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杯茶而已
“殿下，這不合規矩吧。”
奉先殿，小川子繃著嘴站在書案旁，一再勸說。
陳稷一手拿著書，另一手拿著筆，歪歪扭扭的練字，同時嘴裏小聲背誦書上內容。
得益於上一世的教育方式，他的背誦能力很強，基本上過一遍就能記住七七八八。
而他看的這些書，也都是目前他可以接觸到的部分奏折。
一個國，就像是一個人，奏折就是人身上的氣，通過奏折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生了什麽病。
好在，到目前為止，陳稷得出的總結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無傷大雅。’。
“殿下，要不把她送回去吧，一會兒太子妃過來看到了，說不準會發多大脾氣。”
一旁的小川子仍在小聲勸著，眼睛時不時的撇向屋角的羅漢榻。
鎏金鑲玉的羅漢榻上，春香正躺在那裏睡的正香，時不時翻個身，嘴裏呢喃兩句夢話，扯著被子憨笑，而後再度陷入熟睡之中。
陳稷順著他的目光瞥了眼春香，滿不在乎地說道：“讓她睡吧，一會兒抱來抱去的吵醒了她，看她那樣也是天天受欺負，何苦讓她這會兒回去受罪？”
“……”
小川子聞言皺起眉頭，不自覺的掏了掏耳朵。
有時候，他聽到這些話從陳稷的嘴裏說出來，總有種沒睡醒的感覺。
不真實。
讓人自我懷疑。
“為什麽滿朝文武都在說王家想要造反？我看奏折上，幾乎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王家管轄的地區百姓都生活的很好，政績方麵是真的沒話說。”
忽的，陳稷拿起一本奏折，遞到小川子的麵前，一本正經的詢問。
“嗯？”
小川子見狀怔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自己，滿眼疑惑道：“殿下在問我？”
“是啊，你跟了我這麽久，你知道的事情這麽多，問問你怎麽了？”
“可是這個。”
小川子抬手抓了下腦袋，神情有些尷尬，幹咳道：“我這個，其實王家被人針對，那是因為當初女帝登基的時候，是王家帶頭不認女帝，再加上王家三子手握重兵，又在邊疆，三天兩頭就有人上奏他們，這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嘴上呼呼啦啦的說著，手卻一直沒有伸手去接奏折。
這倒讓陳稷挑了挑眉，問道：“你的手殘廢了？你都沒看，你說的這麽認真？”
“那個……奴婢不識字。”
“……”
一句話，直接把陳稷說沉默了。
“你不認字？”
“嗯，先帝不讓太監識字，防止太監幹政。”
“那你這，你坐這兒，現在開始跟我一起學認字。”
陳稷也不多說廢話，伸手直接把他摁坐在自己身旁，丟給他一本奏折，指著第一排字說道：“雲南都指揮使司都指揮林凡！就這幾個字，照著抄，照著學，你不認字你怎麽幫我？別的太監可以不認字，你不行。”
“可我不會啊！”
“不會也得會。”
陳稷抬手在他後腦上拍了一下，催促道：“趕快學，我不也在學？大家一起。”
“哦。”
小川子苦著臉，攥著筆，望著麵前的奏折跟天書一樣，字認識他，他不認識字，何其煎熬。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
他怎麽抄都抄不像，累的胳膊都抬不動，可一抬頭，太子殿下仍在抄書，他又不敢說累了，隻能咬著牙堅持。
“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哈欠聲響起。
陳稷與小川子同時停下動作，回頭看向羅漢榻，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對方悄咪咪的看了自己一眼。
小川子是胳膊都抬不起來，不敢喊疼，陳稷是恨的牙根兒癢癢，本以為小川子學一會兒就累了，自己也能搭空歇歇，結果小川子一口氣學到現在，中間根本不帶停的。
“你去幫我弄些茶水吧，這女娃睡了這麽久，估計也渴了，我也渴了。”
陳稷用手肘撞了撞小川子，用力張了一下嘴，覺得嘴唇都在發幹。
後者點點頭：“是，奴婢也渴了。”
“那你也泡一杯喝，多放點兒茶葉。”
陳稷喊了一句，撐著膝蓋起身，拍了拍發麻的腿，走向羅漢榻。
春香此刻已經坐起身，但仍是耷拉著眼皮，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小手拽了下蓬鬆的頭發，憨傻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喜人。
“睡醒了？孤之前的做法太激進，你也別害怕，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她們，你是孤的貼身婢女，她們就害怕了。”
“……”
春香仍是沒緩過勁兒，呆呆的望著越來越近的陳稷，歪著腦袋似是在想陳稷是誰。
漸漸地，她的雙眸逐漸清晰，小臉上也開始浮現惶恐不安。
“殿下？”
下一刻，她猛地掀開被子，直接跪在羅漢榻上，咚咚咚的叩頭求饒：“殿下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月事剛走，今晚就可以……唔唔唔。”
沒等她說完，陳稷捂住她的嘴，翻了個白眼：“夠了啊，別再來這一出了，我不怪你了，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婢女，有事兒的時候用不上你，沒事兒的時候輪不到你上，也算是對你的補償。”
“既然人也醒了，那就收拾收拾床榻吧，你看你蹬的，得虧我的被褥是蠶絲的，否則兩腳就被你踹破了。”
說完這些，陳稷在被子上擦擦沾到口水的掌心，起身回到書案前，繼續翻看奏折。
苦哇。
想要幫人做些建樹，避免不了要通讀這些奏折，做好功課。
也好，為了活命，這種付出是值得的。
總比碌碌無為小半生，最後被兄弟拿刀子捅，或是被女帝宰了的結果好得多。
“殿下，茶來了。”
這時，小川子端著托盤進來，瞧見春香還坐在床榻上發愣，提醒道：“還愣著幹什麽？殿下給你賜了茶水，喝完茶水回去收拾東西，以後就住在這耳間，隨時伺候著殿下！”
“茶？”
聽到這個字，春香伸長脖子朝這邊觀望，水靈的眼睛裏都是期待與好奇。
她泡過茶，也送過茶，可這些都是皇家的東西，她一個小小婢女，是沒有任何資格嚐到的。
真的會很香嗎？
一個小小的疑問從她腦中冒出。
“奴婢謝恩！”
接著，她跪在**叩頭行禮，而後麻利的爬下床，扯好被褥，朝著小川子走去。
托盤上的那杯茶水，綠油油的，冒著一股清香，聞一下就讓人心曠神怡。
“還看什麽？快喝了！”
小川子擰眉催促一句，卻沒注意到自己也很小心的捧著茶杯，不敢灑出來半點。
陳稷望著這兩人盯著茶杯不喝，沒好氣道：“一杯茶而已，至於嗎？再看就涼了，快喝吧，一會兒給你倆一人弄幾兩，別杵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