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你可真會

鄧金生那天把楊翠玲送到衛生院,把一切安排妥當就再沒去過。現在,村裏姓鄧的男人大多不在家,鄧金生就覺得他有責任照顧好王菜園的每一戶姓鄧的人家,再咋說一筆寫不出倆鄧字來不是?楊翠玲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自是責無旁貸的,甚至有一點歉疚,好在及時發現並及時送到了衛生院進行了及時的搶救,這讓他心裏稍微感到點安慰。

守到半歇晌,問了醫生說是沒大妨礙,這才出了一口氣。停了一會兒,他鄭重其事地說,她這個樣子離不了人啊。對藍雲芳說,你就呆這兒看著,不定有個啥事招呼著點。藍雲芳說,好。鄧金生知道藍雲芳一個人不中,伺候病人可不像在家裏那麽輕鬆,可他不好點名留下誰,誰家沒一攤子事兒啊?最起碼夜裏在家看門是一定的,他要是點名把誰留下,萬一點兒背遭了賊,那就麻煩了,賠不是,不賠也不是,賠多不是,賠少也不是,弄不好就得罪人了,主要還不是他家的事,他做不了主又脫不了幹係,那就很別扭。鄧金生用征詢的目光看了看,就有人說,我黑了還得瞧門哩。也有人說,真不巧,俺婆子走親戚去了,要不叫她看著門,我就管呆這兒了。黃雪麗說,要不我呆這兒吧。鄧金生看她話說得吞吞吐吐的有點不放心,追了一句,您家不看礙事不礙事啊?黃雪麗說,沒事,你叫俺孩子給俺招呼好就中了。鄧金生看黃雪麗下了決心放了心,說,?放心了,保險給你喂的飽飽的,安排的得得勁勁的。黃雪麗說,那就妥了。鄧金生說,錢大有沒說叫我招呼你,要是說了,我叫你也喂的飽飽的,招呼的得得勁勁的。黃雪麗不樂意了,又不好生氣,就捶了鄧金生一下,說,日您姐哎,有那本事你叫藍雲芳招呼好就中了。藍雲芳也不樂意了,說黃雪麗,啥熊貨。黃雪麗說,咋的?他不呆家還不急碴你啊。藍雲芳更不樂意了,說,急碴你,急爛你。黃雪麗說,是哩,跟你樣哩。你要不急,叫金生呆家弄啥呀?藍雲芳剛要罵,護士過來了,就噤了聲。護士看了看楊翠玲,又看了看吊針,說,水下完了叫我,再換一瓶。藍雲芳說,好。護士就出去了。鄧金生停了一會兒,看著藍雲芳和黃雪麗,安排了要注意的事項,諸如打吊針啊、吃飯啊、晚上睡覺啊等等不厭其煩地一一說了,又叮囑,有事給我打電話,這才回家去了。夜裏他沒接到電話,就知道這一夜平平安安的,第二天也沒接到電話,知道沒事了,那就更不用去了。病人是嫂子不假,可畢竟是女人,他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女人麵前蹭來蹭去的到底不大好,何況有藍雲芳、黃雪麗等一幫子女人,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呢?再一天,藍雲芳在電話裏說楊翠玲沒事了,鄧金生哦了一聲徹底放心了。第三天晌午藍雲芳回來說楊翠玲出院了,她就是跟她一起回來的,鄧金生說,沒事就好。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家的狗窩,藍雲芳再一次深切地體會了。在衛生院這幾天可把她憋壞了,說話都要字斟句酌的,生怕說錯了話。他不是怕楊翠玲笑話她,也不是怕黃雪麗挖譏她,楊翠玲和黃雪麗都是熟人,誰不知道誰、誰怕誰呀。她怕的是衛生院的醫生、護士,還有別的病人以及那些病人的陪護,一個不小心丟人就丟大了。穿衣裳更得小心了,褂子、褲子、鞋、襪子,全得穿得規規矩矩、板板正正的,她在家隨便慣了,忽然穿得這麽周正,連個過度都沒有,渾身就感到怪別扭的,不是覺得這不合適就是覺得那不得勁。好容易熬了三天總算熬出頭了,現在回到了自己的家裏,那還不咋得勁咋來、咋舒服咋辦?一到家就當著鄧金生的麵把衣裳脫了個精光。鄧金生看著藍雲芳渾身肥嘟嘟的肉說,看你的肉,要是頭豬怪好,殺吃淨肉。藍雲芳說,你才是豬哩。鄧金生看著,忽然說,過來過來。藍雲芳疑道,咋啦?鄧金生說,過來呀。藍雲芳渾身上下地看了看,沒看到什麽,疑疑惑惑地湊了過去。鄧金生忽地照她肥肥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吃恁肥,還不是豬啊?藍雲芳明白上鄧金生的當了,笑了,說,肥了還不好?省的硌著你。說著,拿過汗褟子、裙子往身上穿,再穿了拖鞋,然後看看天晌午了就做飯去了。

大熱的天一動就渾身冒汗,鄧金生就坐在堂屋裏吹著電扇看電視。鄧金生並不是很喜歡看電視,可沒別的事可做,就看的有一搭沒一搭的。

一會兒,藍雲芳就把飯做好了,是撈麵條,黃瓜菜,雞蛋湯。這是當地夏天裏常吃的飯。撈麵條分為熱撈麵和涼撈麵。熱撈麵是把麵條從熱鍋裏撈出來,再加上菜就中了,菜一般是湯類。麵條熱騰騰地撈出來很快就會磬坨,要是有湯一澆就會散開來,吃起來就很爽口。涼撈麵嚴格說來是湯麵,可比湯麵好吃,因為味道都集中在湯裏。涼撈麵是把麵條撈出來再在涼水裏激一下,再撈出來,麵條被涼水一激就很難磬坨,配菜就不用那麽講究。麵條被水激過自是涼涼的,吃起來很下肚,吃完也不熱。天熱,一般人家吃的都是涼撈麵。涼撈麵必須要澆上蒜泥,當地把蒜泥叫蒜汁,這樣,涼撈麵也就叫了蒜麵條或者撈麵條。不過,要是吃的是熱撈麵,人們一定會特別強調是熱撈麵,以便把熱撈麵和涼撈麵區分開來。

這麽說起來撈麵條其實就是家常便飯,沒什麽好稀奇的,鄧金生接過碗三下五除二一碗飯就下肚了,再吃一碗也就飽了。就掏出煙來吸。藍雲芳很喜歡看電視,吃飯更要看了,她很容易看進去,一看進去吃飯就慢了,鄧金生和孩子們都吃完了,她還在出神地看著電視,手裏端著的空碗不知不覺就垂了下來,搖搖欲墜的樣子,叫人看著都不免心驚膽戰的。鄧金生就不耐煩了,碗掉了!藍雲芳慌得趕緊去端碗,這才發現碗還穩穩當當地端在手裏,就不樂意了,我看會兒電視咋啦?鄧金生拿眼乜斜著她,吸一口煙忽地往她臉上一吐,藍色的煙霧就把藍雲芳整個兒罩住了,嗆得藍雲芳咳咳哢哢的咳嗽不止,就罵,你個熊貨!鄧金生不說話,又一口煙吐過來。藍雲芳就知道電視看不成了,就到灶屋盛飯、吃飯去了。撈麵條本來就不熱,又等了這麽久早涼透了,吃起來更是下肚,三口兩口就扒拉完了。然後,刷鍋洗碗喂豬一氣嗬成。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完的時候,孩子們早就上學走完了。

藍雲芳把灶屋收拾完了,豬也喂了,以為再沒什麽了,蠻有資格好好看電視了。那時候,剛吃完飯的鄧金生一下變得很慵懶,他一連打了幾個哈欠,拉張蒲席準備睡上一覺。鄧金生本就不大喜歡看電視,這會兒困意就上來了。藍雲芳看著睡在蒲席上的鄧金生,就順便坐到蒲席上挨著鄧金生看起來,這會兒電視節目也很精彩,她就看得很專注。鄧金生伸腿的時候被藍雲芳擋住了,有點伸不開,蹬了蹬藍雲芳,藍雲芳卻沒什麽反應,不由睜開眼看了看,看到藍雲芳頓然了無困意了。

因為在自己家,藍雲芳就很放鬆,她沒戴胸罩**子不可遏止地翹起來,在薄薄的汗褟下頂起兩個小疙瘩,電風扇的風呼呼地吹著,使得薄薄的汗褟子更緊地往她身上貼,那對小疙瘩就越發地突出了。鄧金生對這對奶子再熟悉不過了,甚至他比藍雲芳更熟悉,無論是戴著胸罩還是**裸的,他都沒什麽好稀罕的,可他從來沒見過藍雲芳這種隱隱約約的奶子,心裏刹那間亢奮起來。鄧金生一骨碌爬了起來。倒把藍雲芳嚇了一跳,問,咋啦?鄧金生不說話,猛地就把藍雲芳抱住了。藍雲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驚得直叫,咋啦咋啦咋啦?鄧金生不說話,一下就把藍雲芳壓倒了。藍雲芳就知道他想要了。藍雲芳自己無所謂,不過他既然想要,她就不會拒絕,在她看來這是她應該的,除了什麽時候生氣了,她還從來沒拒絕過他。當地在說遇到無可避免的事隻能承受時,常常會說身子掉井裏耳朵掛不住,也說即是嫁了就別怕家夥大,前者一般用於正式場合,後者多是男女或男人罵玩時說。結了婚的女人自然沒有不知道的。藍雲芳當然也知道,她還知道任何話都不是憑空來的,既有這樣的話,就有這樣的事。這也許是她不拒絕鄧金生的原因。不過,她還是在鄧金生身下提醒鄧金生,叫門關上。鄧金生太亢奮了,哪裏會顧得了門不門的,再說這時候剛吃完飯誰會來啊,三下五除二就把藍雲芳的衣裳剝光了。夏天男人穿衣裳很簡單,一般都是一條大褲頭,講究些的會穿件背心什麽的,鄧金生算是個講究些的人,但現在在自己家,他就隻穿了大褲頭,現在隻一下就把大褲頭脫下來了。

作為夫妻行夫妻之事本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可那都是在**。鄧金生有時候心血**興致就很高,就想來點花樣調劑一下,可惜藍雲芳不懂,隻會躺在那裏等待著、接受著。鄧金生見不到他想要的,就會說出來,要藍雲芳這樣那樣的配合他。藍雲芳開始不大情願,覺得鄧金生怪怪的,至於怎麽怪她也說不來,要說下流似乎不對,他又不是跟別人,而是跟自己的老婆子,要是不下流似乎也不對,不就是那點事嘛,還這樣那樣的恁多事兒,咋的到最後還不就那麽回事兒。可是耐不住鄧金生急吼吼的要,慢慢就順從了,可她心裏對鄧金生這樣那樣的要求不是很積極,就做不到位,常常弄得鄧金生興味索然,抱怨連連。時間一長,藍雲芳也不耐煩了,被他抱怨急了,就說,你看你,咋恁些事兒啊?鄧金生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能歎息連連,一臉苦相。所以,隻要不是憋到一定程度,鄧金生一般不會要藍雲芳,藍雲芳自然也不會找他,她覺得這事應該是男人找女人才對,女人要是找男人就有點怪風流的,一旦女人被人認為風流總是不大好的。現在不一樣了,鄧金生什麽也不想了,隻想要她,要她,要她……

當然,男人要自家老婆子天經地義,又是在自己家裏,且隻有兩口子,身體也沒有什麽不適,這不是難事,鄧金生又那麽急迫,很容易就進入藍雲芳了。然而,當鄧金生真的做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還是不行。不是別的,而是鋪在硬水泥地上的蒲席十分難受。藍雲芳肉乎乎的身子倒沒什麽,難受的是鄧金生,被水泥地硌得生疼,才一會兒就受不了了。鄧金生要得很迫切,有點刻不容緩的架勢,可現在他不得不停下來。鄧金生一下就把藍雲芳抱到了東間的**。藍雲芳很肥,鄧金生很少抱她,一是沒這習慣,二是抱不動或者說抱起來很吃力,現在一急居然就抱起來了。搖搖晃晃抱到東間鄧金生已累得不行了,好歹總算到了床邊,就勢把藍雲芳扔到了**。藍雲芳身子在**,腿還在床外晃悠著,剛要往裏收,鄧金生忽然來了靈感,驀地抓住藍雲芳的兩條腿舉了起來,下麵輕車熟路地進入了藍雲芳。也許是從來沒這樣過,新奇使鄧金生激動得宛如脫韁的野馬,一路撒著歡兒地狂奔起來。藍雲芳也很新稔,不知不覺就進入了狀態,已進入狀態頓感很受用,抑製不住地叫起來……楊翠玲來的時候,兩口子正激動著,一時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就沒停下來。等鄧金生氣喘籲籲地趴在藍雲芳身上好一會兒的時候,藍雲芳才猛可地想起來楊翠玲來了,一定看到了,臉忽地紅了。她說,楊翠玲多會兒來了。鄧金生沒吭聲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藍雲芳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又說了一遍,楊翠玲來了。鄧金生終於說話了,來她來。藍雲芳忍不住就把她的擔心說了,她一定看到了。鄧金生說,看到她看到。藍雲芳說,丟死人了。鄧金生忽地笑了,說嗎,沒事。藍雲芳說,咋沒事啊,她都看見了。鄧金生說,看見了咋的?她還擱外麵吆喝啊?藍雲芳一想,是啊,她敢在外麵吆喝啊?那丟人就不光是她兩口子了,還有她自己,甚至她比她兩口子更丟人!不過,她還是為自己居然在大天白日的做如此羞人的事兒感到害羞,感到有意思,還感到幸福,不覺哂然而笑了。

鄧金生和藍雲芳在家裏忙活著,笊頭子也沒閑著,他剛在大坑裏洗完澡就被人圍住了,來來來,連一段連一段。笊頭子看了看在圍在他麵前的一雙雙期待滴閃著亮光的眼睛,興致馬上就來了,爽快地說,好,連就連。我連個四大難聽吧。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支愣著耳朵等著,笊頭子卻不說了,從口袋裏慢慢掏出一盒許昌煙來,也不謙讓,隻管慢悠悠地從煙盒裏掏出打火機,再掏出一根在嘴上噙了,啪地打了火點了煙,慢吞吞地吸了一口,很享受地從鼻孔裏噴出兩股輕煙來,弄得眾人都呆了,這才問,知道四大難聽是啥嗎?貓叫春,驢叫槽,戧鍋鏟子,銼鋸條。眾人還愣著,笊頭子就有些不滿,問,想想,不是嗎?眾人這才眯瞪過來,一邊笑著一邊連連點頭。但太短了,眾人興頭正足,就有點到喉不到胃的感覺,就有人順著慫恿,那,四大好聽是啥啊?這顯然正是笊頭子想要的結果,不禁得意地笑了,說,四大好聽啊?撓了撓頭皮,顯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說,四大好聽是撕綢子,撞金鍾,百靈叫,新媳婦哼。有人不服,叫起來,這有啥好聽的啊?笊頭子不急不惱,隻拿眼看了那人一眼,說,不懂了吧?綢子是啥啊?綾羅綢緞啊,成天價穿綾羅綢緞那是啥日子啊?會不高興?會不好聽?撞金鍾更得勁了,隻有皇帝上朝才能撞金鍾啊,給你撞金鍾你不當皇帝了嗎?當皇帝了能不高興?會不喜歡聽撞金鍾?能養百靈鳥是啥人啊?財主才會養啊?當了財主你會不高興?才娶了新媳婦你會不喜歡?她呆**哼你會不高興?經笊頭子一解釋,眾人哄地笑了,問的人反倒沒趣起來。眾人越發上癮了,再問,還有啥?笊頭子反問,你想聽啥?笊頭子的確是在問對方想要聽的內容,可眾人不這麽想,都以為問的人下作,就哄笑起來。這一笑,再沒人敢問了,盡管心裏還想,嘴上卻噤了聲,隻巴望著有誰提問。大家都這樣想,場麵就冷了。笊頭子連興正濃,也不肯就此作罷,見無人應聲,於是毛遂自薦說,我再連個四大白吧。不待眾人叫好,自顧連了,下大雪,粉白牆,孝子趕著一群羊。這倒素淨,和褲襠一點關係沒有,眾人就聽得有點索然。笊頭子見了,說,這個不算,重來,四大白是剝皮蔥,白蓮藕,大閨女屁股,小孩手。眾人這才哄地笑起來。有了興頭就會有人禁不住問,那四大黑哩?笊頭子一笑,說,四大黑啊?好好聽著,公檢法,國地稅,三陪小姐,黑社會。這些眾人都聽說過,但沒打過交道,不知道真的假的,也就無從驗明對不對,就不吭聲。笊頭子又是一笑,說,那就改改,打張飛,罵鄧奎,摸驢雞巴,踩地雷。眾人一聽轟地一聲笑得更厲害了,有人歎氣道,笊頭子,你可真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