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請鬼入甕

黃昏將近,未時初。

孫家大院外,村民齊聚。

堂屋。

馮川坐在上首,回憶著鬼醫遊記上的記載,侃侃而談。

“咱想解了柱子叔的困境,至少要先見到酸娘子,才好化解恩怨。”

“過路冤家也好,沾了血肉汙氣的邪祟也罷,隻要是未上堂的陰物,想害人,都要合了某種規矩。”

“便是外來老棺材瓤子那樣差點就上了堂的大邪祟,也要收了布頭才能奪人運道。”

“酸娘子必不可例外。”

“依著之前的事兒判斷,它的規矩,該是成親。”

“如此說來,這紅肚兜便是它的嫁妝,我在日頭裏弄壞了它的紅肚兜,它需得重新準備嫁妝,本就善妒,因著外來力量壞了好事,無論是複仇,還是結契,夜裏都要來這一遭。”

“無非是時候不定罷了。”

“可我若替它免了這些個準備,它必會急不可耐。”

他看向一臉緊張的孫長喜:“村長爺爺,您老立刻讓人殺雞備酒,給柱子叔換上新郎官的服飾,放到院子裏。”

“周圍圍上紅綢子,貼了喜字。”

“對了,記得把大門上的門神請下來。”

“酸娘子尚且沒過門,門上的門神難免認定了它是過路冤家,不會讓它進院的,便是祂們忽略了,酸娘子也難免受驚,咱們的準備怕是會成空。”

老村長早沒了主心骨,一聽馮川這麽說,連連點頭,忙差人去準備,馮川略加思索,說:“對了。”

“家裏祖宗牌位供在哪?”

老村長說:“東屋。”

馮川點頭,叫人去準備後,自己進了東屋。

這裏煙霧繚繞,堂上的祖宗牌位前放著香爐,馮川取了三柱清香點燃,恭恭敬敬的施了禮後,將清香插進香爐,低聲開口。

“祖宗們,我知道您幾位有所限製不便出手,卻也知道那外來的酸娘子嫁進家門是要害了小輩。”

“不求您出手相助,隻希望待酸娘子進門,替我攔它一攔。”

說完,馮川便安靜等待,他依稀聽得牌位之間傳來無法分辨的交談聲,良久,有風吹過香爐,便見到桌子上多了一撮灰。

馮川大喜過望,忙收了香灰,施禮後出了東屋,趁人不備在院子周圍撒了一圈香灰,獨獨在大門處留了缺口,將餘下香灰妥善放置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接著又找了孫長喜,要他湊了些個老物件及三注歲香,又找村裏的姑娘媳婦借了塊銅鏡,要了剪刀黃紙,吩咐任何人都不要進入西屋後,才搬了塊大石頭進了屋子。

西屋裏東西都被收拾出去了,馮川坐在一堆老物件之間,耐心裁剪手中黃紙。

柳兒在一旁蹦蹦跳跳,時而在梁上倒掛,時而趴門口看著外麵的準備。

在馮川剪到第三個紙人的時候,柳兒忽然開口:“哥哥,柳兒看到周家的小哥哥進了大爺爺帶你去過的廂房。”

馮川動作一滯。

周家人進了廂房?

做什麽?

廂房裏並沒有什麽東西啊。

“不必在意。”

說話間,馮川剪完了第四個紙人。

紙人歪歪扭扭,但依稀可辨是一個孩童,一個老人,一個青年女子及一個老婦人。

模樣且不說能跟之前婆婆拿出來的那樣俊俏,便是五官都有些難以辨認。

馮川自己看了都嫌棄:“勉勉強強吧,應該可行。”

他又看向柳兒:“柳兒,一會,你得幫哥哥一個忙。”

“柱子叔能不能活,就看你了啊。”

小丫頭用力點頭:“柳兒會努力噠!”

馮川揉了揉柳兒的小腦袋,就聽到敲門聲傳來:“娃兒,咱準備的差不多了。”

馮川將麵前老物件布置好,才帶著柳兒出了門。

院子裏紅綢子圍了一圈,中間草席上躺著身材消瘦昏迷不醒,懷抱著有些破爛的紅肚兜的孫大柱,他皮肉幹枯,若非胸膛還略微起伏,便真如死了一樣。

前麵是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四涼四熱一壺酒,中間兩個大盤子裏一個放著豬肉,一個放著整雞。

每張桌子周圍都是四把椅子,上麵依著馮川的意思放了紙人。

圍觀的村民們議論紛紛,孫家眾人則擔憂不已。

孫長喜看向馮川:“你看看還有哪不對嗎?”

馮川稍加思索,讓孫家人在門樓上掛了個碗,碗下栓了繩索,隻需稍稍一拉,碗口便會傾瀉,裏麵的東西將不偏不倚的灑在香灰缺口處。

做完這些,馮川才說:“差不多了,大家都躲屋裏去,沒我的允許莫出聲,也別出來。”

“看到什麽權當見不到就是。”

眾人連連點頭,依言照做後沒一會院子裏就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色漸暗,遠處傳來聲音:“人畜驚起,四鄰盈門,戌時到了……”

馮川忙取了兩根紅色的喜燭在孫大柱腳下點燃,接著便嗅到了一股子醋酸味遠遠傳來。

“差不多了。”

深呼吸,他朝著醋酸味的源頭高唱:“收了嫁妝,迎新媳嘍!”

聲音本身倒是沒什麽抑揚頓挫的感覺,這也並非什麽法子,馮川隻是打算通過這聲高唱給外麵的酸娘子一個訊號,讓她知道這邊的禮準備的差不多了,且並不嫌棄它的嫁妝。

本就是試探,卻不想起了大作用。

一股子無名陰風吹開了緊閉的門戶,遠遠的就瞧見有描眉畫唇,臉色慘白的人兒抬了鮮紅色的轎子遠遠而來。

它們步調怪異,像是剛學會走路一樣,搖搖晃晃的時而隱去身形,再出現便離得更近了。

馮川大喜:“我猜的沒錯!”

“酸娘子的規矩正是成親,這邊不嫌棄它的嫁妝,自無需再費力準備,它期盼著盡快嫁進孫家禍害孫大柱,自然急不可耐。”

不敢有片刻的猶豫,馮川立時將香灰裝進碗裏,接著順了繩索帶進西屋,緊閉門戶後立即點了三注歲香後,起身敬拜天地。

當他坐在破布之上,便感覺到有無形的力量湧入體內,意識仿佛得到了升華一般,整個孫家大院的情況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就是法壇的力量嗎?”

“好神奇。”

歲香漸漸燃燒,馮川‘看’的也越來越清楚。

遠處滿帶醋酸味的轎子在迷霧中緩緩靠近,一股子無名陰風襲來,孫家大院的門,猛地被吹開。

黑暗中,隱約聽到了什麽在發笑。

當看喜轎進門的一刻,他放好勾畫了特殊字符的石頭,將黃垂青白紙人擺好,懸了銅鏡的同時猛地看向柳兒。

“入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