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殺人誅心

尹灝的話音剛落。

二門處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許準殺不得你,那我呢?我可殺得了你?”

尹灝停下掙紮的動作,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這個聲音他熟悉,聲音的主人他幾天前第一次見到時,便牢牢地記在了腦海裏。

宋紹鼎和徐明孝等人的身影,從陰暗處走到燈火之下。

在宋紹鼎不怒自威的目光中,尹灝雙腿發軟,失去了許準的鉗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可他怎麽會甘願受死。

於是,大聲叫嚷開來,“皇上、皇上饒命!臣、臣不知何罪之有!”

“呸!尹灝,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質疑皇上!”哪裏用得著宋紹鼎親自開口,小福子擼著袖子跳出來把他一通好罵。

“皇上不見了蹤影,你不但不趕快派人手去尋,反而將皇上身邊的侍衛都關了起來。究竟是何居心?你想謀害皇上?莫不是想造反!”小福子把兩邊的袖子高高擼起,叉著腰對著尹灝狂噴口水。

尹灝被問得一時愣在原地。

當初發現宋紹鼎不見了,他確實想過皇上最好折在外麵,外麵那麽亂,除了土匪就是倭寇,一身富貴沒見識過人心險惡的皇帝,身邊隻跟了兩個小太監,很難說不會遇到什麽意外。

但尹灝自己不敢親自動手,便把跟隨皇上一起來的侍衛們都關了起來,讓他們無法出去找尋皇上。

他期盼著皇上最好能自己出意外。反正是他自己非要跑出去貪玩,到時候在國公爺的斡旋下,他不但不會有事,國公爺還會為他記上一筆大功勞呢。

可現在皇上不但沒出事,還帶著許準手底下的兵回來了!

尹灝眼珠子轉來轉去,絞盡腦汁地為自己脫罪。他不能死,他還有大把的富貴沒有享受呢。

對,對,他沒犯什麽大罪,隻是一時糊塗,不小心做下了一件小小的錯事而已!

想到此,尹灝哐哐地開始磕頭,“皇上饒命,是臣想差了,臣怕有人將您的行蹤泄露出去,才不得已而為之。皇上天命所歸,危險自是不會近身。”

尹灝越說底氣越足,對呀,反正他又沒朝皇上動手,他犯哪門子罪了。就算皇帝生氣,頂多是撤了他的官,再把他關一陣。

但朝廷上下誰不知道他是國公爺的門生,就算關起來,也沒人敢為難他。

尹灝相信,要不了多久,徐國公就會重新啟用他。

到時候,離開閩州離開東南,換個地方,他照樣能成為一方大員,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照享不誤。

心裏的底氣足了,磕頭的力道自然就小了。

宋紹鼎嘴角掛上一抹冷笑,他沒錯過對方聲音裏透出來的情緒的變化,更清楚對方有恃無恐的底氣來源。

小福子看尹灝的動作變得敷衍起來,最後幹脆頭也不磕了,甚至手扶在地上想站起身,上前一腳用力踹在他的膝窩上。

尹灝沒想到一個小太監敢對他下重手,毫無防備之下,身子一個前撲,重重摔倒在地。

膝蓋、雙手、還有額頭,破皮不說,傷口處還滲出了絲絲血跡。

家眷裏又爆發出一陣哭天搶地的大哭聲。

“都閉嘴!誰敢再嚎,我就砍了他!”許準一聲暴喝。對方雖然是女眷和孩子,但許準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宋紹鼎抬腿走到離尹灝三米外停下。

“尹灝,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殺不得你。”

宋紹鼎的聲音淡淡的,但裏麵蘊含的殺意凜然,讓人不寒而栗。

尹灝趴在地上正想爬起來,莫名地一個哆嗦,又重新栽倒在地。

他聽出來了,皇上是真地要殺他,不是在虛張聲勢。

可是他怎麽敢的啊,他難道不知道自己跟徐國公的關係麽。

“皇、皇上,臣、臣是徐國公的門生。”他想說的是,皇上不能殺他,不能得罪徐國公。

可他話還沒說出口,仰起頭從下至上清楚地看到他提到徐國公時,皇上眼底不加掩飾的嘲諷和濃烈的殺意。

尹灝大驚失色。

皇上什麽意思?他連徐國公都不放在眼裏嗎?那、那他豈會放過自己?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知罪,臣知罪。”

尹灝軟著身子趴在地上,以頭搶地,很快地上便洇出了一抹紅色。

尹灝心裏七上八下,思維如疾奔的流水一般,他很快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皇上莫不是要跟徐太後和徐國公鬥法?他雖然遠在邊疆,卻知道近半年來朝廷上不太平,有不少大臣上書進諫皇帝親政,很可能來自皇上本人的授意。

而今晚皇上態度如此強硬,是想拿他當作突破口?

那短時間內,皇上應該不會殺他,隻會想從他這裏拿到不利於國公爺的證據。

尹灝慶幸自己方才反應得快,隻是求饒,沒說任何對徐國公不利的話出來。

宋紹鼎不知道幾息之間尹灝想了那麽多,甚至還想著拿捏他。

可他注意到徐明孝在尹灝說出他是徐國公門生之後,便緊緊攥起的雙拳。

尹灝隻是一時口不擇言,他沒想過要背叛徐國公,但聽在徐明孝的耳朵裏,卻遠不是那麽回事。

他是在威脅自己?威脅自己替他向皇上求情?

宋紹鼎欣賞夠了徐明孝眼底的慌張之後,才不慌不忙地問道:“表哥,尹知府說得也不無道理。那不如,先留他一條命?”

留他一命,日後拖國公府下水?

徐明孝連忙道:“皇上,尹灝此人為官不仁毫無愛民之心,”他投向尹灝的目光射出點點寒霜,“實在該殺!”

聽到宋紹鼎的話後,尹灝心裏鬆了一口氣,他果然猜對了,皇上隻是嚇唬他,根本不會殺他。

結果一口氣還沒鬆完,就聽到了徐明孝要置他於死地。

尹灝不可置信猛地抬起頭,瞪向徐明孝的眼睛一動不動,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中跳出來了。

“那就聽表哥的吧。”宋紹鼎本來想親自動手了結狗官,但他改變主意了,讓尹灝死在徐家人的手裏,豈不是更有趣!

宋紹鼎把自己的軟劍遞給了徐明孝,語氣淡淡地道:“表哥,拿著朕的劍,代朕殺了他。”

讓國公府的世子代替天子殺了依附於國公府的人。

宋紹鼎要的就是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