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暴君”名聲
山本被押了下去。
城牆上亮起了火把，城門下士兵們點亮了更多的火把。
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臉色，泛著暖融融的光。
輕風拂過，火光跳起了輕快的舞蹈，陰暗與光亮在人臉上相互交替，卻抵擋不住那一雙雙亮晶晶閃著堅定的眼眸。
宋紹鼎環顧著四周，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逐一掃過。
他的視線停在誰的身上，那個人就會下意識地挺直腰杆子，炯炯地看向他。
不但普通士兵如此，就連許準、惠廷拱和胡實之三人也是如此。
尤其是許準和胡實之，兩人作為武將不止一次跟倭寇迎麵動起手來，還沒有哪一次像今晚這樣贏得酣暢淋漓。
簡直是太痛快了！
直到所有人目光都匯集在他的身上，宋紹鼎才揚著聲音道：“大家今晚表現得非常好！五十四個倭寇，一個也沒放走！你們做得對，就應該讓他們有來無回，甭管他們是男是女，年長還是年幼，隻要對我們揮起了刀子，那就不能心軟放過！
朕知道，之前可能有的人認為，女人和小孩子可以放過。但你們今晚親眼所見，別看對方是女的，或是小孩子，隻要他是倭寇，就是我大燕百姓的敵人。”
宋紹鼎說著，走了兩步來到土肥的屍體前，他用腳踢了踢，“你們也看到了，對方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毛孩子，也拿碰上刀妄想攻入府城。朕問你們，他如果今晚真要是成功進了城，你們說說，他會放過城裏的百姓嗎？”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大燕的軍隊有規定，不殺俘，不虐俘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常人眼中的弱勢群體：婦女和孩子。
晚上行動前，如果不是有許總兵和胡千戶的再三強調，不少士兵可能都沒法跟倭寇隊伍裏的女人和孩子下手。
但宋紹鼎的一席話敲醒了他們。
是呀，對方都拿著刀要來砍他們了，是哪門子的弱勢群體？
他們心軟放過對方的話，對方也會對他們心軟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他們要是會心軟，今晚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宋紹鼎看著士兵們的眼神慢慢發生了變化。
很好，道理他們都明白了，希望他們以後也能堅持下去。
“還有，”宋紹鼎繼續給士兵們鼓氣，“朕知道，以往你們可能聽到過不少有關倭寇的傳言。傳言中的倭寇無比殘忍、凶狠，似乎他們天生就比大燕人更勇猛？可是，今晚你們跟他們交過手了，還覺得他們比你們強嗎？”
當兵的都認為自己是最強壯最勇敢的那一個。宋紹鼎這麽一說，激得他們鼓噪起來。
“不強！不強！不強！”
“很好，日後再遇到倭寇，就拿出今晚的勇氣和膽量，他們沒什麽可怕的。”
宋紹鼎說完之後，士兵們開始打掃戰場。
他扭了扭略有些僵硬的脖子，提步往府衙走去。
宋紹鼎邊走邊吩咐惠廷拱：“山本由你來審，問清楚還有哪些沒被揪出來的官員和富商。”
他轉過頭對別一側的許準道：“審出其餘倭寇的下落後，如何剿滅他們就由你來負責。”
“臣遵旨！”兩人拱手，齊聲領命。
剛走進城門內，宋強鼎發現不遠處有十幾個人，被五花大綁地扔在牆根底下。不但如此，嘴裏也塞著東西。
宋紹鼎腳步一頓，看著這群人的目光裏滲著寒意。
“這些都是倭寇在城裏的眼線？”
宋紹鼎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閩州府，竟然有這麽多大燕百姓成了倭寇的眼線。
那整個東南省下屬八個府城，眼線的人數豈不達上千？
宋紹鼎深呼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時，語氣重了許多。他對許準道：“你是整個東南衛的總兵，有這麽自己的百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投靠了倭寇，你知不知道？”
宋紹鼎越想越心驚。
如果不是他主動放出誘餌設陷阱抓住這群倭寇，難以想象在十幾名眼線的內應下，倭寇會不會輕而易舉地攻入府城？
閩州府如此，那其他的七個府城呢？
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過宋紹鼎的想象。
“惠廷拱，你連夜審訊山本，務必要得到他所知道的全部信息，最好其他倭寇團夥在省內其他府城的動作。”
“許準，東南省的安全，朕全權交付於你。除了剿滅倭寇，朕命令你揪出所有的內應，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禍害了普通百姓。”
兩人再度拱手領旨，腰比方才更彎了幾分。
“皇上，人抓住之後，怎麽辦？”惠廷拱問。財物和糧食好解決，直接入府庫。
可是，人呢？惠廷拱垂眸沉思，他覺得十分棘手，除了倭寇還有大燕百姓。
不好辦啊。
宋紹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全殺了。”
惠廷拱一驚，縮了縮脖子，“倭寇全殺了，內應也全殺了嗎？”
許準聞言，悄悄抬眸看向他。
宋紹鼎的腳步定在原地，他沒錯過兩人的打量，也知道他們的顧慮。
倭寇全殺了，理所應當。
但內應跟倭寇不一樣，他們是大燕的百姓，而且按照之前的預估，很可能有近千人。這麽一個龐大的數字，宋紹鼎如果想也不想，全殺了的話，難保不會引起震**和騷亂。
宋紹鼎是皇帝不假，可他手裏還沒有實權，說好聽點兒，是天下萬民之主；說難聽點兒，他一個當皇帝的，說話未必有朝堂上的那些權臣管用。
今晚也就是許準和惠廷拱這樣的保皇派，換作其他人，可能一開始就不會聽他的安排剿倭。
所以，大權在握之前，宋紹鼎不允許自己傳出任何跟“暴君”相關的名聲。
宋紹鼎壓著心裏的煩躁，眉心蹙起，說道：“倭寇全殺了，無論男女老幼。至於眼線麽，審，哪些人給倭寇傳過信息，都是些什麽樣的信息。不重要的信息，先關起來，至於關多久後續什麽樣的處罰，你們看著辦，總之給他們留一條命就行了。至於那些跟倭寇往來密切，傳的信息造成倭寇殺害了其他百姓的內應們，把他們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寫到公告裏公之於眾，跟倭寇一塊兒砍了。”
宋紹鼎沉吟了半天，決定放過那些沒造成嚴重後果的內應。
他心裏不爽得很，但凡自己大權在握就不可能放過這群軟骨頭。
許準和惠廷拱不清楚，很多時候二鬼子比鬼子還要可惡可恨。
“這一次，就先給他們一個機會。以後再有人膽敢跟外族勾結，危害我大燕百姓的，統統殺了。”
他得早點回去，把權力搶回來，到時候想殺幾個出賣國家的，也不會有人說他暴虐，隻會說他鐵血手段幹得好。
宋紹鼎走出了一段路，他沒有回頭，伸出手一指身後不遠處的牆根。
“那十幾個內應先關著，審完之後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