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先帝去時,皇上尚年幼。

許準對這位年輕的皇帝並不了解,傳到他耳中的消息,左右不過是些皇上對政務不感興趣,隻知跟身邊的人玩耍取樂之類的。

可短短的一個照麵,幾句話的交鋒間,宋紹鼎的表現可不像是個不思進取的少年人。他身邊的那兩個小太監,做事一板一眼很有章程,也並不像傳言中的帶壞皇上的奸侫小人。

許準原本就對之前的傳言有些不信,見過宋強鼎之後,更是嗤之以鼻了。

他想尋求一下幕僚惠廷拱的意見。

惠廷拱,青州府人士,嘉興元年入京科舉。臨考前一天,突然整個客棧的考生包括他在內都拉了肚子,第二天根本爬不起來床。

當時官府隻說是客棧廚房幫工粗心大意,把買的鼠藥不小心混進了洗菜水裏,官府快速判了案,斬了廚房幫工,流放了客棧老板。

事情就這樣潦草結了案。

如果不是惠廷拱細心,發現他們客棧住了幾個熱門考生,另外幾個住在他處的大熱考生,也出了這樣那樣的意外。他還真以為是他倒黴。

朝廷裏不是沒有人懷疑嘉興元年的科舉考試存在著貓膩,可當時先帝剛駕崩不久,關外鐵騎蠢蠢欲動,南邊沿海又有倭寇時不時竄上岸搶擄,而京城內部不同派係之間的爭鬥就從來沒停止過。

那樣的關鍵時間節點上,各方勢力清楚地明白,不能再出大亂子了。在他們有致一同地沉默下,當年的事就那樣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惠廷拱即使想上告,也無人敢理會。同時他也清楚,單憑他自己,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一時之間,惠廷拱對朝廷失望透頂。

機緣巧合之下,讓他遇到了當時還是靖海侯的許準。兩個對朝廷不滿又胸懷大誌的年輕人,一拍即合。

從那之後,惠廷拱就成了許準身邊的幕僚。

兩人私下親如兄弟,比如此刻。不需要許準推讓,惠廷拱跟著進了帳篷後,徑直落座,沏茶,抽著鼻子,聞了聞茶香葉。

“好香的茶!是咱們那位皇帝陛下帶過來的吧?”許準向來不講究吃穿,惠廷拱從來沒在他身邊喝過這麽好的茶。

惠廷拱見許準點頭,他微笑道:“我接著猜,是皇上身邊的那位叫小福子的小太監送過來的?”

許準鼓掌大笑,“惠先生,真神人也,猜得分毫不差。”

惠廷拱一口將茶水喝掉,放下茶杯,回味了片刻,才說道:“你說得不錯。咱們的這位皇帝陛下,的確跟傳言中相去甚遠。”

許準眼睛裏閃過興奮的光,他搓著手試探著道:“你說,皇上是不是跟我當初一樣,在臥薪嚐膽?”

以前是年紀小,沒法對抗徐家,如今皇上終於不想再忍下去了。

惠廷拱知道許準等徐家倒台的那一天等了良久,但他還是忍不住給他潑冷水。

“當皇帝的,哪個不想大權在握?關鍵不在於皇上是否想收攏權力,而在於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從徐太後和徐國公兩個老狐狸手中把權力收回去。”

惠廷拱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提醒他道:“你可別一上頭就不管不顧地把皇上當知己。徐家人再十惡不赦,那也是皇上的血脈親人。更何況,皇上身邊還跟著徐世子呢。”

經他這麽一說,頭腦發熱的許準果然冷靜了下來。他沒喝惠廷拱給他沏好的熱茶,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仰頭倒進了喉嚨。

他長歎一聲,苦笑道:“幸虧有你提醒,不然我還真就有可能昏了頭了。”

他實在是太急切地希望朝中能有人製止徐家人繼續亂權下去。長此以往,天下隻會越來越亂。如果那個人是皇上,那就再好不過了。

惠廷拱知許準心中苦悶,他又何嚐不是一肚子的不甘與憤懣。

兩人相顧無言。

這時候,惠廷拱的書童突然在帳篷外報告。

惠廷拱起身,走到門口,從書童手中接過信鴿,示意他不要聲張。

惠廷拱當初隨許準到了東南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手創建了情報部門,從衛所所在的長樂縣逐漸蔓延到整個東南省。可以說,省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看著標記,是閩州府的眼線傳來的。

他解開綁在信鴿腿上的紙條,打開一看,登時愣住,隨即看著許準大笑出聲。

一邊笑,一邊搖頭,“看來我之前的擔憂是多餘的了。咱們的這位皇帝陛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有心計和本事。”

“哦?”許準大惑不解。

方才惠先生還讓自己防著皇上來著。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讓他的態度來了個徹底的轉變。

惠廷拱沒急著把消息告訴許準,反而問道:“你知道皇上這次來東南是幹什麽的嗎?”

“不早就傳遍了麽,是來看什麽‘仙人’的。”

皇上人剛出京城,他們這邊就收到了消息。不但本地的官府和衛所知道了,就連民間的老百姓都知道皇上此行的目的。

不用細想,許準便知是徐國公在背後做的手腳。一封書信,就能讓他的狗腿子尹灝聽話辦事,在皇上到來之前就傳開他此行的荒唐原因。

讓皇上在民間的聲望再一次地下跌。

如果不是剛收到府城眼線傳出來的消息,惠廷拱八成跟許準一個看法,但他此時卻不那麽想了。

他把寫著消息的紙條遞給了許準。

許準漫不經心地接過,隨意一瞥,結果下一秒眼睛就粘在了紙條上。

他登時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囑咐守衛的士兵,“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轉過身來,緊緊抓住惠廷拱的手臂,認真問道:“消息當真?”

紙條上不但寫了閩州知府尹灝隱瞞了皇帝失蹤的消息,還把皇上在漁樂村殺了幾個倭寇的行為稟報地一清二楚。

惠廷拱自信地挑眉,“閩州的人手,是我親自培養的,不會出差錯。”

許準忍不住想要鼓掌大喝,又防著外麵的人聽到。

他搓著手在帳篷裏急切地走來走去,最後停在惠廷拱的身前,神情慷慨激昂。

“惠先生,沒想到皇上年紀輕輕,對上倭寇竟然完全沒有手軟。對了嘛,這才是我大燕朝皇帝該有的風範。”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