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日的欣賞,來日的屠刀
“皇上,您這是......”
惠廷拱猜到了是官印,但他仍然難以置信。
雖然大燕朝舉子便可為官,但多是六七品的小官,還從來沒有人以舉子的身份做到四官知府。
更何況,他之前並沒有為官經曆,直接就成了一州知府。
許準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趕緊伸手把官印用綢緞重新包了起來,然後塞進了惠廷拱的懷裏。
“皇上給你的,你還猶豫什麽?皇上相信你的本事,你就肯定能做好。”
惠廷拱對上宋紹鼎含笑的雙眸,終於做了決定。
一直渴望的機會就擺在他的麵前,他怎麽還舉棋不定了。
惠廷拱重新跪地磕頭,聲音裏透出堅定。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盡所能治理好閩州。”
幾息之後,宋紹鼎才讓他起身,這一次他沒有上手去扶。
而是推心置腹說道:“惠知府的能力,朕是信得過的,望你日後不負初心,早日成為我大燕的棟梁之材。”
宋紹鼎安排完之後,惠廷拱去忙,徐明孝一夜沒睡回房間補覺。
許準跟隨宋紹鼎來到他的院子。
宋紹鼎踩著院牆借力跳上房頂,他的動作瀟灑無比,不過心裏在惋惜,要是他能真正飛簷走壁的話,那可就帥多了。
坐下來之後,示意許準也上來。他注目地盯著許準的動作,然後發現許準跟他一樣,都得踩院牆借力。
許準的功夫可比他高得多,看來世上還是沒有真正能飛起來的功夫啊。
宋紹鼎待他坐下後,以一副閑聊的口吻問道:“許總兵,有能飛起來的輕功嗎?朕想學。”
許準正打算跟皇上說惠廷拱的事兒呢,沒想到皇上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但既然皇上問了,那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容不得他敷衍。
許準立馬眯眼認真回想,把他所見所聞的高手和輕功秘籍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有些遺憾地搖頭,“皇上,以臣的愚見,應當沒這麽厲害的輕功。”
宋紹鼎在心裏長歎一聲,不過這是他預料之中的,所以也就隻有那麽一丟丟地可惜吧。
“皇上,您想學輕功?”看著宋紹鼎的神情,許準大著膽子問道。
許準對宋紹鼎的感官非常好,此刻兩人又不在京城,如果換作三年前,他可不敢過問皇上的任何事,這屬於窺探皇上的心意了,罪名可小可大。
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即使跟徐家鬧翻了天,許準也沒想過直接去找皇上。
宋紹鼎望著遠方若隱若現的海岸線,點頭道:“沒錯,這趟南下之行,朕發現朕的身手還差得遠,必須得多學一些,日後就算身邊沒人也能保護好自己。”
許準已經從小福子那裏聽說了他砍殺倭寇的英勇。皇上已經這麽厲害了,還如此上進。
又聽到什麽“日後身邊沒人”、“保護自己”這樣的字眼,許準在心裏已經自動認為皇上是要為不久的將來跟徐家奪權做準備了。
他立刻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跟著宋紹鼎回京城,把徐家拉下馬。
宋紹鼎瞥了他一眼,目光裏有些嫌棄。他開始覺得小福子說的話有道理了,許準好像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足智多謀。
他不禁問道:“當初徐老夫人六十大壽那天,你是怎麽想到潑糞惡心徐家人的?”
宋紹鼎一直覺得這個計策簡直好得不得了,既能讓徐家人氣得跳腳,又不能真殺了他。許準還能借此遠離京城權力的漩渦,雖說偏安東南一隅,但他有了足夠的時間發展自己的人。
眼下東南衛的情況,就是最好的證明。
許準沒察覺到宋紹鼎的用意,他揚著下巴沾沾自喜地道:“這有什麽難的。我小時候是祖父帶大的,祖父跟太祖起兵之前就是鄉下一個種田的農戶,農戶麽,自然少不了跟農家肥打交道。”
宋紹鼎想起來了,第一任靖海侯領了爵位卻拒了太祖給的官位,隻帶著幾個隨身侍從住到了京城外的莊子上,以伺候莊稼為樂。
每每種出莊稼和蔬菜,都會派人送一些到皇宮裏給太祖。也正是因為他淡薄名利,早早遠離了朝堂,才一直讓太祖感念在心裏。
宋紹鼎這下子明白了。如果許準小時候是跟第一任靖海侯長大的,那他能想到用糞便去惡心徐國公,還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誰叫他從小沒少接觸呢。
換作京城裏其他高門大戶的公子小姐們,隻怕壓根不會想到這麽損的主意。
還行吧,不管咋樣,主意是許準自己想的,還是多少有點智謀在身上的。
許準壓根沒意識到,就差那麽一點點,他的智商就要被皇上給鄙視了。
他還想著皇上想學輕功的事兒,雖然沒有水上漂那樣的輕功,但學一些別的功夫也行啊。
他正在心裏琢磨著他都認識哪些厲害的高手,能介紹給皇上。
許準腦海裏靈光一閃,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特別合適的人選。
“皇上,臣聽說浙江靈源寺有一老和尚,武功極其高強,如今年滿六十還能一禪杖打死猛虎。皇上想學功夫,何不去找此人?”
宋紹鼎來了精神,“你說的是真的?真有此人?”
“皇上,千真萬確。”
宋紹鼎雙手一擊掌,“好,正好此番回京路上經過浙江,朕就上門拜訪一探究竟。”
“皇上,有了此人的幫助,您不但能學到更高深的武功,最好把人留在身邊,將來有大用處。”
許準衝著宋紹鼎眨著眼睛,意思是以後對付徐家人時可以用此人。
旁邊就是徐明孝的院子,他不敢明說。
“你有心了。”
許準嘿嘿一笑,然後想到了他為什麽跟著皇上進了院子,收斂了笑容。
他低聲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皇上。”
宋紹鼎現在的心情好得很,“你問吧。”
“皇上讓惠先生任閩州知府,臣替惠先生謝過皇上,但皇上回到京城後,肯定會有很多大臣不同意這一任命的。”
惠先生當了他四五年的幕僚,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在他們的眼裏,他和惠先生是一派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而皇上的任命,相當於把閩州當地的軍政大權交到了他們倆的手裏,甚至因為他手裏的東南衛,他們的權力還可以輻射到整個省。
實際上,許準不僅擔心朝廷裏的官員們的反對,還擔心皇上任命的時候沒想到這一點。
他如果不先提醒的話,就怕日後皇上想起這茬事兒,會下意識地認為是他和惠先生從中作梗,故意誤導。
畢竟惠廷拱白身審案是說不過去的。
如今皇上是欣賞他二人,自然不會在意。
但如果有一天,皇上對他們產生了忌憚之心,今日的欣賞就會變成來日懸在他們頭頂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