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上，您今晚隻打算搶劫嗎？”
“皇上，您想要臣做什麽？”
中軍營帳中，許準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聽岔了皇上的話，實在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宋紹鼎掀起眼皮瞅了瞅一臉懵逼的許準，抿了一口茶水，才不疾不徐地道：“你沒聽錯，朕讓你今晚跟著朕，去把知府衙門給搶了。
你不是跟朕哭窮沒糧沒錢，整個衛所都快要餓肚子了麽。尹灝這個狗東西，平時沒少貪汙受賄，這一次還不想管朕的死活，搶他有什麽不行的？”
“可，可是......”
許準結巴了，大腦都快跟不上宋紹鼎的思路了。他實在沒想到，皇上竟然把搶劫官府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尹顥再怎麽不是個東西，可他也是朝廷任命的正四品地方官啊。皇上不滿意，可以想方設法把他罷免了，罷官之後就是砍了腦袋，也沒人會說啥。
但他還在任上呢，皇上竟然能想出這麽樣的一個主意？！
還滿臉地不在乎。
許準一直對自己當年搞臭了徐老夫人壽宴當街痛罵徐國公的壯舉洋洋自得。
他覺得，他當日出的奇招，再沒人能跟他一較高下了。
今日方知，終是他孤陋寡聞了。
可他還不能對皇上說“不”。
一看皇上的樣子，許準就知道皇上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做了準備。而那兩個貼身的小太監不見了蹤影，想必也是另有安排。要不然，練兵剛結束，徐明孝沒道理不現身。
許準在心裏猜測，恐怕皇上在來東南衛之前，就做好了這個打算。
怪不得，昨晚他的人和徐世子的動手之後，皇上會極力攛掇今天的練兵。
皇上這分明是想看看他手底下人的真實水平啊。
搶劫知府衙門，隻靠他們幾個人怎麽能行，肯定是要借用自己手底下的兵。
許準把事情都捋清楚了，看向宋紹鼎的目光更加震驚了。
他和惠先生原本以為皇上隻是一個略有幾分心機卻缺乏謀略的少年，想對付徐家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做出來的事情，隻會讓人看著像是在賭氣，抑或是耍小孩子脾氣。
徐太後和徐國公，不是看不到皇上對他們與日俱增的不滿，但他們根本沒把皇上的反抗看在眼裏。
他們恐怕再明白不過，不管皇上做些什麽，到最後終將是些無謂的掙紮。
可能也正是因為皇上做的事，沒能動搖到徐家在朝堂上的勢力，所以徐太後和徐國公才一直沒有真正對皇上下毒手。恐怕也正是因此，尹灝才隻是瞞下皇上失蹤的消息，而沒有趁亂痛下殺手，再隨便推給土匪或是倭寇。
許準瞪大了眼睛，看向宋紹鼎，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位少年天才。
惠廷拱則動作要利落得多，直接掀袍雙膝跪地，“皇上有命，小人和許總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還伸手拉了一把愣在原地的許準，把他也拉著跪了下來。
宋紹鼎喝完茶水，放下茶杯。茶杯敲在桌案上，聲音明明很輕，但地上的兩人卻覺得仿佛雷霆之聲響在耳邊，壓得兩人幾乎無法呼吸。
他們再也無法像昨天私下裏那樣輕視宋紹鼎了。
對方不但騙過了他們，恐怕還將所有的徐家人都耍得團團轉。
壓抑的氣氛過後，許準和惠廷拱反而心情越發地雀躍，心髒也不受控製地“砰砰”亂跳起來。
皇上有心機好啊！
有手段有謀算好啊！
那他們跟著他，才有更大的希望把徐家人拉下來呀！
宋紹鼎目光定在兩人身上。
“你們確定？若是被京城的太後和徐國公知曉，很可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宋紹鼎繼續說著，絲毫不覺得接下來的話有多丟臉，“到時候，我可能保不住你們。”
話雖然難聽，但卻是大實話。
各朝各代這樣的事屢見不鮮。皇帝羽翼未豐的時候，一旦權力鬥爭失利，就不得不犧牲身邊的人。
宋紹鼎把最糟糕的情況跟兩人事先說清楚了。
宋紹鼎還不能完全理所當然地認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理念。他現在隻是謀求一個合作的機會。其中的風險，當然得先點明了。
兩人如果願意幫他，宋紹鼎當然求之不得。不樂意的話，他不會當真像這個時代的皇帝那樣要滅了兩人的口。
許準和惠廷拱不知道宋紹鼎腦子裏是這麽想的，在他們看來，能有機會為皇帝效命，那是祖上積德了。
雖然兩人不是一根筋的腐儒，加一起有八百多個心眼子。但麵對著如此真誠的宋紹鼎，許準和惠廷拱簡直恨不得以頭搶地來示他們的忠心。
“士為知己者死！”許準揉了揉眼睛，他能遇到這樣的好皇上，不枉等待蹉跎了這麽多年。
惠廷拱的際遇比許準還要糟糕，他的心情也就比許準更要**澎湃。
激動之下，手無縛雞的弱書生當即表示，“今晚我跟皇上和總兵一起去！”
“你得留在營地裏，”宋紹鼎勸他，我和許總兵都不在，“你得守好我們的大本營。”
許準聽了直點頭，沒錯，去搶劫知府衙門萬一尹灝那個王八蛋不肯束手就擒，雙方打起來，不小心傷到了惠先生可怎麽是好。
惠廷拱有些焉巴，見許準去看掛在板上的地圖，他拉著宋紹鼎走遠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聚精會神沒注意到這邊動靜的許準。他
小聲道：“皇上，您今晚隻打算搶劫嗎？”
說完之後，他仔細地觀察著宋紹鼎的神態變化。
宋紹鼎快速地上挑了一下眉梢。雖然動作極快，但沒逃過惠廷拱的一雙厲眼。
惠廷拱心頭一動，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低聲問道：“您也想殺了尹灝？”
一個“也”字，徹底暴露了他的心思。
既然要跟徐家人開始正式爭鬥了，那隻把尹灝的銀兩搶了算怎麽一回事。
還不如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給殺了！
尹灝是徐國公的門生，在東南的這幾年沒少搜刮當地的民脂民膏送到徐國公的府上去。要真正按照大燕律法，尹灝再長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宋紹鼎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反正徐家要倒黴了，那就先拿他開刀祭旗吧！”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知道今晚宋紹鼎會趁亂打機會直接殺了尹灝，惠廷拱心裏高興得不行。
他一開始想跟著去，就是抱著這樣的打算呢。
知道皇上不會饒了尹灝，惠廷拱也就不再堅持要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