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善惡有報
屋裏。
馮川將酸娘子命繩係在手上,尚且還有些不放心。
婆婆叮囑過,他沒得過西邊紅帳子的法,便是拿命繩栓了酸娘子,也隻能暫時限製住它。
命繩脫手,酸娘子便會重獲自由。
不過隻要命繩不斷,重新入手,便可以繼續限製酸娘子。
馮川略加思索,看向柳兒:“家裏有魚線嗎?”
柳兒歪著腦袋想了想:“有噠,婆婆拿魚線吊過江裏的河神。”
?
這玩意也能釣?
壓下心中震驚,馮川說:“幫哥哥找來。”
柳兒趕忙跑出去一陣翻箱倒櫃,沒一會,就拿了一團魚線過來。
魚線也就比頭發絲粗了點,堅固的很,尤其是夜色下,肉眼難辨。
馮川用魚線拴住命繩一頭,另一端則拴在了手腕上,做完這些,他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便是命繩脫手,他也能通過魚線給拉回來。
別看命繩在手有些沉重,可一旦脫手,卻就不過隻是一截繩子而已,想拉回來簡直輕而易舉。
做完這些,馮川才注意到小柳兒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怎麽了?”
柳兒掃了眼窗外:“哥哥,剛有人往牆根下埋了個臭烘烘的東西,娘子姐姐嗅到了那味道,有些不自在。”
馮川立馬看向命繩深入黑暗的一端。
看不見的東西在微微顫抖,怨氣漸漸地竟有壓不住的跡象。
馮川心中一動:“柳兒,你能跟它交流嗎?”
柳兒用力點頭:“娘子姐姐身上怨氣之前泄了大半,沒那麽怨天恨地啦,柳兒可以跟它說些話噠。”
馮川鬆了口氣,婆婆對酸娘子的態度並沒有在麵對西邊門子時候那樣厭惡,足以說明這東西本性不壞,何況婆婆也提過,酸娘子是個可憐人,馮川便想著,栓了命繩的酸娘子許是可以交流的。
他開口:“你幫我問問娘子姐姐,現在,它感覺怎麽樣?”
柳兒蹦跳著深入黑暗,看不見的方位傳來細微的交談聲,人耳不可辨,馮川也不急,安靜等待了一會,就看到小柳兒憂心忡忡的回來了。
“娘子姐姐說屋外頭埋的東西很怪,像是它身體的一部分,它有些控製不住身子的怨氣,要不是有命繩拴著,它的嫁妝又被別人撿了去,它早就……”
對我出手嗎?
虧的進門前留了心眼,將紅肚兜扔在了屋外,現在被人撿了去分走了酸娘子一部分怨氣,自己這才沒遭到反噬啊。
“這是有人存了歹心,想要害我啊。”
放眼白城村,能對他心生歹意的不多,甚至可以說隻此一家。
他尚未出手,對方便忍不住了?
“有意思……”
“那就,先送上一碟開胃小菜吧。”
馮川看向柳兒:“跟娘子姐姐說,怨氣在心,總憋著,也不是好事,我壞了它兩次姻親,這一次,便由了它吧。”
馮川看了眼被魚線束縛在手腕上的命繩,浸了陳醋,散發著酸溜溜味道、原本鬆鬆垮垮的麻繩一下子崩的筆直!
酸娘子,出了屋。
馮川歎了口氣。
我無心殺戮,我隻想活著。
……
邦。
邦邦——
三聲梆子響,接著便是渺遠的音調:“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夜半,子時!”
風吹草低,周福南暗自咽了咽口水。
粗糙的手摩擦著剝了殼的雞蛋般嫩滑的腳踝,香軟的觸感讓他忽略了周遭的醋酸味,前方的身影無甚動靜,他的膽子慢慢大了起來。
粗糙的手一點點的向上撫摸,那觸感,分明是他夢裏都不曾體會過的,雖未娶妻,卻也早開了葷腥,他知道最為人所惦念的,便是那最深處的香軟。
桃林的汁液最是解渴,口幹舌燥的他,再無心顧念其他,一手緊握著紅肚兜,另一手不斷向上探索,卻在某個當口,蠟像般的人兒忽然動了動。
那股子醋酸味,忽的就嗆的周福南眯起了眼睛。
本就昏暗,眼前又多了層迷迷糊糊的霧,入手的觸感也不知怎的變得膩呼呼的,像是探進了泥塘。
位置,不太對呀。
有濕漉漉,帶著腥氣的**掉在了臉上,他抹了一把,隻感覺手裏軟軟的,有點像是腳踝的嫩肉,卻多了黏黏的感覺。
他殺過豬,知道摻了血的豬肉是什麽觸感,手裏的滋味,很像。
啪嗒!
又有什麽掉下來了,這一次,周福南看得清清楚楚。
肉。
染了血,正在蠕動的腐肉!
頭頂的腥味染著醋酸味一並傳來,有如同床榻邊愛人耳鬢廝磨的輕聲軟語入耳。
“相公……”
抬頭,周福南的瞳孔瞬間縮小。
他看到一張早被醋浸透了、不斷掉落著血肉的臉。
“啊!”
刺耳的慘叫,回**在白城村上方。
……
周家。
炕上的二爺沒了吃喝的興致,他瞥了眼身側小輩:“幾時了?”
小輩不敢耽擱,忙作揖答複:“剛敲過梆子,子時了。”
周二爺呼吸略微急躁了些許。
“去了一個時辰……”
周福南是亥時初離得家門,馮川家和周家相距不遠,就是加上夜路難行,一去一回一刻鍾足夠了。
比既定時間足足晚了三刻!
到現在,尚且沒有半點動靜?
出事了?
不該呀。
思緒剛落,忽的心頭一緊,一陣過堂風襲來,屋裏的蠟燭火苗起伏,慢慢竟變了綠色,供在堂上的祖宗牌位上不知怎的,突然就蒙了一層霧。
周二爺臉色巨變,忙從箱子裏翻出三枚銅錢,剛要算上一卦,忽見得二兒子周福生匆匆進屋:“爹,大哥回來了。”
周二爺鞋子都來不及穿好,忙出了堂屋,剛走出正門,就遠遠地看到黑暗中有迷迷糊糊的影子搖搖晃晃的走來。
周福南,錯不了!
周家二爺臉上剛掛了喜色,就感覺有些心慌。
離得近了,才見到周福南臉上掛著癡傻的笑容,左手還微微抬著,像是牽了什麽。
他搖搖晃晃的走來,腳跟墊起,姿勢呆滯,四肢僵硬,活像是剛學會走路一樣。
嘴裏還隱約唱著什麽。
離得更近,尚才聽得真亮了一些。
“新媳婦,進家門,先拜祖,後敬親。”
“收下堂前一碗醋,帶了酸娘進家門。”
他遠遠地瞧見了周家二爺,立馬大聲喊道:“爹爹,弟弟,下聘禮了。”
“給碗醋呦。”
渺遠的聲音帶著怪異的腔調歪歪扭扭的落在耳朵裏,周福生的眼中一下子就多了些許迷茫。
他費力遠眺,可算是看清楚了周福南身邊牽著的那個本不能看見的‘人’。
身材很高,走路的姿勢倒是很怪,像是剛做好的蠟像,四肢僵硬,又如同沒了魂的身子,穿了上好料子做的喜服,蓋著紅蓋頭,身段苗條誘人,一看就是城裏來的水靈姑娘,端是讓人垂涎三尺。
周福南再度高唱:“給碗醋呦。”
“大哥娶新媳婦了!”
心裏替周福南高興,周福生轉身就往屋裏跑,沒一會就興衝衝的端了個碟子跑了出來,瞧見一旁不知啥時候多出來的紅綢子,直接係在了手腕上。
可倒是奇了怪了,那紅綢子怎麽也係不好,費了好半天的力氣也隻是勉強搭在手腕上,好在醋碟子是滿了,周福生立馬往前跑,可沒等過了大門,耳畔忽然傳來炸雷般的響聲。
“你在幹什麽,快回來!”
周福生如遭雷擊,再看前方哪裏還有什麽穿了喜服的新媳婦,隻有姿態怪異的周福南,而被他係在手腕上的也根本就不是什麽紅綢子,那分明是一把刀!
醋碟子裏麵,更是裝滿了傷口處流出的鮮血。
前方搖搖晃晃向前的周福南聲音變得急促:“爹爹弟弟,給碗醋呦。”
音調婉轉哀怨,他明明在不斷往前走,可都過了大半天了都不見靠近正門,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周福生也覺察到了不對勁,趕忙捂著手腕後退回人群,他看向了表情複雜的周二爺。
“爹,大哥這是怎麽了?”
“我剛剛又是怎麽了?”
周二爺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他滿眼的血絲:“你大哥,這是被邪物害了!”
“陰氣鬱結,起屍成靈。”
“本就懵懵懂懂,又被怨氣汙了身子,早沒了成過路冤家的機會了。”
“它這是依著本意,回來害死冤親,要走上邪祟的路了。”
“啥!”
周福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生時親族最近,死後冤親先殺,這正是邪物要走的路,可,為什麽!
“大哥怎麽會突然就變了陰物啊!哪個邪物能害了大哥……等等!”
周福生的眼睛慢慢瞪得巨大,他突然就想起來周福南這次出門是幹啥去了,周福生不可置信的看著周二爺:“爹,是我們害了大哥啊……”
“閉嘴!”
周二爺咬牙切齒,他的法不會有錯,那胎盤埋在房簷根下,酸娘子發狠,首先要害的肯定是離它最近的馮川,怎反對周福南下手!
這不正常,這不正常!
“除非……”
他猛地抬頭看向遠處:“那小子早有準備,提前留下了嫁妝,被我那傻兒子撿去了!”
“被怨氣扭曲了思想,又有人收了嫁妝,怕就是命繩,也束縛不得它……”
如此一來,他竟是真成了……
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