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盤問

陳福旺正鬱悶著呢,朱豐收走了過來,“福旺,彭廠長喊你過去呢,看樣子挺著急的。”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陳福旺手中的飯盒,“怎麽跑這來吃飯了?”

陳福旺臉色一寒,心中暗想,我媽該不會去找彭廠長了吧?

想到這裏,他把飯盒往朱豐收的手裏一塞,“我先走了。”

他說完拔腿就跑。

拿著沉甸甸的飯盒,朱豐收忍不住打開看了看,謔,居然是餃子。

“這是不是給我帶的呀?”朱豐收望著他的背影大聲問道。此刻,陳福旺哪裏還有心情理會餃子的問題。

朱豐收忍不住吃了一個,居然是羊肉餡的!

上一次吃羊肉還是在北京的時候呢,朱豐收邊走邊吃,等到了工廠車間那塊,好幾個工人圍了上來,“朱主任吃的啥呀。”

“餃子,嚐嚐,陳廠長給我的。”瞬間圍上來一區男工,一人一個全給吃光了。

陳福旺來到廠長的辦公室,才發現母親並沒有在,他暗暗地送了一口氣,“彭廠長您找我?”

“福旺,收購棉花秸稈的事兒,你就不要在跟著了,現在低價板子這兩天已經陸續生產了不少,豐收算了算,六塊錢咱們也能賣,這幾天你還是把重心放在跑銷售上吧。”彭三虎雙手支在桌子上,“另外,如果你的人手不夠,我考慮再培訓一批業務員。”

陳福旺的眼珠動了動,“好,我聽您的安排。”

“來,你坐下咱們慢慢說。”彭三虎說道。

而朱豐收拎著飯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前的時候,他帶過一個班組,因為他的脾氣好,所以整個班組的人,都和朱豐收特別親近。

之前的許多老部下,聽說朱豐收那裏有餃子吃,男工女工來了一大票,“朱主任,還有餃子嗎?”

“聽說還是羊肉的。”

“我們也想吃。”

正在看書的朱豐收詫異地看著他們,“沒了啊,就一個飯盒那麽多。”

他比了比飯盒的大小。

“我就說,肯定沒有了。”幾個工人轉身就走。

“咱們是不是顯得特別像吃貨啊?”

“跟朱主任客氣什麽。”

他們三五成群,四散開去。

朱豐收心中暗想,看來夥房的夥食太差了,人們一聽說有肉餃子,兩隻眼睛都冒綠光呀。

那個年月,羊肉餃子一般農村家庭,一年也吃不上一頓,二十歲左右的男工女工們,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

朱豐收心中暗想,等把第一批粘合的板子賣出去以後,如果鴻運家具廠那邊反饋過來的意見還不錯的話,就請彭廠長買半個豬,讓大家好好吃一頓肉!

陳福旺走了進來,“豐收, 飯盒呢。”

指了指桌子上的飯盒,“給你刷了。”

“啥?”陳福旺打開飯盒一看,果然給他刷的幹幹淨淨。

“我,我還沒吃飯呢。”陳福旺說道。

朱豐收立刻傻了眼,“你不是送給我的呀?”

“我給工人們都分了。”

“這,這真不好意思。”朱豐收尷尬地說道。

陳福旺無語地嘿笑了兩聲,“沒關係,誰吃不是吃啊,我回家,回家了。”

他騎上自行車,一路狂奔。

他們家雖然要比普通家庭條件好一點,但也不是天天吃肉。

瘋狂地趕到家,老媽周翠芳正在刷碗,陳建國正倚在門框上,夫妻兩個談論陳福旺和那個女孩的事兒。

“隻要他喜歡,我覺得這事兒十之八九就能成。”陳建國說道。

“媽,我回來了。”陳福旺進門大聲喊道,“我還沒吃飯,還有餃子嗎?”

周翠芳一怔,“有啊,還剩下半盤,你沒吃飽呀?”

陳建國將半盤餃子端了出來,放在餐桌上。

“給別人吃了。”陳福旺說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陳建國和周翠芳兩個人相視一眼,周翠芳走到餐桌旁坐下,“這一次是老媽的失誤,下一次,我給你們送兩個人的飯。”

陳福旺差點沒有噎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都二十幾歲的人了,瞅瞅你這點出息!”陳建國忍不住訓斥道,“別人還能跟你搶呀?”

“哎呀,你就少說兩句吧。”周翠芳給了丈夫一個眼神。

陳建國轉身會臥室看報紙去了,雖然手裏拿著報紙,但是耳朵卻一直聽著餐廳裏的聲音。

“您啊,送兩個人的不夠。”陳福旺說道。

周翠芳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其意,“兩個人還不夠?”

“我們全廠一百多人呢,你如果送的話,就送一百多人的飯。”陳福旺說著,拿起筷子繼續低頭開吃。

關於送幾個人飯的話題,周翠芳不感興趣,她向前坐了坐,“兒子,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呀?”

“又來了!”陳福旺把筷子放桌子上一放,“您要是不想讓我吃,就直說。”

“好好,不說了,你趕緊吃吧。”周翠芳站起身來,“我走還不行嗎?”

說著,向臥室走去,進了臥室門之後,又退了一步,一腳站在門內,一腳站在門外,“你不說,我也能知道。”

陳福旺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

如果是孔竹,陳福旺一定會拉著母親去見她的。可是,孔竹他們家要的是上門女婿,父母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真是一道難題!

吃完了餃子,陳福旺把盤子洗了洗, 然後會自己房間裏去了,打開收音機,聽著裏麵的評書,很是愜意。

而另一個房間裏,陳建國和周翠芳兩個人正嘀嘀咕咕地談兒子的事兒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麽事兒不能談呀。”陳建國狐疑地問道,“你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呀?”

“我都看那個女孩給他擦汗了呢,這能是自足多情?”周翠芳反問道。

“這小子,該不會沒看上人家,又玩弄人家女孩的感情吧?”陳建國坐不住了,“不行,我得親自問問他,免得倒時候,再捅出什麽簍子來。”

走進兒子的房間,此刻陳福旺正倚在疊好的被子上,高高翹著二郎腿兒,腳丫不停地晃動,心裏正美著呢。

哢噠。

收音機關了。

陳福旺立刻睜開了眼睛,“爸,您幹嘛給我關了呀?”

“我跟你談點事兒。”陳建國說著,坐在了**,“我聽你媽說,你在工廠裏和一個女孩關係很好。”

陳福旺覺得要瘋了,他都跟母親解釋了快一百遍了,不是不是,怎麽父親還來問呀?

“又來了。”陳福旺露出極大的抵觸情緒。

“我在很嚴肅地和你談這件事兒。”陳建國沉著臉說道,“她叫什麽名字,家是哪裏的,在工廠做什麽呀?”

陳福旺一下坐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道,“您是商貿局的局長,不是法院的院長,幹嘛跟審訊犯人一樣。”

“行,我換一個問法。”陳建國說道,“你是不是在玩弄人家的感情?”

陳福旺嚇了一跳,“這都哪跟哪呀?”

“您可別跟我亂扣帽子,我們就是一起去找塊明天存放棉花秸稈的地方,正巧被我媽撞見了,僅此而已。”

“你們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陳建國問道。

雙手一攤,陳福旺擺出很無辜的表情來,“我也納悶呢,她為什麽會突然跟我做那麽親密的舉動呀?”

“多麽親密?”陳建國問道。

審訊就審訊吧,陳福旺心想,隻要能解釋清楚,他們兩個別再亂點鴛鴦譜就行。

“就是幫我擦了擦汗。”話說出來,陳福旺也覺得很是心虛。

隨後,他忽然明白了,周小琴最近一係列的舉動,明顯是喜歡上自己了呀。

那天晚上,她塗了紅嘴唇,說跟自己散步看月亮,今天又拉著自己去找存放棉花秸稈的地方。本來她倉庫管理員不用管這些的,並且,應該是朱豐收管的,卻偏偏拉著自己去。

想到這裏,陳福旺倒吸一口涼氣。

“你不喜歡她?”陳建國問道。

剛剛情緒不太穩定的陳福旺,此刻也安靜了下來,“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工友關係,如果非說有什麽關係的話。”

他的話講到這裏,門口探出周翠芳的頭來,“什麽關係?”

“她當倉庫保管員,是我推薦上來的。”陳福旺說道。

“你為什麽推薦她呢?”陳建國問道,“你麽工廠一百多人,為什麽不推薦別人?”

陳福旺立刻伸出手來,指著天說道,“我舉薦人,真的是一點私心都沒有的。”

“她是女工,女工比男工更適合做保管員,這沒錯吧?”

“另外,他是初中畢業生,學曆比一般人高。”

“還有就是,她經常和二班的帶班長李美萍在一起,我對別人不太熟悉,所以對她有些印象,人機靈,做事兒幹脆,關鍵是膽子特別小,這樣的人最適合做倉庫保管員了。”

“膽子大的,我和彭廠長也不放心讓她管倉庫的。”

周翠芳還是不死心,“這麽多優點呀,長得怎麽樣?”

“媽,你讓我很鬱悶。”陳福旺再次抗議道。

“你別問了。”陳建國對老婆說道。

“成,你們聊,我聽著。”陳福旺說著,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個頭你看見了,到我鼻子這裏,單眼皮,小眼睛,小嘴巴,反正就是一個特點,小。”陳福旺索性說開了。

他講的客觀公正,但是,周翠芳心中疑惑,能到兒子鼻子位置的女孩,至少有一米六多,那也可以了。

另外長相,有他說的那麽不堪嗎?

“你的意思是,女孩有可能喜歡你,而你對她沒有那層意思?”陳建國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朱豐收說道,“看我們陳局長,一說就明白。”

周翠芳忍不住插嘴,“其實女孩長相不太重要,過日子主要是看脾氣性格。”

陳建國一擺手,示意妻子不要再說了。

知子莫若父,既然兒子不喜歡,說這些也沒用。

“既然你覺得你們之間沒有往下發展的可能,就不要拖著,找個適當的機會告訴人家,不能耽誤人家。”陳建國說道。

“我會的。”陳福旺說道。

周翠芳心有不甘,心中暗想,難道這就完了嗎?

“那其他的女工,你有沒有比較心儀的呀?”周翠芳再次問道。

“沒有。”陳福旺說著,躺在了被子上。見兒子沒有說下去的興趣,周翠芳站起身來,搖著頭一臉失望地走掉了。

第二天上班,陳福旺沒有回工廠,而是直接騎著自行車去跑業務了。

而經過幾天的努力,第一批粘合板也已經生產完畢,隻等著第二天,派一輛拖拉機送貨呢。

晚上六點鍾,跑了一天的陳福旺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工廠,他剛坐下,周小琴就拎著一兜桃子走了進來,“陳廠長,下午有個賣桃子的來咱們工廠了,我買了一些。”

她說著,順手放在了一旁,並且坐了下來。

陳福旺心中暗想,她來的正好,我待會兒就委婉地拒絕她,免得誤會越陷越深。

“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把臉。”陳福旺說著,拿起毛巾香皂,向水龍頭走去。

“嗯,我等你。”周小琴聲音響亮地說道。

陳福旺洗了把臉,剛洗完,坐在朱豐收辦公室裏的彭三虎就把他喊了過來,“福旺,今天情況怎麽樣?”

“挺順利的,跑了一個家具廠,對豐收搞的這個新產品很感興趣,還有一個包裝廠訂了幾百塊的貨,另一個廠子則說要先試用一下。”陳福旺解釋道。

“不錯啊。”彭三虎和朱豐收兩個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笑意。

陳福旺一臉的臭屁,“沒辦法,誰讓咱是搞銷售的天才呢。”

“你這個天才,我喜歡。”彭三虎扭頭對朱豐收說道,“拿出來吧。”

朱豐收立刻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紙包來,“彭廠長專門給你留的。”

打開紙包之後,發現是半隻燒雞。

“這幾天辛苦了。”彭三虎笑著說道,“銷售前期開拓市場是非常辛苦的,等到後期客戶穩定了,你肩上的擔子也就沒有那麽重了。”

陳福旺心裏是真的很歡喜,原因是半隻燒雞雖然分量輕,但是卻預示著他在彭三虎心中的地位。

“咱們齊心合力,三年內把市場全都給他搶過來!”陳福旺說了一句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

“不跟你們聊了,我得回家了。”彭三虎悠悠地感歎了一聲,“再不回去,兒子都快不認識我了。”

他出了門,陳福旺對朱豐收說道,“咱們搞點酒,喝兩杯?”

朱豐收一搖頭,“喝不了,吳海這兩天鬧肚子,今天晚上我得替他盯班呢。”

抓起桌子上的半隻燒雞,“那就沒辦法了,我自己獨自享用了。”說著,他搖頭尾巴晃,心裏美滋滋地回了自己辦公室。

剛一進門,陳福旺就徹底傻了眼,此刻,母親周翠芳正和周小琴兩個人聊天呢,並且,似乎聊得還很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