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察聽民聲
許準的話音一落，宋紹鼎立刻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才應該是真正的許總兵嘛。
惠廷拱長期空抱滿腔才華，卻深受不被朝廷重用的悲憤之情，才會在情急之下忘了帝王的猜忌之心。
而許準在京城的權力中心曆練，又是從小跟著他祖父長大。單看他的生平第一任靖海侯，不難看出那是一個多麽睿智的人。這樣一個人帶出來的許準，頭腦再發熱，也不會忘了君臣之別。
宋紹鼎示意許準坐到他旁邊。他舉目眺望，將整個府城盡收眼底。
“朕知你視惠廷拱為人生知己，替他籌謀，擔心他日後會引起朕的猜忌。”
許準急了，趕緊起身，就想跪下表忠心。這種想法他隻敢一個人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想一想，平日裏不敢起半分念頭，就怕一不小心在臉上泄露了出來。
宋紹鼎在他跪下之前，伸手攔了一把。
“咱們君臣私下裏，不用動不動就跪。朕明白你心裏的擔心，但朕今日可以保證，隻要你們不做第二個徐國公，朕便永遠視你們為朕的臣子。”
宋紹鼎的意思也很清楚。
在朝廷大部分權力都盡歸於徐家和徐家的爪牙的當下，他巴不得有站在他這邊的能臣站出來，跟對方打擂台，爭權奪利。
隻要對方是忠心於他的，那收攏回來的權力早晚能歸於他手。
相反，如果隻是像朝廷裏的某些大臣，隻在口頭上表忠，叫囂著要跟徐國家一拚到底，卻沒有一星半點的實際行動，那對宋紹鼎來說，他們還不如閉上嘴巴來得討喜。
對上這樣的官員，徐國公和徐太後根本不放在眼裏，隻把他們當作跳梁小醜一般，而宋紹鼎呢，還得安撫他們，否則就是寒了“忠臣”的心。
所以，宋紹鼎巴不得多出現幾個像許準和惠廷拱這樣的能臣。
隻要他們有手腕有本事，幫他把權力從徐家人手裏搶回來，對於此時的宋紹鼎來說，那就是有用之人。
至於日後，是否他們會忘記今日的初心，而成為第二個第三個徐國公。
宋紹鼎表示，以後的事情誰能保證？！
誰能保證自己日後大權在握仍然一片丹心？！
就像他來時的那個世界裏，誰能想到曾經因刺殺晚清攝政王載灃失敗而寫下絕筆詩的汪精W，幾十年之後會成為頭號賣國賊呢。
宋紹鼎心裏想的是，與其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人性，還不如建立更完善的製度，讓所有人都各司其職，再無機會成為第二個徐國公。
但眼下，宋紹鼎當然不能告訴許準實情。
他說道：“許總準，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希望你們二人能齊心協力，共同治理好東南省。”
許準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小時候沒少聽祖父講他當年跟隨太祖起於微末之時，二人私下裏以兄弟相稱，但也從來沒有這麽地推心置腹過。
許準掙脫宋紹鼎的阻攔，三個響頭磕下。
“臣一定不負皇上的信任與厚恩。”
“好！”宋紹鼎伸出雙手將他扶起。
“朕打算三日後北上拜訪你說的那個老和尚，朕希望在走之前，能看到閩州府安定下來。”
許準點頭應下，“臣這就去跟惠先生，不，惠知府把所有的事宜商量好。”
得到宋紹鼎的允許後，許準立刻跳下房頂，大步流星地朝著書房走去。
如今那裏已經是新任知府惠廷拱辦公的地方了。
等到不見了許準的身影，小福子和小喜子出現在了宋紹鼎的身後。
“小福子，城裏如何了？”
小福子立刻笑著回道：“皇上，您眼光真好，惠廷拱確實有手段。他一麵派人把以往跟尹灝來往密切的人家都抓了起來，一麵在城裏貼告示讓士兵敲鑼巡街，把告示上的內容告知城裏的百姓。”
宋紹鼎知道，昨晚加上白天那麽大的動靜，普通百姓人家很可能一天都不會到街上，惠廷拱的辦法確實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安定人心，還不忘了把所有可能有罪的人家都抓了起來，防止他們趁亂逃走。
他點了點頭，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咱們的惠知府，都在告示上寫了些什麽？”
“告示上的內容主要分三塊。一是解釋為什麽抓人，抓了哪些人；二是安撫百姓，強調眼下是特殊時間，士兵們很快會離去不會擾民；當然啦，他主要想講的還是您的豐功偉績。”
宋紹鼎“哦”了一聲，“告示上麵還提到我了？”
“可不是？”
小福子理所當然地道：“沒有您，惠廷拱還會隻是那個普通幕僚，府城的百姓還得繼續忍受尹灝。您做了這麽多了不起的事，惠廷拱當然得讓老百姓們知道。”
宋紹鼎在他額頭上輕彈了一下，“瞧把你得意的。”
“嘿嘿，”小福子摸著腦袋傻笑。他這幾天沒再從皇上的臉上看到以往的陰沉了。皇上高興，他當然也跟著高興。
宋紹鼎手扶膝蓋慢慢起身，小福子立刻伸出手臂讓他扶著站起來。
“那明天一早，你們二人陪著我到城裏轉一圈吧。”
他要看看，惠廷拱的手段到底能起到幾分作用。
次日一大早，惠廷拱洗漱之後帶著小福子小喜子出了門，直奔府城最大的酒樓。
許準忙著安排士兵，繼續在城裏巡邏，防止有宵小之輩趁機作亂。
徐明孝帶著兩名士兵陪在宋紹鼎身邊。
一行人漫步進了悅客來酒樓。
“小二，你們酒樓都有哪些朝食？每樣來一份。”
小二笑著迎上前，一打眼就看出來，這一行人個個衣著不菲，打頭的兩人通身的貴氣，身後的侍從腰間掛著刀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他想到了昨天在街角看到的告示，心下裏立時便有了大膽的猜測。
他笑得愈發地燦爛，“諸位客官請進，我們酒樓裏各式早餐都有，很快就好。您幾位，上二樓雅間？”
徐明孝的視線將酒樓裏各處角落一一掃過，“黃少爺，大堂人太多，咱們還是去雅間吧？”
宋紹鼎搖了搖頭，“表哥，人多才好，我正想聽聽百姓們都說些什麽。”
他特意到府城裏最大的酒樓吃早餐，為的就是察聽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