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酸娘上堂
無名陰風迅速侵襲孫家院子的每一處角落,醋酸味彌漫之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淺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堂屋裏孫長喜等人清晰得見陰風吹開了大門,本昏死過去的孫大柱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不同於尋常,他的雙瞳早化作了綠油油的顏色。
手握著破舊的紅肚兜,他慢慢走出草席。
動作僵硬,像是剛學會走路一般,他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夜色森森,如同行屍一般的消瘦男人拿著鮮紅如血的肚兜,穿過坐滿了紙人的席麵,直愣愣的走向若有若無的血紅色喜轎。
這場麵換了誰,都受不了。
孫長喜等人拚了命的捂著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便見得孫大柱在走到了某個位置後慢慢伸手,似是掀開了什麽。
無形中走來身著喜服的高大事物,不住有染了陳醋的血肉掉落在地,蠕動著的怪異似是扭曲了孫大柱的感知,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眼中倒影美輪美奐,似是集結了一切的美好。
他臉上露出憨傻的笑容,死死的抓住了粘連著破碎血肉的手骨,卻偏覺得那柔荑軟嫩香甜,不斷開合的幹裂雙唇吐出滿是歡喜的字眼。
“娶媳婦,娶媳婦……”
耳畔傳來若有若無的呢喃之聲:“相公……”
聲音幹澀嘶啞,像是陳年老棺材瓤子中,破碎的骨血摩擦的刺耳音色,落入孫大柱的耳中卻偏偏一如天籟。
“可願,永遠與我在一起?”
孫大柱瘋狂點頭:“願意,我願意。”
“那便,拜堂吧……”
孫大柱連連點頭,他先是麵向遠處鞠了一躬。
一拜先祖,皮肉為祭。
本就幹枯的皮肉被某種力量生生撕裂,脫落的同時染了醋酸味,明明是活人,卻幾乎成了骨架子。
二拜廟堂,骨血為憑。
流淌的血液被陳醋沾染,沁入了骨頭的陳醋瘋狂腐蝕著康健的身體,孫大柱漸漸無法站穩。
三拜囍神,靈歸四野。
孫大柱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漸漸升華,他即將辭別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
堂屋裏孫長喜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心內急切的不行,便是坐輪椅上的孫長壽眼底都浮現了深深的悲切,他接連不斷的看向西屋。
屋內,馮川冷汗連連。
言堂已然布置完畢,可他本事不如婆婆那樣大,根本無法在無所依憑的前提下喚來酸娘子。
按著馮川的理解,言堂喚靈,總需要將傳喚遞到所需要傳喚的靈的耳朵裏,婆婆本事大,聲音覆蓋千裏,自然是無需憑依,可他本身連點道行都沒有,這聲音自然沒辦法直接遞進酸娘子耳朵裏。
它都聽不到,當然不可能來了。
眼瞅著孫大柱即將被酸娘子禍害死,他突然心中一動。
“三拜禮成,兩人算是結了契,夫妻二人禍福同享,便是隻拿到孫大柱的東西,也算是有了喚來酸娘子的憑依。”
但他需要孫大柱的配合。
馮川忙撿起一旁的兩三根散碎頭發,這是孫大柱的,之前馮川為了萬無一失,特意趁人不備薅下來的。
將頭發扔進言堂,果然心有所感,他當即呼喚。
“孫大柱何在!”
院落中,即將靈歸天地的孫大柱迷茫的眼神中忽然有了神采,即將脫離肉身的靈也被某種力量束縛,無法繼續上升。
他耳畔響起炸雷一般的轟鳴。
也在這一刻,看清了自己的狀況。
他這是,要死了?
不!
他還不想死!
體內的靈拚命抓住唯一的束縛,和遠處的某種拉扯力量生生抗衡,那炸雷般的聲音越發清晰。
“孫大柱何在!”
“喚你妻子上堂!”
威嚴的聲音使得孫大柱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那聲音令他熟悉,卻根本不敢抗衡,他猛地看向了麵前身著喜服的破爛血肉。
酸娘子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血肉破碎的臉上笑容轉而消散,驟然化作濃烈驚恐,孫大柱幹裂的嘴唇突然發出了不屬於他的聲音。
“速速上堂!”
威嚴的聲音差點驚得酸娘子身軀破碎,它眼底浮現深切的怨毒,便見到黑暗的天幕驟然被分開,茫茫霧氣之間,黃垂清白四立,它們手持紅綢棍子鏽跡鎖鏈,端是威嚴無比。
發自本能的恐懼使得酸娘子不敢多留,轉身就要逃離。
西屋馮川有所察覺,猛地一拉繩子。
懸在門樓上的碗瞬間傾斜,香灰不偏不倚的灑在唯一的缺口,酸娘子狠狠撞擊在香灰上,無形的力量阻撓了它的去路。
這麽一耽擱,下垂的鐵索輕易拴住了它的身體,強烈的灼燒感驟然席卷而來,隻感覺身體被強大的力量拉扯,一個晃神,便發現周圍畫麵驟然變化。
明鏡高懸,案牘後方的老爺坐地頂天,濃霧遮擋了祂的身形,根本看不真切。
一側濃稠黑暗之中似有凶殘的事物虎視眈眈,酸娘子莫名覺得隻要它敢於放肆,那黑暗中的事物便會將它撕裂。
身體顫抖,它不斷環顧,逃不得,走不脫。
此刻,堂上傳來威嚴嗬斥:“堂下冤家,此時不跪,尚待何時?”
黑暗中的事物發出刺耳的嘶鳴,驚得酸娘子魂體不穩,它趕忙下跪。
“堂上老爺饒命!”
淒厲的慘叫入耳,坐在言堂前方的馮川稍稍鬆了口氣。
成了。
言堂的威力,還真是嚇人啊。
……
周家。
院子裏放著一個大桌子,桌子上擺了幾件鐵器。
有大有小,尖端銳利,像是用以折磨人的刑具,周家二爺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等待,不消片刻,遠處傳來腳步聲,便見了一個周家小輩興衝衝的跑來。
“二爺爺,東西拿到了。”
周二爺冷笑連連:“很好,去吧,灌進那草人的身體裏。”
“好!”
沒一會,周家小輩就搬出來一個帶著些許醋酸味的草人,放在了大桌子前方。
周家二爺隨手拿了個鐵楔子起身向前,看了眼遠處孫家的方向喃喃自語:“倒是有些本事,可你莫不是真以為能成?”
“小瞧我了吧。”
他從懷裏取了四柱歲香點燃後以香灰封口,接著用小刀割了心頭血滴在草人上,最後,猛地拿起那鐵楔子直接砸進了草人的腦袋裏。
孫家西屋。
正暗自竊喜的馮川忽然感覺頭痛欲裂,像是腦子被砸了根釘子。
那痛苦根本無法抵抗,他不由的發出一聲慘叫。
言堂中兀自瑟瑟發抖的酸娘子猛抬頭,直愣愣的盯著堂上迷霧籠罩不斷波動的身形。
聲音中沒了恐懼,反而多了一股子質詢。
“大老爺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