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看門
黃雪麗不承認跟別的男人有什麽瓜葛,即使跟楊翠玲她也不承認,她做事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可在這件事上她以為自己很仔細很小心很謹慎,說是滴水不漏也不算過分,都好幾年了,也沒聽誰風言風語地說過她什麽嘛。隻有一次被楊翠玲冒冒失失地撞上了,楊翠玲那樣的人也一定嚇壞了,又是晚上看不清啥的,馬馬虎虎也糊弄過去了。她當然聽說過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她當然知道早晚都會被人家發現的,特別是被錢大有和張素心發現,倆人肯定會鬧個天翻地覆的。真到那時候再說吧,大不了大打一架,離婚!那倒好了,她就可以跟鄧金海名正言順地成為兩口子了。眼下,不管誰都要瞞著,能瞞到啥時候算啥時候,實在瞞不住了再說吧。
但她還是沒能瞞住,還是再次被楊翠玲結結實實地撞上了。
那段時間,鄧金海的活兒特別多,常常清早天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星星就出車了,晚上滿天繁星才能回來,有時候一連幾天也回不了家,每次回來都累得半死,一躺下就呼呼地睡著了,連張素心都心疼了。黃雪麗更心疼,雖然鄧金海掙的錢不交給她,可她還是心疼,從內心裏心疼鄧金海。跟張素心不一樣,黃雪麗的心疼隻能擱在心裏,默默的想,默默的願。黃雪麗越想他就越想見到他,越想見到他越覺得難熬,就想到了一個詞,度日如年。上學的時候學到這個詞隻是作為一個詞來對待的,詞那麽多很快就把這個詞淹沒了。現在乍想起來一下就印到腦子裏去了,真真切切地體會了!黃雪麗就想怎麽能見鄧金海一次。黃雪麗想的見鄧金海不是看看就算的,而是真真實實地在一起溫存溫存纏綿纏綿。黃雪麗就想上次見鄧金海是什麽時候,不想還好,一想居然快一個月了,就更想念了!黃雪麗就想跟鄧金海約一下,時間還好,鄧金海再忙跟她呆半個鍾頭一個鍾頭還是沒問題的,愁人的是地方。原來都是在她家見麵的,不巧的是這幾天孩子病了,正關在家裏背風,在她家顯然是不行的,鄧金海家不用說更不行了。當然晚上去隨便一個背人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但孩子一個人在家會害怕,她丟下孩子一個人出去不太正常,會被人看出破綻來的。那就隻能去地裏了,反正現在莊稼都起來了,整個地裏都密密實實的,尤其是棒子地,人鑽進去就像水珠子掉進土裏一樣無影無蹤的。想好了見麵的地方,黃雪麗就積極準備起來了。
一天晌午,鄧金海路過村口就把車停下來,準備吃完飯歇晌再去。吃飯的時候黃雪麗來了,打了招呼就跟張素心借筐,說是她家的筐壞了,趁這會兒孩子睡午覺她到地裏給羊打點棒子葉。張素心沒有不借的理由,就給她找筐去了。借著張素心轉身的當口,黃雪麗向鄧金海擠了擠眼,還怕他不明白,伸出手做了一個跟著走的動作。鄧金海會意地一笑,點點頭。黃雪麗拿了筐就走了。鄧金海吃完飯拿著蒲席就走。張素心問,弄啥去啊?鄧金海說,洗澡去。張素心說,洗澡你拿席弄啥?鄧金海說,怪累的,洗完澡睡會兒。張素心就不言語了。
正是午後,天熱得厲害,地裏一個人也沒有。黃雪麗在棒子地裏等著、望著、盼著,怕鄧金海找不到她,就在地頭不時地探頭探腦的。鄧金海過了好一會兒才來。黃雪麗吹了一聲口哨,見鄧金海看見她了就往棒子地深處的另一邊鑽了進去。鄧金海自然跟了過去,一過去就被黃雪麗摟住了。黃雪麗說,想死我了!鄧金海說,我也想你!摟住黃雪麗就親。黃雪麗在他懷裏一邊被他親著一邊親著他,一邊扭動著倆手還不老實地往上摟鄧金海的衣裳。鄧金海不但很配合,也心領神會摟黃雪麗的衣裳。鄧金海也是想的,所以黃雪麗如願以償了。鄧金海說,我得走了。黃雪麗說,嗯。隻管摟著依偎著他。鄧金海就把一根指頭繞著黃雪麗的胸口一圈一圈地畫著,不時親她一下。鄧金海說,我走了。黃雪麗忽然說,我還想要!鄧金海歎息了一聲,說,等等吧,等我忙完這陣子。
那次之後,黃雪麗算了算又很長一段時間沒跟鄧金海在一起了。正愁著沒地方見麵,楊翠玲就像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來叫她看門了。她滿口答應,笑眯眯地接過楊翠玲遞過來的鑰匙,立刻去了鄧金海家,乘張素心離開的空隙悄悄告訴鄧金海,這幾天我給楊翠玲看門。然後說了些沒鹽沒油的話就走了。黃雪麗離了鄧金海家就馬不停蹄地去了她婆子家,說,楊翠玲這幾天有事,叫我給她瞧門哩。你上俺家給我瞧門吧。她婆子說,好。黃雪麗就回了家,安排她兒子錢鵬飛,我給聰明家瞧門去,她媽有事沒呆家,你好好跟您奶奶呆家裏。錢鵬飛說,我也去!我跟你一路去!黃雪麗說,不中!人家家沒人,你去了叫啥東西給人家弄壞了不好。錢鵬飛說,我啥也不招。錢鵬飛說不出所以然來就來橫的,我就去,我就去!晚上果然跟著要去,她婆子哄了半天也還是要跟著去。黃雪麗堅決不讓,她婆子說,叫他去吧。她娘還是那句話,叫人家的東西弄壞了咋弄?錢鵬飛還是那句保證,我啥也不招!黃雪麗再說,你啥也不招去弄啥?他婆子就說,礙啥的呀,叫他去吧。黃雪麗說,不中!人家是叫看門的不是叫敗壞的!說了半天錢鵬飛就是要去。黃雪麗沒辦法隻好妥協了,說,不能擺治人家的東西,要不我就把你送回來!錢鵬飛很高興立刻說,好!
錢鵬飛以前也來過楊翠玲家,對楊翠玲家並不陌生,隻是從沒在楊翠玲家人不在場的情況下來,因此很新鮮,這摸摸那晃晃,忙得不可開交。黃雪麗不時警告說,別亂動,別**!可還是沒能擋住錢鵬飛兔子一樣的亂跑亂動,到底把鄧聰明的一個玩件碰掉地上摔壞了。黃雪麗聽到動靜走過來,看了,立刻給了錢鵬飛兩巴掌,喝道,說了不叫你來不叫你來,你非來,說了不叫你擺治人家的東西不叫你擺治人家的東西,你非擺治!看看給人家弄壞了吧?包人家啦!錢鵬飛自知理虧挨了打也不敢吭聲。黃雪麗說,回家去!錢鵬飛這才說,我不擺治了。黃雪麗嗔怪起來,你還擺治哩!瞧瞧給人家擺治壞了咋弄?回去!錢鵬飛不想回去可是再也硬不起來,看著黑漆漆的夜,說,媽,你送我回去。黃雪麗知道他是怕黑,隻好把他送了回去。路上迎麵碰上了鄧金海,黃雪麗知道他是去楊翠玲家找她的,打了招呼,礙於錢鵬飛在不便解釋,又怕鄧金海誤會了不來,心裏急得什麽似的,看到錢鵬飛一下想起來,就訓錢鵬飛,你說你這孩子,人家輕易不找我看個門,看個門你還叫東西給人家弄壞了!看你聰明哥回來不打你!回去跟您奶奶好好呆家裏睡覺,聽見沒有?錢鵬飛無精打采地說,好。
黃雪麗拐回來的時候沒看到鄧金海,擔心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正東張西望著,鄧金海從空空落落的胡同另一頭慢悠悠地過來了。黃雪麗閃身讓他進來,輕輕地把門關上了。門一關上,鄧金海就此背後把黃雪麗抱住了。黃雪麗壓低聲音說,快鬆手,上屋去!鄧金海沒說話就那樣把黃雪麗抱起來進了堂屋。黃雪麗並不輕,鄧金海有些吃力,到了堂屋就把她放下了。黃雪麗反身把鄧金海抱住了,想死我了!鄧金海說,我知道,今兒不把你喂飽我不走!黃雪麗就笑了,有本事使了,我今兒個就是你的,想咋的咋的。鄧金海親了她一下,叫,乖乖啊!她跟鄧金海耳鬢廝磨了好幾年,鄧金海從來沒這麽親地叫過她,乍一聽又新鮮又新奇又溫馨又浪漫,一下就把她叫小了叫年輕了叫軟了叫化了。黃雪麗心裏暖暖地湧動著,嘴裏急急地回應,我是你的乖乖,我是你的乖乖,哥,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乖乖!當地夫妻之間不怎麽稱呼對方,要說話都是囫圇依兒,年輕一垡的也有叫對方名字的,名字誰都可以叫的,兩夫妻叫也沒什麽稀奇之處。鄧金海和張素心是這樣,黃雪麗和錢大有也是這樣。鄧金海和黃雪麗就不一樣了,他們叫對方的是老公和老婆。第一次叫的時候彼此都很新稔,又溫暖又浪漫,就很**,也說,我是你的老公或我是你的老婆,也說,我一輩子都是你的老公或我一輩子都是你的老婆。慢慢的就覺得稀鬆平常了,但也沒想過換一種稱呼,就老公老婆的一直叫了下去。今天鄧金海也不清楚怎麽就叫了她乖乖。也許是鄧金海那一聲乖乖刺激了黃雪麗啟發了黃雪麗醒悟了黃雪麗,她突然就叫了他哥。她這是第一次叫他哥,這聲哥叫她覺得他很強大自己很嬌小,有一種被保護的安全感,心裏就熨帖得不行。鄧金海愣了一下,心裏刹那間充滿了無限的柔情蜜意,不覺把她抱得更緊了。
黃雪麗幸福地躺在鄧金海的懷抱裏,享受著他的寬闊他的偉岸。雖然這樣已重複過很多次了,黃雪麗還是很享受,還是沒夠,尤其今天她更覺得美好美妙美不勝收。要說也是,從上次開始她就一直在渴望在期盼在等候,渴望著期盼著等候著,今天渴望的來了期盼的到了等候的降臨了,怎能不讓她歡欣鼓舞心花怒放喜不自勝呢?像是一塊地在太陽下四仰八叉地鋪展開來,越是有念想那太陽就越烈,越是有念想地下的水就越下沉,沙土中原本的水分就一絲一絲地蒸騰殆盡了,可那念想還在,太陽還在,地下的水還在下沉,地就開裂了,粉碎了,冒煙了。就在快要耗盡最後一絲煙氣的時候,忽地來了一場暴風雨,那麽酣暢那麽淋漓那麽飽滿,裹進來一切**滌著一切衝刷著一切,風雨過後就是一個平平展展清清新新的世界,何其痛快何其豪邁何其激昂啊!
鄧金海卻不急,像麵對一桌子豐盛的美味大餐,有吃的有看的還有能聞的,千形萬狀奇色異彩百味千香,怎能不靜下心來慢慢地品味,欣賞,品評一番呢?
黃雪麗終於受不住了,瘋狂地摟著鄧金海叫,哥,你要了我吧!鄧金海本想在等一會兒的,看著黃雪麗難受的樣子,他心裏不忍了,叫著,乖乖,哥來了!黃雪麗叫,哥,哥,哥……再說不出別的來。鄧金海愣住了,抱著她叫,你咋了?你咋了?黃雪麗半晌呃了一聲,囈語到,沒事,我沒事。哥,好哥哥啊!鄧金海突然明白了,應了一聲,哎!乖乖!
鄧金海睡到半夜的時候醒了,他知道該走了。借著外麵的月光鄧金海看著睡得正香的黃雪麗,吻了吻她的臉,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有點不舍,有點留戀。他一直都弄不清他是怎麽喜歡上她的,他也弄不清她有什麽值得叫他喜歡的,和張素心比起來,她並不多什麽,她有的張素心都有,她能給的張素心也都能給,可他還是喜歡上了她,喜歡得無法自拔,喜歡得一塌糊塗,喜歡得無可救藥。很多時候她都會把她和張素心放在一起,比來比去,也沒比出個所以然。他隻知道很多時候,隻要一想起她心裏就甜滋滋的,渾身**滿了暖意,充滿力量,好像又回到了二十歲!他常常會想起她的笑臉,想起她的鼻子,想起她的嘴唇,也會想起她的話語,想起她的呻吟……他立刻就會興奮起來,張素心從來沒給過他這種情愫,這種體驗,這種感受……這讓他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離不開她,越來越需要她!
黃雪麗被他弄醒了,知道他要走了,像每一次一樣心裏纏纏綿綿的舍不得他,也知道挽留不住的或者說是無法挽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多地依偎她,被他抱,被他親,被他吻……
他覺得她是那麽的乖巧,那麽的柔順,那麽的弱小,那麽的需要他。被她需要讓他很自豪,很驕傲,由衷地生出男人的萬丈豪情來。黃雪麗說,再睡一會兒吧,還早著哩。鄧金海拿過手機看了看,三點,還能再睡一會兒。鄧金海重新躺下,心裏就會一陣悸動,黃雪麗給了他許多遐想。這會兒黃雪麗胸前的葡萄就在他眼前挺立著,他不由地伸手輕輕捏了捏。黃雪麗沒事一樣的無動於衷。鄧金海忍不住了,說,乖乖,我想要你了!黃雪麗吞兒地一聲笑了。鄧金海很新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鄧金海衝動到累了的時候才安安穩穩地躺下來,他很想睡一覺,可他不敢,生怕萬一睡著了,錯過了時間那就糟了,天亮前他必須離開這裏,再裝作在外麵睡覺的樣子回家去。當地夏天有睡在外麵的習慣,好處是可以睡個涼爽覺,不足是不能睡懶覺,因為在外麵,天一亮人們就開始一天的勞作了。
黃雪麗想第二夜鄧金海也能來的,等了半夜鄧金海也沒來,第三夜也是,第四夜鄧金海才來。他敲門的時候被鄧金生看到了,問,誰?鄧金海說,我。沒事般地跟他打招呼,你弄啥唻?鄧金生說,沒事。又說,楊翠玲沒呆家。鄧金海說,是嗎?那燈咋明著唻?鄧金生說,她找黃雪麗給她看門哩。鄧金海說,哦,我就找點東西。鄧金生說,哦,那你看看吧。就走了。黃雪麗當然能聽見了兩個男人的對話,最初她就敲門聲她就來到了過道裏,剛要開門就聽到了鄧金生的問話聲,嚇得心裏直撲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了。鄧金海見沒法再悄悄進行了,就叫門了,嫂子。黃雪麗趕緊回到堂屋裏應,誰呀?鄧金海說,我。黃雪麗說,她沒呆家,叫我給她瞧門哩。鄧金海說,哦,我找點東西就走。黃雪麗說,好。就開了門。
倆人進了屋,黃雪麗悄聲問,還有人嗎?鄧金海知道她問的是外麵,說,沒有,就金生自己,走了。黃雪麗趕緊關了燈,把門掩上,一下摟住鄧金海說,哥,你可來了!鄧金海說,沒辦法啊。前兒個她想了,我沒咋給她,她生氣了。黃雪麗說,你可真得勁,你可真享福。鄧金海沒黃雪麗這沒頭沒腦的話弄懵了,說,咋啦?黃雪麗說,家裏一個外頭一個,你不享福嗎?你不得勁嗎?你都快成皇上了。鄧金海說,那咋弄?你嫌吃虧咱斷了吧?黃雪麗說,敢!你要跟我斷了,我就叫你斷了!鄧金海立刻叫起來,好好好,不斷,不斷!黃雪麗說,記著,我一輩子都是你的!你要是再說跟我斷的話,我就對你不客氣!鄧金海說,看看,跟你開玩笑裏你咋當真了。黃雪麗說,以後別開這樣的玩笑。鄧金海說,知道啦,乖乖!黃雪麗就笑了。鄧金海想起剛才虛驚一場,覺得有趣,尖著嗓子說,她沒呆家,叫我給她瞧門哩。黃雪麗嗬嗬一笑,也尖了嗓子說,我找點東西就走。鄧金海仍尖著嗓子說,東西還沒找著哩,還不能走。黃雪麗就笑噴了,噗一聲口水噴了鄧金海一臉。鄧金海抓住黃雪麗說,哦,東西找著,我該走了。黃雪麗也抓住鄧金海說,好,你走吧,不送了。說完,倆人哈哈地笑作了一團。
這一插曲讓倆人無比興奮,再動作起來就很**。結束的時候,黃雪麗意猶未盡,鄧金海很想抱著她,可她縮在下麵不上來他就抱不著,有點著急有點嗔怪,問,你弄啥唻?黃雪麗興致很濃,說,你說哩?鄧金海真急了說,趕緊過來我摟著!黃雪麗哈哈笑起來。鄧金海還沒明白,被她一笑笑糊塗了,問,笑啥唻?黃雪麗隻管哈哈笑。鄧金海說,笑,笑,笑個毬啊?黃雪麗說,就笑你的毬的。鄧金海沒覺得好笑加重了語氣說,趕緊過來我摟著。黃雪麗說,好,中了吧?鄧金海這才明白黃雪麗剛才笑什麽,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黃雪麗本來已經不笑了,鄧金海一笑讓她覺得比剛才還可笑,就更厲害地笑起來。倆人笑了好半天才停下來。黃雪麗倚在鄧金海懷裏,一隻手摸著他的臉。黃雪麗再問,你弄啥唻?鄧金海不清楚黃雪麗意思,又怕她不高興就沒說話。黃雪麗說,一句話也舍不得跟我說了,咋恁摳門哩。當地形容人小氣就說他摳唆,而不是說他摳門。近些年摳門也說開了,是從電視上學來的。鄧金海一聽,又一想,這才會過意來,笑說,我就是扣你的門哩!說完倆人又一陣哈哈大笑。盡了興,倆人都覺著有點累,相擁著舒舒服服地睡了。
倆人睡夢正酣,楊翠玲和鄧聰明回來了。
楊翠玲問了醫生說是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事情沒像楊翠玲最初預料的那麽糟糕,反而很順利很圓滿。楊翠玲心裏高興,又有點過意不去,下午就要分開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著了,相處了幾天也有點留戀,就讓鄧聰明跟著上街買了一大堆送給崔曉娟和她媽的東西,晌午還特意請崔曉娟和她媽下了館子,說了許多親熱話,下午辦好出院手續,還依依不舍地把崔曉娟和她媽送上了車。送走崔曉娟和她媽天色就晚了,楊翠玲舍不得再花錢在鄧老家住下來,隻在街上吃了飯就回來了。
到家的時候鄧聰明想叫黃雪麗開門的,楊翠玲很體貼地說,都半夜了,別麻煩您嬸了,幹了一天活兒該累了。你不是有鑰匙嗎?開開門不就妥了。鄧聰明就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了門。母子倆進了院子,鄧聰明拉亮了廈簷的電燈,推了推門紋絲不動,知道黃雪麗從裏麵把門閂住了。楊翠玲正在打水洗臉,見打不開門,隻好叫門了,黃雪麗,黃雪麗,睡著了嗎?我回來了。
鄧金海摟著黃雪麗一絲不掛睡得正著,猛聽楊翠玲的聲音倆人機靈一下都就嚇醒了,不明白明明大門從裏麵閂住的,怎麽沒聽見楊翠玲叫門人就進來了,他來的時候還在想楊翠玲是不是該回來了,要是叫楊翠玲發現了,那就不好了。不是楊翠玲發現他倆**會生氣,以他對楊翠玲的了解,楊翠玲肯定不喜興,不過不喜興歸不喜興,不會有什麽事,她會守口如瓶的。讓楊翠玲生氣的是他倆竟敢在她家睡在一起!這是很犯忌的。在當地即使女婿走親戚也不會讓他和閨女住在一起的,何況外人?但他倆實在太想呆在一起了,機會難得,要是放過去就太可惜了。後來他倆想隻要把大門從裏麵閂牢就好了,萬一楊翠玲夜裏回來開不了門就會叫門,那樣他就有機會不動聲色地躲過去。他都已經掃抹好也做好了準備,就躲進茅房裏,等楊翠玲進了院子他再翻牆跳出去。可忘他倆了,大門的其中一扇鐵門上是開了小門的,這是為方便平時進出的,小門按的是暗鎖,隻要打開暗鎖一樣能進到院子裏來。本來,暗鎖是可以保險住的,可是他倆都疏忽了。黃雪麗不敢應聲,假作還睡著,示意鄧金海穿上褲頭躲到床下去,夜裏伺機再溜出去。鄧金海借著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穿了褲頭跳下床來,剛要往裏鑽才發現根本不行。楊翠玲家的大床還是老式的,這種床很結實,很穩重,但笨拙,還有就是床臉子上有一塊起裝飾作用的木板,上麵刻滿了好看的花紋,這塊木板使往床底進變得很不容易,另外誰知道床底下有沒有東西,萬一有東西還是不行,現在情況又十萬火急,根本來不及偵查。楊翠玲還在門口叫門,黃雪麗再不應聲就說不過去了,應聲了就得去開門,可鄧金海還沒藏好,黃雪麗急得一頭火,又不能說話,沒辦法隻好使勁打手勢叫他到西間先躲一下,因為鄧聰明是住西間的,平時上學不大回來,現在又是夏天,屋裏很熱更不會去睡,頂多去拿個鋪蓋就會到院子裏睡,這樣再瞅機會溜出去。鄧金海會意,趕緊掂著他的拖鞋抓起背心溜到西間去了。
黃雪麗這才假裝著剛醒來的樣子,打著哈欠嘟嘟囔囔地說,哦,回來了,咋恁晚啊,啥時候了?您咋不住下明兒再回來啊?一邊說著爬起來去開門。楊翠玲胡亂應著,對鄧聰明說,洗洗臉去。然後走進來開了堂屋的電燈,從西間拿了枕頭、毛巾被,再從門後拿了蒲席走到院子裏,對洗臉的鄧聰明說,院裏涼快,你就睡院裏吧。黃雪麗說,要不我回家睡去吧?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怕,鄧金海還在西間躲著,她走了就沒人給他打照應了,那就更懸著了!楊翠玲說,沒事,夏天又不是冬天招答對模的就過去了,你就睡這兒吧。黃雪麗說,咱倆誰一坨。楊翠玲說,中。
在衛生院裏住著沒啥事可幹不假,可還是把楊翠玲折騰得不輕,吃吃不好,睡睡不安穩,一連住了幾天,又走了這麽遠的路,又渴又累早就乏透了,好不容易事兒了了,也到家了,心裏一輕鬆楊翠玲更覺得疲憊不堪了。幾天沒開火開水也不會有一口,楊翠玲渴壞了,洗臉的時候就就著壓水井大喝了一氣。喝飽了水,楊翠玲心裏很滿足不想說話,隻想大睡一覺,虛掩了門,就到東間跟黃雪麗睡了。黃雪麗企盼楊翠玲母子趕緊睡著,好讓鄧金海溜掉就不想跟楊翠玲說話,可一句話不說又覺得似乎不大正常,就有口無心地簡單問詢了幾句,以示關心。聽見黃雪麗問她楊翠玲不好不回應,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說,睡吧,時候不早了。黃雪麗正中下懷,卻慵懶地說,好,睡,你也該累壞了。
鄧金海戰戰兢兢地在西間呆了半天,聽見一切都靜下來,知道楊翠玲母子都睡著了,可他不敢十分確定,又等了一會兒才從鄧聰明寫字桌的黑影裏鑽出來。又尖起耳朵聽了聽,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東間的床是緊靠後牆放著的,在**是看不到門的,他隻要不被鄧聰明看見就中了。鄧金海探頭探腦地湊近門縫觀察著鄧聰明,門縫很窄看不真切,聽見鄧聰明發出勻稱的呼吸放了心,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來。他不敢弄出聲響來,生怕驚醒了楊翠玲或者鄧聰明。他把門一點一點地扳開著,緊張得心砰砰地跳,氣息又粗又重,身子也禁不住顫抖了。他停下來調整了一下,輕輕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覺得不那麽激動了,才接著扳門。門終於扳開了,開到他完全可以輕輕鬆鬆地側身走出去,在他剛邁出一隻腳的時候再次停下了,他再瞅了瞅鄧聰明確認鄧聰明的的確確睡著了,這才側身走了出去。他出了門口就往茅房走去。門口到茅房隻有十幾步的樣子,很快就到了。鄧金海到了茅房才想起來門還沒關,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這一哆嗦,要是因為這一哆嗦被楊翠玲發現了那才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呢。鄧金海就又返回來,把門輕輕地掩上了。
楊翠玲睡前剛喝了一肚子水,這會兒受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來。鄧金海剛把門掩好,聽見楊翠玲在**的聲音還以為她不過翻翻身,沒想到楊翠玲趿拉著鞋橐橐地來到了門口,打著哈欠拉開了門,驚得屁滾尿流趕緊往茅房裏鑽。鄧金海前腳才進茅房楊翠玲後腳就跟來了。鄧金海急切之間不知道立即翻牆好還是再躲一下好,還沒想好楊翠玲已經到跟前了。事實上鄧金海已經躲不了了,那麽明亮的月光可能藏得住嗎?除非楊翠玲是瞎子。鄧金海突然想把楊翠玲打昏過去,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閃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手嘴巴已結結巴巴地叫了,嫂,嫂子……楊翠玲沒防備嚇得猛地一抖身子,誰?鄧金海訕訕地笑著怯道,我……楊翠玲聽出來了,心裏還是提吊著,你咋呆這唻?鄧金海搓了搓手,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實話,要是不說實話楊翠玲肯定認為他是來偷她家的東西的,深更半夜沒事沒錯的藏在別人家不吭不哈的除了偷東西還能幹什麽?這樣的話,就算楊翠玲不說出去,以後他在楊翠玲麵前咋的也抬不起頭來了。鄧金海在心裏權衡了一下,說,黃雪麗不是給你看門的嗎。楊翠玲一聽就豁然了,知道那大腳板子就是鄧金海了。楊翠玲知道了也沒辦法,人家沒礙她的事,她管不著管不了也不想管,叫楊翠玲不高興的是倆人竟敢明目張膽地在她家裏好,不算欺負人也算惡作人。楊翠玲又氣又不知道該咋說,就沒吭聲。鄧金海木戳戳地站在那裏左不是右不是,尷尬透了,嫂子,我……楊翠玲還是不言不語。鄧金海又支吾了半天才恍然地走了。楊翠玲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找了位置褪了褲頭蹲了下去。
黃雪麗一直沒敢睡著,屏心靜氣地聽著鄧金海的動靜,聽見他從西間裏悄無聲息地走出來,賊頭賊腦地扳開門溜出去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一口氣還沒出完鄧金海摸了進來。黃雪麗機靈一下打了個寒戰,顫聲道,你咋還沒走唻?鄧金海說,楊翠玲逮住我了。黃雪麗的腦袋嗡地一下木雞一樣呆住了,半晌,她捶了鄧金海一下,你個傻屌啊!鄧金海說,我要不說她會把我當小偷的。黃雪麗知道已經回天乏力了,深深地歎了口氣,唉——鄧金海問,咋弄啊?黃雪麗說,還能咋弄?賠治人家啊!
一會兒楊翠玲解完手回來了,剛一進東間就看到了鄧金海,原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不但沒走還鑽進東間裏會黃雪麗,三分氣就長了七分。黃雪麗說,嫂子,對不起!你要打要罵俺都認!鄧金海說,嫂子,咋著都中,你看著辦唻,我沒啥說的。楊翠玲也不知道咋辦好,停了半晌,說,您這樣不中啊!早晚他能不知道嗎?倆人忙連連點頭,是,是,再不敢了。楊翠玲說,你走吧。鄧金海哎了一聲趕忙溜了。黃雪麗說,嫂子,你可別說出去啊!楊翠玲答應了,又說,您這樣可不中啊!黃雪麗說,從今往後我就跟他斷了。楊翠玲知道黃雪麗嘴上說說罷了,就是斷一時半會兒也是斷不了的,不願多說就說,睡吧。
第二天一早黃雪麗就早早地起床回去了。楊翠玲也早早地起來了,做了飯把鄧聰明叫起來,吃了,再把鄧聰明一直送到了縣城的學校裏,跟老師說了半天瞎話,才算蒙混過去了。
第三天晌午,黃雪麗悄悄趕集割了肉稱了水果請了香買了紙來到楊翠玲家,讓楊翠玲關了院門在堂屋裏擺上供點了香燒了紙作了揖磕了頭,嘴裏念念有詞地請神仙寬恕她和鄧金海的荒唐,保證以後規規矩矩做人再不敢有私心雜念。按說,敬神是要放鞭炮的,可這事不好聲張,隻能偷偷摸摸的了。為彌補沒有放鞭炮的缺失和自己的誠心,黃雪麗磕頭就磕得很認真,規規整整地跪在地上,腦袋把地碰得咚咚的。楊翠玲心裏生氣,看黃雪麗如此這般,心裏不好受了,就想拉她起來,可因為是敬神,隻能聽之任之了。敬完神,黃雪麗又向楊翠玲千不是萬不是地賠不是。楊翠玲就原諒了她倆。黃雪麗這才回家去了。楊翠玲看著黃雪麗當供品割的那一大塊肉,知道黃雪麗的用心,心裏過意不去了,剁了餡兒,給黃雪麗送去了一小盆兒,要她包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