇拜他的。離婚之事,她認為是正常的,感情不合就離嘛。實際上她看得出姐姐是有問題的,那小玉環長的沒有像姐夫的地方,她懂點遺傳學。

華雕龍進了屋,梅母很高興,梅大發躺在炕上不動彈,他以為女婿是來服軟的,說明他大鬧法庭奏效了。梅金玲躲在裏屋給孩子喂奶,她不敢看他。

這是所幹淨、溫馨的閨房,小被垛筆直,針織線門簾、窗簾織得美麗,北牆正中擺著一個小衣櫃,上方掛著一麵閃著紅太陽的大鏡子,下麵擺著姑娘們梳妝用的東西。

“我今天來是最後一次通告,明天我就將原因和盤托出,就看你現在的態度了。”

“你的心真狠,難道我一點也對不起你華雕龍?嗚——”梅金玲又大哭起來。

“正因為這樣我才給你留餘地的。我再聲明一遍,明天你不改變態度,我就揭發出事實真相,就這樣,我走了!”他說完抬腿就走,一支煙未吸完。

梅大發仍躺在炕上生著悶氣,梅母團團轉,不知咋辦好。華雕龍沒再理他們。

金鳳在院門口攔住了他,說:“大學生,我送送你怎樣?”

“可以,不過你要知道,從今以後我已不是你的二姐夫了,可能成為冤家。”

“嘿嘿——瞧你說的,現在法律上還沒承認你們結束夫妻關係嘛。我問你,二姐夫,你也真夠意思,我姐到底怎麽啦?是不是小玉環有問題?”

“算你猜著了,金鳳,小玉環不是我的,你姐已向我坦白了,可我作為一個男人實在忍受不了啊!”

金鳳說:“啊——是這樣!可恨,真可恨!沒結婚就讓一個堂堂的男子漢戴上了綠帽子,還留下一個活證據,是不能忍,真沒想到我二姐會這個德行!能告訴我,那人是誰?”

“張有才。”

“啊,他?那個白臉帥哥?真沒想到這個畜生竟然能纏住我二姐?哦——,是有苗頭,以前我常見他往大隊院裏去,大隊人也常到那小店。華先生,你是委屈了,可是你想到沒有,作為一個法定男人,你有沒有責任呢?”

梅金鳳儼然一位《法製報》的女記者,或一位女律師。

“那時未婚,何談責任?戴上綠帽,永受人辱;養活野種,我的後代何談?”

“我承認你是委屈的,可你那時實在不該冷淡她呀,你知道嗎?她想你晚上都睡不好覺,可你硬是擺男子漢的架子,不主動約會,你知道,他是個需要愛的姑娘啊!”

“啊,我不主動來約會,她就主動和別的男人約會?真是豈有此理!按你金鳳觀點,我戴了綠帽子是理所當然的了,就憑這一點,我也非離下去不可!”

“你別生氣嘛,華先生,我姐可能是被迫的麽,女人的弱點不是人人都能克服得了的。”

“金鳳同誌,別冠冕堂皇了,我不想聽了,從今以後,咱們的關係斷了,你還是同情你姐姐去吧。”

梅金鳳仍同以前一樣,推了他一把說:“小氣鬼,誰和你有關係,我誰也不同情!”

前麵來了一輛馬車,將他們兩個隔開了,華雕龍趁機大步流星地甩開了她。

梅金鳳站在那裏,噘著嘴,望了他好久,顯得委屈。

2.梅金花這些日子又開始輿論活動了,她要為妹妹“伸冤”。無論她走到哪裏,臭華雕龍的話便散布到哪裏,什麽“喜新厭舊”啦,什麽“連油瓶子倒都不扶”啊,什麽在外麵“亂勾引女人”等等。人們對她的話從來都是認真分析,輕易不信的。開始有人輕信,過後就不再信了。有人公開問她:“你妹妹的早產孩子是咋回事兒?”她沒臉回答了。

朱獸醫對她很反感,常勸她不要招是搬非,可管不住。他決定找華雕龍談談。

華雕龍剛走到家,就發現了他在門口吸煙。他倆接觸不多,兩人都忙。

“來了。”華雕龍冷清地問了話。

“嗯。上哪去啦?”朱獸醫站了起來,掐滅了煙頭,那張灰黃臉龐充滿著關愛之情,這隻有連襟們才能體察出的一種特殊默契。

“找金玲去啦。”

“怎麽,和好啦?”

“不,我向她作最後通告了,咱們沒緣分做親戚了。”

“什麽原因,能和我談談嗎?”

3.“這事可複雜啦!”左庭長聽了華雕龍的述說,不禁感到此案的棘手,辦吧,替誰說話呢?不辦吧,男方一再堅持,有理有據,法庭也總不能讓人鑽空子啊?經過思考,終於想出一計:“這事隻有一推六二五,我總不能得罪梅家吧,得罪了梅家,就等於得罪了上司張景祿。”

“這樣吧,我們把梅金玲找來談談,將你說的核實一下,看她的態度怎樣。”

“不行我到旗裏去離!”

“可是一方不同意,旗裏也沒辦法給你離,照樣懸著的。”

“那我也去試試!”他憤憤地說。

結果,梅金玲否認事實,華雕龍險些氣炸了肺,他把錄音當眾拿到法庭說:“這就是她坦白的真情記錄,還有什麽狡辯的?”

“你卑鄙!你沒良心!就不離……”梅金玲悔恨交加,耍起潑來。

左庭長沒辦法,調解無效,隻得推手。

事情真相很快在索倫河鎮傳開,經過添枝加葉,桃色新聞更加桃色了。

4.張有才仍賣他的貨,美蘭風姿綽約,甜美動人,商品齊全,顧客盈門。

張有才辦貨較忙,老婆顧家務,美蘭忙櫃台,至於外界關於他和梅金玲的新聞已經白熱化,他是不得而知的。

六月中旬的一個下午,厄運降到他的小店,梅大發像花和尚魯智深一般綽著木棒徑奔張有才家,張有才不在,便奔小店。

張有才正在後院卸貨,忽聽到美蘭大喊跑來:“爸爸,爸不好了,梅大發,老梅頭來砸店啦!罵得可難聽啦!”

“梅大發?老梅頭!哎呀,我的媽呀,怎麽偏偏是這個老東西呢?”他不覺心內叫苦!可是一想,肯定是事兒露餡了!哼,反正事兒早晚得暴露,媽的,豁出去了,於是他從後門進了店。

梅大發在店裏掄著木棒,棒棒有響,“劈裏啪啦,”玻璃櫥櫃,瓶裝貨物等易碎的東西可倒了黴了。他噴著酒氣罵著張有才,瘋一般地噴著酒氣砸著,看熱鬧的人不敢上前。

張有才一進店,梅大發一棒子正衝他的腦門砸來,一躲,打在腰上,他“哎呦”一聲要溜,被梅大發一把揪住頭發,扯回店裏,伸開胡屠戶的油手,左右開弓,嘴裏罵道:“兔崽子,真沒看出來,你是這般豬狗下水!”張有才還手不利,被打得眼冒金星,自知理虧,拚命掙紮。一時昏頭漲腦,隻覺得東轉西轉,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拉開了,頭發被揪去一大塊,小白臉青一塊,紫一塊,鼻子流著血。他抹了一大把喊道:“梅小摳,你老混蛋!血口噴人!你大白天砸我的店,我要告你!”

他這是人多撐麵子,梅大發被一個年輕人拉住,那屠戶般的凶氣洋溢在紫紅的胖臉上,怒氣沒有消失,捋捋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繼續罵著髒話,掙脫著上前,但還是被扯住了。

“張有才,這回我讓你有財,你缺大德!暴發戶,賣醬油、白酒摻涼水,賣油摻飯米湯,我砸你活該!你告去,你往上告,算你爹揍的!”

美蘭坐在地上尖聲氣地哭叫起來……

看熱鬧的人們越來越多,張有才臭了,梅金玲臭了,新聞屬實了。

梅大發凶狠,弄不好就翻臉,加上大舅哥的勢力,誰敢惹他?張有才讓他打了,砸了,告誰去?張有才關了門,人們愉快而滿足地散開去了,他捂著那張受傷的白臉兒,跟蹌地進了後院小屋。剛才拉架的年輕人是城裏送貨的司機,多虧他拉開梅大發,否則張有才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店裏被砸得亂七八糟,酒味醋味熏人,損失不小,這種突來的災禍倒使他心理平靜了。

“爸,他為什麽要砸咱們的店?為什麽?”

“不要問了,他是耍酒瘋。”

“我們要告他去,讓他賠償,你上醫院住院去,讓他賠藥費!”

“去,小孩子不要亂插言,回去也不要對你媽說,明後天我去給你買輛車子來。”

“哼,都一年了,才想給人買……”美蘭說完努著嘴去收拾店去了。

梅大發的臉麵丟盡了,火衝哪兒發?他借酒澆愁,恨張有才不是人,一氣之下便采取了這種暴烈的行動,多少挽回了一些影響,減輕了他的心理負擔。

張有才這個鄉裏富翁威風掃地了,華雕龍老師的名譽恢複了。

5.南旗中央大街上,走著人高馬大的華雕龍,那腳步很慢,很沉重,看著匆匆忙忙,花花綠綠的人們,他無限感慨:“人們都忙正事兒,可我卻鬧離婚的,唉,這也許就是命運,躲是躲不過去的!”想到這裏,他失意地笑了。

突然,一輛車刹住了,司機伸頭罵道:“你找死啊!”

他急忙撤到一邊,剛要還口打一架泄泄火,可車跑了。“晦氣,人倒黴喝水都塞牙,臭開車的神氣啥?不就有幾個臭錢嗎?真的是有錢的烏龜大三輩嗎!”他心裏罵道。

他來到一家朝鮮族飯店,要了一碗冷麵,放了許多辣子,吃得開胃刺激。他決定下午兩點到法院辦事,摸摸兜,那盤磁帶還在,他覺得有它就有了把握。

中午,他走累了,便坐在一家單位門口的樹蔭下休息,時而望望街景,時而閉上雙眸暇思,天涯遊子一般。他又想到了柴瑩瑩,那永葆天真、活潑、爽快的性格,那太陽一般的美貌,那熱烈的情懷······“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他想起一句古詩,不禁苦笑了。他笑自己自作多情,心想:“那美麗的青城風流才子多得是,他爸爸又是老幹部,人家早把我忘到南朝北國去了!”人在孤獨的時候,聯想的事物往往是誇張的、理想化的,而生活中體驗到的卻是另一種情形了。他和正常男人一樣需要歡樂和慰籍,特別是在女人身上。

“張有才呀張有才,你這個混仗東西,把我坑苦了!我不和你鬥,誰叫我找了個賤女人!哼!賤女人,投入別人懷抱,任人作弄,賤女人啊!哈哈,梅金玲,你家瞧不起我,嫌我窮,沒啥,那是老人們的封建腦瓜,可以原諒的,而你?可我偏偏娶了你,你真夠意思,還給我留下一個野種……”他苦笑著,罵著,嘲弄著自己。

“我將來,我將來一定要有所造就,然後再選個好女人。我隻能發憤向上,闖出一條令人稱羨的新路來,沒有冒險精神就抵達不了勝利的彼岸。首先我要離婚、離、離……”他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喂,醒醒!醒醒!”

忽然,他被人叫醒,一看是交通警察,自己正躺在距交通崗二十多米處的路邊上。

“不像話,你這樣幹淨利索的小夥子怎麽學叫化子呢?”

他急忙起來,揉揉惺忪的眼睛,說:“是,是我的錯,頭有些暈。”

“走吧、走吧,精神精神,不罰你啦!”

“謝謝。”警察走了,他一看表,已下午兩點多了,便直接向旗政府院裏的人民法院。

“你是索倫河鄉的?”一個四十多歲戴眼鏡的法官問,“那你們法庭是怎麽處理的?”

華雕龍將離婚的全過程簡單地講了一遍,然後拿出了錄音帶說:“這就是我親自錄下的實情,離婚申訴上已標明附錄音帶一盒。”

“啊!那得放放聽一下。”法官取出個小型錄音機,和華雕龍的一模一樣。錄音很清楚,幾個工作人員聽得認真,驚訝,不時以驚異的目光看著這個英俊威武的青年。

“你是怎麽錄下的?”

他將過程又簡單地敘說一遍,然後說:“我實在不能忍受了才這樣做的,請法官明察。”

“這樣吧,我們認真地研究你的問題,明天上午聽個信兒。”

“謝謝!”他起身出了法院,心情寬鬆了許多,望著旗政府大院高大的樓房,肅穆的鬆林,使他感到機關氣氛非同一般。他想轉一轉這個大院,看著旗委大門出出進進的工作人員和大腹便便的官兒們,心想:“我什麽時候可以進這個機關工作呢?那時我將會大展宏圖。哼,他們這些人都有文憑嗎?哼,他們都是黨員、當過兵嗎?哼,人模狗樣的,我不尿你們!”

他靠在花壇旁,驀地想起評《水滸》時候學到的一首詞,於是默讀起來:“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他笑了,自語道:“我怎麽能和呼保義宋公明相比呢?他是殺了閻婆惜逃出來的,我還沒達到那一步,將來也不想那麽做,我是一個黨員,不是一個打家劫舍的強盜!”

六月末的天氣溫暖極了,天空飄著幾片白雲,太陽向西斜掛,柳樹葉子低垂,楊樹更加濃鬱了,綠得醉人。

這時,從大樓裏走出一對青年男女,邊說邊笑,無拘無束。華雕龍一看,這不是老同學嗎?想躲已晚,他的高大身材一下子進入了二人的鏡頭。

“是華雕龍嗎?”男的先叫起來。

“是他,嘿——華雕龍——”女的竟喊了起來。

他隻好正麵迎過來,稍振作一下,氣宇軒昂地邁著矯健的步伐問:“是王磐?”

他認出了男的,後麵那位清麗大方的女孩,很熟悉,但一下子懵住了:“你是?”

“你猜吧,使勁猜,大團長同誌!”女的說著捂著小嘴笑彎了腰。

他摸了摸腦門,說:“你是下放幹部家的,叫徐文靜吧?”

“是敏,不是靜,大團長真是健忘啊!”她主動伸出手握了握。

“對,是徐文敏,那時你的文章寫得好,咱班的牆報沒少登你的呢,是吧?”

“是,是的,後來你當了兵,又威武又神奇,眼饞死人啦!說說,現在幹什麽,當官了?”

王磐用拳頭打著他的肩,拉著他的大手說:“說說,現在幹什麽?混得怎麽樣?大夥都認為你是大有作為的。”

徐文敏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期待著。

華雕龍把複員開始當農民,後又考上函大,當了小學教師一事幾句就說完了,然後說:“有啥說的,馬尾穿豆腐——提不起來呀,還是聽聽你們的吧。”

“嘿,你真了不起,自我奮鬥精神真強,將來文憑一到手,你會大有前途的!說說,成家沒有?妻子一定很漂亮吧?”徐文敏興致勃勃。

“是不是咱同學?”王磐接著問。

“這怎麽說呢?”華雕龍為難了,拿出了香煙,遞給王磐一支,說:“一言難盡啊!”

徐文敏笑了,說:“你這麽大男子漢,怎麽歎氣呢?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嘿嘿……”

華雕龍吐了一口煙,皺了皺眉頭,咬咬牙,望著高處,聳聳肩說:“我實話實說了吧,我現在正辦理離婚的事兒。”

“啊?離婚!”二人怔住了,吃驚不小,“怎麽回事?”

華雕龍苦笑不答。“不是你小子喜新厭舊了吧?”王磐開了玩笑。

“不離不行嘛,有什麽過不去的?”徐文敏說。

“不離不行,有些事情以後我會告訴你們的,但我保證:華雕龍不是喜新厭舊的人。”

“相信,等你辦完了之後,我們再聽舊聞吧。”王磐說。

徐文敏不說話了,她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從軍營出來的男子漢,像初次相識,充滿新奇。

“說說你們吧?”華雕龍轉移了話題。

王磐說:“鄙人在科技局。”

徐文敏說:“在下在這幢大樓內打字混飯吃。”

華雕龍說:“都比我強,有朝一日還得求你們,到時候可別不理我這個土老冒啊!”

王磐說:“哼,說不上哪年你高升,我們溜須還不趕趟呢。”

幾個人又笑了一陣。王磐拉他到家裏吃飯,盛情難卻,隻得服從。徐文敏也跟著去了。一問,他們正在處朋友。

徐文敏的爸爸當年也是下放幹部,現任旗文化局局長。王磐是索倫河人,姨夫是旗勞動局副局長,高中一畢業就辦了農轉非,進城安排了工作,家也搬來了。徐文敏對華雕龍印象頗深,在班裏,她很少說話,而作文和大批判文章寫得好,被譽為“女秀才”。她欣賞華雕龍的風度和氣質,可他卻和柴瑩瑩接近,她不敢靠前。王磐在班裏學習中遊偏下,為人較活,華而不實。華雕龍對他可以,因為入團,他對華雕龍有看法。現在他不計前嫌,在女友麵前擺出了君子風度。他們談起往事,王磐成了主講,滔滔不絕。談到知識方麵,他便退到後麵。華雕龍講到知識方麵,涉及到大學知識,吸引了徐文敏,王磐自慚弗如。作為機關幹部,對當前知識受到重視是敏感的,他們佩服華雕龍學識淵博。

“你調到旗裏多好,我敢說,這裏像你這樣有才學的年輕人我還沒發現。”徐文敏說。

他歎了一口氣說:“文敏高抬了,鄙人實在不敢,我的命運隻能在索倫河。”

“別謙虛了,你是大學生,還是黨員,誰敢和你比呀!”王磐說。

“唉,二位學友,別神化我了,我現已焦頭爛額,眾叛親離,怎有非份之想呢?明天,明天不知法院如何裁決呢?”

徐文敏說:“不要自悲,古人雲:吉人自有天相,孟子不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嘛,我看得出,幾年之後,你會有出頭之日的。”

“我也相信!”王磐附和。

“但願如此,借二位吉言!”

6.第二天上午,他又到了旗法院,接待他的還是那個四十多歲的戴眼鏡法官。

“華同誌,你的離婚申訴我們看了,也研究了,根據婚姻法規定,夫婦雙方同時簽字申訴,也就是雙方同意,方可辦理離婚手續,你這不行,女方不同意呀?我們已電話通知索倫河鎮法庭出麵重新調解,或雙方同意離,或重新合好,你可以回去了。”說完把申訴和錄音帶還給了華雕龍。

“這?”他傻眼了,手也不知是怎樣伸出去的,他想:“天下法律是一樣的,真照左庭長、王鬆說的話來了?”他手裏拿著那張白紙和那盒錄音帶,眼睛卻盯著牆上的書法條幅上的黑字“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叫苦。不說,又氣又悶,說吧,也辨不出理來,挨頓訓是不好受的。他沒見到舅丈人,見到也不認識。他懷疑這背後一定還有文章。

明媚的陽光照進室內,他卻感到陣陣冰冷,法律無情,人也無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走出去的。他一句話也未說,也未向徐文敏,王磐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