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朕乃天子,天子一言九鼎。”

宋紹鼎還真不知道原來恩科的事兒。

聽徐明孝這麽一說,他登時便反應過來了。

怪不得這兩個書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嘲諷他這個當皇帝的,看來是審時度勢,為了幾個月後的鄉試提前造勢啊。

他們很清楚,這次的鄉試就是徐太後和徐國公為了籠絡人才搞出來的。那他們想要中舉,可不得提前討好徐家人。

而要討好徐家人,最簡單的一條捷徑,不就是得把跟他們作對的皇帝貶低一番麽。

宋紹鼎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剛剛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既能當皇帝又能殺倭寇,撿到的一條命簡直就是開掛了的人生。

但沒想到,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呢,就發現有人竟然打算踩著他的臉麵為自己造勢。

這麽膽大包天的人,竟然還隻是兩個窮秀才!

宋紹鼎把他的想法跟徐明孝一說,嚇得後者登時便要跪下去。

宋紹鼎伸手一攔,“表哥,這是做什麽?”

“臣、臣惶恐!”

見徐明孝眼底的驚惶不作假,宋紹鼎在他冒著冷汗的手上拍了拍。

“表哥不必惶恐,在朕的心裏,表哥永遠是朕的親人。朕也希望表哥能多勸勸太後和國公,重新成為朕的親人。”

他看著額頭上冷汗直冒的徐明孝,一字一句地道:“隻做朕的親人。”

宋紹鼎在“親人”兩個字上重重咬下。

徐明孝立時明白過來,皇上這是跟他把話攤開了。

皇上已經再也無法容忍有人覬覦他作為皇帝的無上權力,而如果有人敢繼續跟他作對,那尹灝隻是一個開始。

他不會對姑母和父親留情。

除非姑母和父親願意放權,隻做太後和一個手中無實權的國公爺,皇上才會重新把他們當作親人看待。

而作為他的親人,皇上當然不會對親人趕盡殺絕。

宋紹鼎見徐明孝知曉了他的意思,鬆開了手,鄭重地道:“表哥,前朝末年外戚弄權才攪得四分五裂,如今天下承平,百姓休養生息,他們好不容易才過上太平日子。朕,實在不忍看到百姓因朝廷亂象而再度流離失所。”

“表哥,你說呢?”

宋紹鼎推心置腹的一番話,明明出口時聲音很輕,好似從他耳邊輕飄飄地飄過,但徐明孝卻感到一塊重如千斤的巨石,猛地一下子砸向他的心間。

一下又一下,馬上就要把他的心髒砸得又碎又爛。

徐明孝張了張嘴,他喉嚨仿佛被一塊棉花堵住,哽咽得他無法開口。

宋紹鼎麵上依舊雲淡風輕,他的神情絲毫沒有變化,隻用溫和的眼神看向徐明孝,等著他表態。

徐明孝隻覺得自己枉為人臣,枉為人子。

為人臣,他不能全力盡忠地輔助君王,對徐家人的一些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想著躲過一日是一日,眼睜睜地看著皇帝陷入困境之中,是為不忠。

為人子,他不能及時勸阻父親和姑母,眼看著他們的野心和欲望日益膨脹,甚至漸漸將整個家族拖入到萬劫不複的境地,是為不孝。

徐明孝猛地閉緊了雙眼。他想起了自他四歲啟蒙時便立下的誌願。他要成為大燕朝的大將軍,為朝廷開疆拓土,讓百姓安居樂業。

可是,當他長大後,姑母和父親不許他去邊境,說他作為徐家的繼承人,必須以家族利益為重。

去邊境跟蠻夷打仗掙軍功,那是沒有家族扶持的低層世家和寒門子弟才會去做的事情。

當徐明孝再次睜開眼睛時,裏麵的紅血絲根根分明,好像要從他的眼球上跳將出來一般。

徐明孝咽下了嘴裏的血腥,一雙眼睛無比認真地看向宋紹鼎。

“皇上沒有騙臣?皇上會留下姑母和父親的性命?”

宋紹鼎上身前傾,目光直視他的眼底,“朕乃天子,天子一言九鼎。”

“隻要有皇上的這句話就夠了,臣一定不負皇恩。”

南下一行,徐明孝早就發現宋紹鼎根本不是姑母和父親口中的無能之輩,以前的一切不過是皇上故意做出來迷惑他們的偽裝。

相反,皇上無論是智謀還是手段,通通了得,假以時日,他必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徐明孝再看向兩個書生時,目光中充滿了仇恨。

皇上願意大度地放過徐家人,但前提是徐家人不再與他作對。

可眼前的兩個書生,還有無數他看不到卻真實存在的人,他們都妄想借徐家人的勢,他們巴不得徐家繼續與皇上作對好從中為自己謀取私利。

這些人,就跟死去的尹灝和陳侍衛一樣,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徐明孝睜大了雙眼,隻覺得眼前被蒙上了一層半透不透的紅紗。

他從桌上拿起自己的一雙筷子,右手向前一扔,兩根筷子隔著人群準確地找到了那兩個仍在跟眾人誇誇其談手舞足蹈的書生。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他們跟前一閃而過。

下一秒,便聽到淒慘的嚎叫回**在整個酒樓。

“啊!我的手!我的手!”

“救、快救救我!我馬上就要成為舉人老爺了!我的手不能廢!”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宋紹鼎眯眼一看,原來是徐明孝用筷子貫穿了兩人的右手。

徐明孝緩緩站起,走到兩人跟前,聲音冷如千年寒潭。

“你們秀才的身份是朝廷認可的,既然敢藐視皇上,那也就不用再考舉人了,留著右手又有何用!不如我替二位廢了,倒是省去了日後的麻煩。”

“你、你是何人?我們二人暢所欲言,幹你何事!”

第一個開口的書生舉著自己的右手,對上徐明孝浸著冷意的目光,哆哆嗦嗦地把話說完。

宋紹鼎朗聲大笑,現身於人前。

大堂裏的食客們,這才注意到角落裏的位置上竟然坐著這麽一位俊俏的年輕公子。

方才冷著臉的那位已經夠讓他們開眼的了,沒想到第二個竟然長得更加出色。

“表哥,他們想知道你是誰誒!”

哇,食客們心裏感慨,不但人長得好,聲音也悅耳。

有那婦人看直了眼睛,還有心思活絡腦子轉得快的,已經開始思考家裏的女兒、內侄女、外甥女當中,有哪一個能稍稍配得上這位公子的了。

徐明孝得了宋紹鼎的明示,掏出一塊玉佩往前一伸。

說書先生眼尖記性好,讀過的書也多,他恍惚間覺得玉佩紋樣眼熟,隻是恍惚之間,一時想不起來。

“表哥,我們走吧。”趁著眾人愣神,宋紹鼎帶著人離開。

經過說書先生和小二身邊時,宋紹鼎示意小福子給了兩人一人一個五兩的銀元寶。

“張先生,故事講得不錯。”

等宋紹鼎出了酒樓,猛聽到說書先生的驚呼聲。

“我想起來了,玉佩上的紋樣是徐國公府的標誌,上麵還刻了個徐字。”

“徐國公府?哪個徐國公府?”

“還有哪個?整個大燕,也就那一個徐國公府。”

“那麽那位出手的公子豈不是徐世子了?”

“沒錯沒錯,定然是了。”兩位書生麵色慘白,他們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了。

這時,有人驀然出聲道:“一位是徐世子,那稱呼徐世子為表哥的,又是誰?”

“皇上!是皇上!”

聽著身後乍然而起的腳步聲,宋紹鼎一行人加快了步子,快速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