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孩子來了

不管怎樣楊家的小院裏總算響起了嬰孩久違的哭聲和笑聲,楊翠玲和鄧金柱以及全家人還是喜不自禁的。一會兒你抱抱,一會兒我摟摟,折騰得孩子哭鬧不止,一家人卻在一邊圍著笑個不停,楊翠玲的臉色在陰沉了幾年後終於難得地燦爛起來。剛添的孩子自然是沒有名字的,而起名字也不是說起就起的,畢竟名字是一個人一輩子的事,是馬虎不得的,是要好好琢磨琢磨的,這就要一陣子了。名字沒有孩子在,那怎麽稱呼孩子呢?也有辦法,男孩一律就叫娃蛋,女孩可叫的就多了,妮娃,毛妮,妞妞,叫什麽都可以,即使這次叫妮娃下次叫毛妮也沒誰責怪你,如果實在被大家叫順了,就可能成為真正的名字,所以村裏叫娃蛋的男人或叫毛妮的女人頗有幾個的,鄧金彩小時候胖乎乎的十分可愛,就被人胖妮胖妮的叫開了,直到上了學起了大名鄧金彩,胖妮才漸漸地沒人叫了。現在,這孩子大名還沒起好按照這規矩就是娃蛋了。娃蛋先叫著當然可以,可不能一直叫下去,任咋說這也是鄧家的新一輩人,人家能比嗎?必須要有個大名的,隻有這樣才顯得莊重,非同一般。這樣的話,起名字就顯得很急迫,是等不得的。

看著娃蛋,一家人七嘴八舌的爭開了。鄧金彩說,人家孩子都是他爺起名字,哪有別人插嘴的。鄧金柱的爹說,我起不好,您看。這話的意思等於鄧金柱的爹放棄了自己的特權。那就隻好由鄧金柱這個當爹的起了。鄧金柱吭吭哧哧半天笑了,紅著臉說,我也起不好。鄧金標說,叫威威多好啊。鄧金柱說,威威跟前門的威威重名了。鄧金彩說,那就叫鄧兵兵。鄧金柱的的娘說,跟你大姑家孫子重名了。鄧金柱的爹這時卻加入進來,說,叫來福咋樣?鄧金彩說,現在誰還叫這名啊,太土了。鄧金柱說,要不就叫鵬飛吧。鄧金柱的爹說,不中,您三爺的名字就帶個鵬字。起了幾天名字還是起不好,楊翠玲就歎,唉,起個名字真難。鄧金柱的娘說,那是,名字是一輩子的事啊!不得已,鄧金柱拿了好煙去了村裏的趙有才家。趙有才在大隊小學當老師,肚子裏會有墨水的。趙有才找出一本掉了封皮的詞典,一頁頁地翻著皺巴巴的書頁,半天說,我說幾個名字,你選。鄧金柱說,好。趙有才說,鄧大壯,鄧振,鄧昆,鄧根。鄧金柱笑起來。趙有才說,看看,不懂了吧,人家美國總統就叫裏根。鄧金柱當然知道,也就是因為知道他才笑的,趙有才卻冤枉他說他不懂,他不好反駁,就不吭聲。趙有才很滿意鄧金柱的表現,接著說,鄧聰明……鄧金柱說,好,就叫鄧聰明。名字有了,接下來要把孩子養大還是沒少叫楊翠玲犯難。

先是喂奶。孩子餓了,要是別的婦女掀起衣裳孩子叼住**就不做聲了,咕嗵咕嗵的吃得香甜,不管呆哪兒啥時候想吃就能吃,不想吃就不吃,幹淨利索,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到了楊翠玲這裏就不行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喂奶粉。喂奶粉麻煩跟著就來了,先是挑奶粉就很為難。據說孩子都很識號,第一次喂的奶粉孩子會記住的,以後隻吃這個牌子的奶粉,別的嚐也不嚐了。先是怕奶粉不好,好了又嫌太貴,差不多了又怕出著出著不出了,那孩子可就沒吃的了。東打聽西打聽,又趕了集南街看看北街瞅瞅,左邊商店比比,右邊商店掂掂,最後才算定下來。

再是喂奶粉了。首先要有奶瓶,再有開水,還要量著,多了吃不完,少了不夠吃,熱了會燙著孩子,涼了怕孩子壞肚子。好容易喂完了,還要把奶瓶洗一下。在家還好,一出門繁瑣事就跟著來了,不但要帶著圍嘴、尿布,還要帶著瓶瓶罐罐,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再有就是喂的次數,一天到晚都是給孩子喂奶了,夜裏人困得沾床就睡著了還是得爬起來沏奶粉、喂奶粉,鬧得鄧金柱不勝其煩。鄧金柱的娘說,要不夜裏跟我睡吧,我喂。楊翠玲卻舍不得了。鄧金柱就更煩了,白天起來都沒精神了,幹活時別人就開他的玩笑,夜裏加班了吧?鄧金柱說,加毬班啊,孩子又哭又鬧的,睡不好嘛。鄧金柱是個貪睡的人,孩子一折騰,他就什麽興致也沒有了,和楊翠玲再沒有了以前的勁頭。這樣日子久了,鄧金柱終於忍不住了,種完秋就跟著建築隊到外地打工去了。

再是楊翠玲老是擔心孩子生病,就把孩子悶在屋裏,輕易不出門,夜裏就悶在被窩裏,又怕自己睡著了把孩子撇在外麵會晾著。可是,孩子還是病了,開始又哭又鬧,聲音蠻洪亮的,漸漸地聲音就弱下來,仍不肯停歇,看起來就像奄奄一息了似的。盡管知道得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落到鄧聰明身上,還是把楊翠玲嚇壞了,急得團團亂轉,嘴裏不住地嘮叨,這可咋辦啊,這可咋辦啊?說著說著淚就下來了。婆婆說,他嫂子,沒事,誰沒個頭疼腦熱的啊,不是啥大病。楊翠玲根本聽不進去。她不光聽不進婆婆的話,先生的話也聽不進去,在先生麵前也是一樣的連連歎息,要不是婆婆跟著,她連先生的囑咐都會忘了的。婆婆背地裏就說,心眼兒小,存不住事。折騰了幾天,鄧聰明就好起來,安安靜靜的,偶爾高興了也會噢噢的叫兩聲。楊翠玲歡喜起來,嘿嘿,得勁了,還叫呢,可把我施騰壞了。就伸了手摸鄧聰明的臉。鄧聰明就衝著她笑。楊翠玲心裏更喜歡了,還笑哩。

再是楊翠玲還擔心會磕著碰著孩子。鄧家都是大人,乍冷不丁地添個娃娃來,一家人都覺得怪好玩的,都拿鄧聰明當寶貝疙瘩,也當玩意兒,你抱過來逗逗,她抱過去晃晃,一邊鼓動著,叫叔,叫小叔。鄧聰明當然不會叫,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鄧金標在說什麽,高興了就咧嘴笑一下,不高興就置若罔聞,再不高興了就哭。鄧金標可惹不起,他自己也知道他的那句再不叫小叔就揍你,不過是虛張聲勢,說是逗鄧聰明不如說逗自己開心更恰當。其實,隻要鄧聰明醒著,不管誰去逗他,總能讓一家人都快活起來。不管誰抱著,別的人隻要打跟前過,總會不由自主地逗一下鄧聰明,摸摸他的臉,衝他做個鬼臉,跟他說句話什麽的。鄧金彩見了就說,你應奶奶了。鄧金柱的娘就說,那是,我老婆子就是有福嘛。她心裏更想說的是我早就該應奶奶了。可這話犯忌,好像在有意無意的挖苦楊翠玲,就隻好憋在心裏。在外麵,別人見了,也會說,這老婆可真有福!鄧金柱的娘就笑得臉上開花,對人家格外的親熱起來。不過,類似這樣的機會不多,楊翠玲總怕碰著鄧聰明,老是要自己抱著,惹得鄧金標很不耐煩,說,是您兒你疼得慌,就不是俺侄兒我就不疼得慌?真是。逗得楊翠玲嗬嗬地笑。鄧聰明終於會呀呀的說話了,隻是還說不大清楚。楊翠玲聽人說過,孩子第一個叫的是誰將來會跟誰親些的,就極力的叫鄧聰明叫她,可是叫什麽呢?叫媽還是叫娘呢?像她或者比她小一些的人都是把母親叫娘的,不過村裏很久以來年輕的父母們都是被孩子叫爸爸媽媽了,聽起來很洋氣,也怪新鮮的。她想讓鄧聰明叫她媽,可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有點底氣不足,叫娘呢,她又不甘心。還是鄧金標解了她的圍,遠遠地看見她就慫恿鄧聰明,那,您媽來了。鄧聰明居然煞有介事地看著她,嘴裏阿阿的說著,好像在思考這件事一樣。鄧金標也隨著他阿阿,特別強調,那是您媽,您爸出遠門給你買好吃的去了。楊翠玲接過來抱的時候,鄧金標大概抱累了,說,好,叫您媽抱抱,你是她兒啊。以後就順順當當的讓鄧聰明叫她媽了。慢慢鄧聰明就會說話了,爸爸媽媽倒是叫得清晰,別的就叫不大清晰了,把奶奶叫來來,爺爺叫耶耶,叔叔叫服,姑姑叫胡,一家人卻喜歡壞了,隻要鄧聰明一叫馬上就會跟上來學他,然後就是一陣大笑,然後就是一院子的笑聲。

慢慢鄧聰明就長大了,不愛讓人抱了,隻要得空就要出溜下來走路,下雨了,滿地的泥照樣走,毫不含糊。驚得楊翠玲大叫不止。鄧聰明卻不明就裏,依舊我行我素,被媽媽打斷了,就很不樂意,掙著扯著要往外走。楊翠玲沒奈何,隻好又叫又唬又勸,累了一頭的汗,好不容易才算安頓下來。這倒還好,再長大的時候,鄧聰明就不大纏人了,有時候就偷偷的溜了。楊翠玲看得很緊,一會兒不見就喊,聰明,聰明,聰明!聽不到鄧聰明答應,又見不到鄧聰明人影,就急得抓耳撓腮,瘋了似的亂喊亂叫,左一衝右一闖的到處找,有時候鄧聰明蹲在家裏盛垃圾或者洗衣洗菜的糞窯子邊沉浸在玩泥巴的快樂裏,完全忘乎所以,有時候則在茅房裏看著蠕動的蛆蟲蠻有興致,有的時候在大門外摸牲口身上的毛,興奮了就吱吱哇哇的大喊大叫。楊翠玲見了嚇得臉都變色了,看得更緊了。

楊翠玲常常感慨,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不養兒不知道報母恩,俗話說的真是一點不假啊。

不過,有了孩子,楊翠玲也快樂多了,晚上帶著鄧聰明在**話也多起來,唧唧喳喳的跟鄧聰明說個沒完沒了。鄧金柱回來了,也沒能影響到楊翠玲跟鄧聰明說話。鄧金柱逗逗鄧聰明就要楊翠玲。楊翠玲不拒絕,但也沒多大興趣,他要他的,她依舊跟鄧聰明說東說西的。鄧金柱累得氣喘籲籲倒在一邊,再想想就覺得索然無味,也就不大想了。楊翠玲卻沒當回事,似乎那根本不是一件事,或者根本不是她楊翠玲的事,她楊翠玲的事就是照顧好鄧聰明,唯此而已。

鄧聰明三歲的那年,楊翠玲和婆婆分了家。雖然分家是遲早的事,可如果媳婦和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還合得來的話,分家就顯得生分。不過,鄧金標就要結婚了,不分也不行,鄧金標倒沒什麽,再怎麽也是自家兄弟,誰知道鄧金標的媳婦什麽樣啊,萬一跟楊翠玲擱不來別別扭扭的分還不如現在分的好。於是,鄧金柱的爹找了二嬸做中人,把房子給楊翠玲蓋好了,再把鍋碗瓢盆壇壇罐罐案板擀麵杖一應過日子的家什配了一套,再把糧食分了,又把地也分了,一個家就過成兩個了。

按照當地風俗,分家的第一頓飯是要動動葷腥的,叫做燎鍋底。燎鍋底的意思是新的開始,既然能有葷腥以後的日子天天都會有葷腥的,也就是預示著日子越過越好,再怎麽沒錢也會割點肉包頓餃子的,再不然殺隻雞也行,反正能動葷腥就好。鄧金柱的娘晌午就趕集割了二斤肉,剁了餡,給楊翠玲送了半盆要她包餃子。楊翠玲就和了麵,擀了皮,包了餃子,開始了自己的日子。分了家到底不一樣了,吃餃子就是,不用再端給誰,也不用再謙讓了,想吃就吃,吃多吃少都隨意。不過,也有別扭的地方,鄧聰明醒著吱吱哇哇的說著講著,一天到晚的也不覺得怎麽,鄧聰明一睡,小院裏就安靜下來,隻有楊翠玲和鄧金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數時候根本誰不看誰的,就靜得有些死寂了。在大家裏鬧鬧哄哄的呆慣了,乍一下這麽寂靜,楊翠玲還真的有點呆不慣。可這到底是她的家啊,真正屬於她的家,不習慣也得呆啊。不過,人要習慣什麽也不是太難的一件事,過不了幾天,楊翠玲就完全適應了。可是剛適應不幾天,鄧金柱就撇下她和鄧聰明打工去了。

楊翠玲因為自己不能生,就特別寶貝鄧聰明,隻要有可能總是帶在自己身邊,弄得最初設想幫助帶孫子的婆婆想逗逗鄧聰明都沒多少機會,偶爾就會抱怨,你看你叫俺孫子帶恁結實,又沒誰跟你搶。楊翠玲知道婆婆吃醋了,笑笑,該怎樣還怎樣。婆婆忍不住,繼續嘮叨,你別累壞了啊。說得多了,楊翠玲也會回嘴,累壞了不還有你的嘛,不就稱了你的意了?就輪到婆婆嗬嗬地笑了。有時候楊翠玲太忙,就不得不把鄧聰明放在婆婆家,等忙完了再接回去,比如打麵、彈花,要到外村或者集上去,帶著鄧聰明就很不方便。婆婆如願以償帶著孫子很開心,這這那那的跟鄧聰明說得很熱鬧,往往不知不覺一晌午或者一歇晌就過完了。可是鄧聰明就覺得很漫長,他在楊翠玲身邊呆慣了,剛離開楊翠玲還覺得新鮮,一會兒就不行了,初時隻是想起來了說一句,我想俺媽了,慢慢就會發出哭腔,找俺媽,後來任奶奶怎麽哄都不行了,頑固不化地哭鬧起來。到了這時候婆婆帶孫子的幸福勁全化為了烏有,又著急又不舍又無奈,累得一頭大汗還是沒一點效果,那個尷尬勁兒就別提了。楊翠玲一出現,鄧聰明的哭喊馬上就會像拉了閘的電燈一樣噶然而止,立竿見影。婆婆就會歎息,娘哎,小賴種兒,我抱著就不一樣嗎?您媽抱著就恁得勁啊?婆媳倆乘機說些體己話,不時逗一下鄧聰明,最常說的話題是明知故問地指著楊翠玲問,這是誰啊?鄧聰明很爽快地答,俺媽!婆婆就會一本正經地說,才不是哩!您媽叫你扔到南地的槐草棵子裏,她走那兒聽見你哭的可憐,叫你拾回來了,那時候你就恁長一點。婆婆一邊說一邊煞有介事地比劃著。開始鄧聰明信了,就很嚴肅,後來就不信了,笑嘻嘻地說,不是哩。婆婆問,那你說你從哪兒來的?鄧聰明說,俺媽生哩!說得婆媳倆愣了半天。然後歎息,現在的孩子咋恁知道啊!因為過去大人也老是拿這話題逗孩子,孩子都會信,受了母親的委屈就會警告,不怕你不疼我,我找俺親娘去!有時候婆婆也會接著逗鄧聰明,你咋知道你是您媽生的啊?鄧曉明嘻嘻一笑,我就知道。看看沒別人在,婆婆再問,從哪兒生哩?滿以為會難住鄧聰明的,心裏卻很期望鄧聰明能答出來。鄧聰明果然沒讓他們失望,張嘴就來了。婆媳聽了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鄧聰明就很得意,跟著哈哈地笑,還會再次強調,就是從屁眼裏生的嘛。

鄧聰明很可愛,楊翠玲心裏就滿足,越發地疼愛了。有時候鄧聰明也會讓楊翠玲覺得難堪。有一次,鄧聰明不知道怎麽了,顯然找楊翠玲找不到,很急迫地叫,媽,媽,媽!那時候楊翠玲正在茅房裏換衛生紙,怕鄧聰明著急,就很急迫地答應,哎,哎,哎!一會兒鄧聰明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楊翠玲躲避不及被鄧聰明看了個正著。鄧聰明本來要說什麽的,乍一看楊翠玲血糊糊的一片,吃了一驚,瞪著眼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楊翠玲沒辦法隻好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一邊驅趕鄧聰明,去,臭!鄧聰明這才反應過來,關切地問,媽,你咋弄的了?楊翠玲故作輕鬆地說,沒事。鄧聰明卻放不下,淌恁些血啊?媽,疼嗎?問得楊翠玲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鄧聰明卻不依不饒,意外地拿出男子漢的氣魄來,媽,你疼嗎?我去請錢高良給你包包吧。錢高良是村裏的醫生,村裏人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找他看,錢高良也熱心,無論誰,隻要找他他必定去,即使深更半夜也會爬起來,刮風下雨更是不在話下,村裏人就很尊重他,但凡要看病總是說請。一聽說請錢高良,楊翠玲的臉騰地紅了,又沒辦法,隻好虛虛地應承著,不礙事,不礙事。換完衛生紙趕緊拉著鄧聰明出來了。楊翠玲原以為這事到這裏就算完了,豈料下午楊翠玲把鄧聰明送到婆婆那裏的時候,鄧聰明一看到奶奶迫不及待地告訴她,俺媽腿旮旯裏淌血了!說得婆婆嚇了一跳,拿眼直看楊翠玲,看楊翠玲的臉紅了才明白過來,忙說,沒事。又叮囑鄧聰明,可別跟人家說,啊!鄧聰明懵懵懂懂的,問,咋了?婆婆說,人家會笑話你的。記住,啊!又一次,楊翠玲在大塑料盆裏兌好了水,摸了摸,不熱不冷,就和鄧聰明一起洗澡。鄧聰明兩隻小手拍著水吱哇亂叫,興奮得不得了。一會兒,鄧聰明的勁頭一過就老實了,東看西看的看了一陣,一低頭看到兩腿間的小雞雞,忽然轉過來往楊翠玲兩腿間看去,沒看到小雞雞隻看到黑糊糊的一片,驚奇地問,媽,你咋長恁些頭發啊?說得楊翠玲哭笑不得,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正為難著,鄧聰明的小手伸了過去,繼續問,咋弄的啊?楊翠玲就惱了,一把把鄧聰明的手打到一邊去,訓斥道,往哪看啊?下一次再洗澡就穿了褲頭。

母子倆就這樣形影不離地過著,幾乎把鄧金柱忘了,婆婆偶爾會問鄧聰明,想您爸了沒有?鄧聰明要麽在想別的沒反應,要麽就幹幹脆脆地說,沒有。婆婆就笑嗬嗬地罵,娘哎!年底,鄧金柱回來的時候,看見鄧聰明在門口就叫,聰明。鄧聰明答應了,問,你找誰啊?俺媽呆家裏哩。鄧金柱就笑,給了鄧聰明一把糖塊,抱了鄧聰明就往屋裏走。一會兒,鄧聰明在裏間問楊翠玲,媽,那是誰呀?楊翠玲就笑起來,您爸啊。鄧聰明就一臉的茫然。楊翠玲不知道該怎樣跟鄧聰明說,可不說又不行,就說,你知道趙威吧?鄧聰明點點頭。楊翠玲說,趙威不就有爸有媽嗎?你也是啊,我是您媽,他就是您爸啊。鄧聰明似懂非懂,也隻好似懂非懂,不過一會兒就沒興趣管這個了,看鄧金柱這麽跟他親,一會兒就混熟了。

晚上,一吃過晚飯,鄧金柱就等不及了,要楊翠玲鋪床睡覺。楊翠玲看了他一眼,鋪床去了。床鋪好,鄧聰明卻纏著鄧金柱問個沒完沒了,諸如去哪兒了,幹啥去,那兒小孩多不多,下回會不會帶他去等等等等。鄧金柱心思根本不在鄧聰明身上,被他纏著就很煩,又怕楊翠玲不高興,就說,鄧聰明,咱睡覺好不好?鄧聰明真的很聰明說,那慌啥?天明早著哩。說得鄧金柱哭不是笑也不是。楊翠玲看著鄧金柱難受的樣子有點不忍,說,鄧聰明,睡覺吧。鄧聰明老被催著睡覺很不耐煩,沒等楊翠玲說完就打斷了她,慌啥哩嗎?楊翠玲當然有說詞,就說,明兒上您姥娘家的,再不睡明兒個起不來就去不成了。鄧聰明一聽有理就不再纏鄧金柱了,乖乖讓楊翠玲幫他脫衣裳睡了,可是睡不著,就在被窩裏問,媽,明兒個你去俺姥娘家買啥啊?楊翠玲說了,他還不滿足,接著問,你還騎洋車子帶著我嗎?得到肯定的答複很滿意,忽然看見鄧金柱,問,那俺爸坐啥啊?鄧金柱見小家夥這麽關心他就有點感動,接口說,我啥也不坐,我背著你。鄧聰明說,那你多累得慌啊。說了想起來,就接著說,你累了我再背著你,咱倆一替一歇兒。說得鄧金柱和楊翠玲都笑起來。鄧聰明卻很認真,一本正經地說,真的啊。兩口子笑得就更厲害了。楊翠玲說,你背動背不動啊?鄧聰明很驕傲說,我當然背動了啦!磚頭我都能搬起來哩!兩口子又笑起來。楊翠玲就逗他,光背您爸嗎?鄧聰明說,你也背啊!楊翠玲說,俺倆你背動了嗎?鄧聰明說,當然啦,我還正長的嘛,等我長的可大可大的,我連房子都能背動呢。楊翠玲還要逗他,鄧金柱已經等不及了,手悄悄地摸楊翠玲的奶子,不料鄧聰明的手也伸了過來,碰到了,問,咦,誰的手啊?鄧金柱很窘,不知道咋說,楊翠玲說,您爸的,我身上癢了叫他給我撓撓。鄧聰明就哦了一聲。鄧金柱再不敢把手伸過去,就在楊翠玲的屁股上摸,慢慢摸到了腿旮旯裏。楊翠玲知道鄧金柱急壞了,就說,鄧聰明,咱倆比比看誰先睡著。鄧聰明說,好,就把眼閉上了。過了一會兒,楊翠玲睜開眼看鄧聰明,卻見鄧聰明正看她呢,還說話,媽,你咋沒我先睡著啊?楊翠玲沒了辦法,就說,好了,趕緊睡,要不明兒走不成親戚了。於是都睡了。鄧金柱不老實,早就進入了,隻是不敢動,可不動又難受,就在那硬挺著。這會兒見鄧聰明睡著了,一翻身壓在楊翠玲身上動起來。也許太久沒有親熱了,楊翠玲也很渴望,鄧金柱一動她就很享受,要叫,怕把鄧聰明吵醒了就忍著。鄧聰明卻醒了,一睜眼就說,您弄啥唻?倆人沒料到鄧聰明會醒,嚇了一跳,就很懊悔沒有關燈,要散開可又不舍,還是楊翠玲腦子轉得快,說,我肚子疼,叫您爸給我柔柔。過了年,鄧金柱又去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