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親人相聚

範閑並沒有著急審問抓來的幾個人,他作為一個擁有新思想的人,當然比現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懂得心理,在攻心這件事情上,他自然是遊刃有餘。

所以他準備晾著這些人,不打算直接帶回儋州城的範府裏麵,他還沒有這麽傻。

高達將這些山匪送入了儋州府的衙門裏麵,然後蒙住了眼睛,上了馬車,兜兜轉轉了好幾圈,這才從後門,送入了範府之中,找了一個柴房,安置了這些人,再安排著史闡立帶著兩個護衛加上十個京都城來的護衛,將幾個人分開看管。

自己則是帶著人,從正門,進入了範府。

範府出來迎接的人並不是很多,再加上本來儋州城範府就沒有多少人,隻是一行下人和仆人,而範閑到了京都城之後,找了一個曾經掌管內庫的葉家嫡係來到了範府之中擔任管家,葉管家做的兢兢業業,這也一老早在門口把守著,等待範閑一行人的到來。

到了門前之後,儋州城範府的下人趕忙走了出來,一夥一夥的幫忙抬東西,範閑和管家打了個照麵,葉管家低沉的對範閑做了個禮,“範大人。”

“葉管家,最近如何?”範閑微微一笑,看著這個老人問道。

“多謝大人,老奴身體還算硬朗,還能撐個幾年。”葉管家欣慰的說道,他對範閑非常的尊敬,畢竟小範詩仙聲名在外,那麽多的事跡,對於民心可謂是大有收獲,況且葉管家也算是一直在葉家的忠臣良將了,這個葉家並非是如今的護國公,京都守備軍的葉家,而是範閑的母親,葉輕眉的葉家。

葉家傳承的是商賈之術,但是在葉輕眉倒台之後,葉家就被扣上了叛國的帽子,可是慶國的皇帝陛下並沒有下令趕盡殺絕,而是讓葉家繼續輔助內庫的生意,繼續做下去。

葉家都是些從商的人,沒有什麽攻擊性的人群,所以皇帝也照著這個說法,將這些葉家的人保護了下來。

現在的葉家也算是重新獲得了新生,他們仰仗著範閑,給他們帶來新的生活,所以當然沒有任何的不從。

“奶奶呢?最近如何?”範閑問道。

葉掌櫃對範閑說道,“回大人,主母身體仍然非常好,今日知道你回來,已經在前廳等候了,快些進去吧,主母不聽勸告,硬是要在前廳等你,我擔心主母染了風寒。”

範閑一聽,當即點了點頭,立刻回到後方對幾人說道,“讓下人們收拾這些東西吧,我們先進去,奶奶已經在前廳等著了。”

範若若聽到這句話,立刻走下了馬車,先是將身後的柳如玉接了下來,才和林婉兒手拉著手,趕忙走到了範閑的身旁。

看三人已經整理完畢,範閑這才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接過了王啟年遞來新的衣服,畢竟是自己的奶奶,範閑不能失了禮數,況且說白了,這可是自己人生之中對自己最好且最關心的人。

邊走邊將外套換在了身上,範閑抖擻了一下衣服,才走入了正廳。

春風過境,夏雨自來。

微風拂過了前廳,吹得紗簾胡亂擺動,這裏曾經是範閑和範若若長大的地方,經過如此久的時間,二人再次回來,不禁有些觸動。

側麵看了過去,範閑的腳步很輕,後麵的三人也沒有說話,悄然走了進來的時候,那老夫人側身坐在正廳的桌子後麵,那是以前範閑還在的時候,老夫人吃飯的地方,她仍然坐在那裏等著。

範閑沒有任何的語言,他隻是靜靜地走了到了房間之中,對著這個無時無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背影,這個在自己心中無比重要的老夫人,跪了下來。

這一刻,似乎是風吹動了老夫人的麵容,又或許是聽到了範閑的腳步聲,她蒼老的麵容,**了一下,歲月鋪滿的臉,慢慢轉了過來,看到了範閑。

雙目閃爍,晶瑩剔透的光澤打在她的臉上,刹那之間,似乎幾年回轉,流經之時,已過千日。

“閑……閑兒?”老夫人顫抖的下顎哆哆嗦嗦的看向範閑,此時的範閑頭磕在地上,沒有抬起來,他換的衣服,正是當日走出儋州城時穿的那身衣服,寶藍色的緞子裏,錦帶束身,潔白色的內襯,下垂到地上。

“孫兒不孝,未盡孫兒之責,還望奶奶,恕罪。”範閑磕在地上的頭,是為了掩蓋他的眼淚,他雖然經曆過生生死死,經曆過諸多的殺戮,經曆過明爭暗鬥,可是他卻始終不能忘懷的是心底對於這份親情最沉重的思念,如今當著奶奶的麵,範閑再也不能堅強下去,似乎在這一刻,他變成了那個六歲的少年,那個陽光下的少年,那個被奶奶喝斥飯吃的不夠多的少年。

“來……來……”老夫人起身,她的力氣不夠,撐了一下地麵沒有撐起來,反而是後麵跪著的林婉兒和範若若立刻站了起來,而範閑則也是擔心的看了過去。

二女立刻走了過去,將老夫人攙扶了起來,老夫人並沒有先管來的人是誰,而是抓著自己的拐杖,趔趄著走了幾步,上前就要扶起範閑。

範閑不敢讓老夫人多動,立刻站起了身。

“讓奶奶看看……閑兒……你可回來了,閑兒。”奶奶看著範閑,慈祥的手掌蓋在了範閑的額頭上,輕柔的撥弄著範閑的臉,她似乎生怕自己的手傷害到範閑。

範閑抓著老夫人的雙手,顫抖的看著老夫人,“奶奶,我回來了,閑兒,回來了。”

這一次也顧不得體統,範閑再次將這個深愛著自己的奶奶抱在了懷中,“奶奶,孫兒來看你了。”

“好……好……”老夫人顫抖著說道,“來了好……來了好!”

淚水再也忍不住,老夫人的麵容,終於還是哭了出來。

喜極而泣,祖孫相擁。

這一刻,範閑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誰也不知道。

“奶奶,這是若若。”範閑開心的纏著自己的奶奶,終究是把她扶入了內堂,喜悅得介紹道。

老夫人微笑著點著頭,可是目光仍然不舍得從範閑的身上移開,範閑也知道這是奶奶思念自己,這才又笑著說了一次,“若若,還不來見過奶奶。”

範若若也是非常的思念老夫人,範閑這麽一說,這窈窕的女子立刻快步走到了老夫人的麵前,微微躬身作禮,“奶奶,您還記得我嗎?”

“若若……”老夫人看著範若若,臉上盡是喜色,雖然老夫人的年紀大,但是還沒遇到什麽都不記得的地步,範若若和她生活了那麽多年的,當然記憶猶新,不曾忘卻半點,她看著範若若,“來,讓奶奶看看,這姑娘長大了不少。”

“若若離府的時候啊,我還曾記得,那是六歲時許,還沒我這拐杖高。”老夫人顛了顛手裏的拐棍笑道,“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麽?還未曾婚配啊?”

果然老一輩的人都是這樣的,範閑倒是也樂在一旁,輕柔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婉兒,對方喜上眉梢,看到奶奶如此健康當然也非常高興,不過還是忍不住白了範閑一眼。

範若若立刻笑了笑,“奶奶,若若年紀尚小,還未曾婚配。”

“又是那個兔崽子,自己女兒的事兒都不上心,哎!”老夫人皺了皺眉,“這麽好的丫頭,定然要好好的婚配個好人家,若是跟了那些不學無術的逍遙二世祖,老身就是跑到京都城也得和那兩個兔崽子理論理論。”

範閑聽到這句話,這兩個兔崽子?難不成還有皇帝陛下?或者說是靖王?聽個樂就得了,範閑也不敢問。

介紹完了範若若,範閑這才對老夫人說道,“奶奶,這是孫兒的妻子,林婉兒,她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

“見過奶奶。”林婉兒走到了老夫人麵前,立刻作禮說道。

這一下更是讓老夫人愛不釋手了,她如同捧著鮮花一樣,撫摸著林婉兒道,“這麽水靈的丫頭,真的是好,好,好!”

連著用了三個好這才似乎能表達出老夫人對於林婉兒的喜歡,她笑眯眯的對林婉兒說道,“等會兒下了飯後,你和若若要隨我來,別忘了提醒我,最近記性不好。”

“是,奶奶。”林婉兒微笑著說道。

柳如玉也走到了老夫人的麵前,“母親大人。”

顯然老夫人也是猜到了這是誰,她先是看了範閑一眼,範閑仍然保持著笑意,並且搖了搖頭,這老夫人似乎才明白,當初在儋州刺殺的時候,二人就曾懷疑過麵前的柳如玉,但是如今這麽一來,範閑應當已經調查清楚,那件事情和柳如玉沒有一點關係,這才會結伴而來,她當奶奶的當然了解範閑的脾氣,想讓他卑躬屈膝,門兒都沒有!

這才笑容滿麵的對眾人說道,“你們舟車勞頓,路上也辛苦,先讓丫頭帶你們下去休息一下吧,飯菜等會兒就上來了。”

“閑兒,帶著孩子們去認認路,走走門,你的房間我一直給你留著,若若的也是。”

範閑和範若若當即點了點頭,這才戀戀不舍的帶著林婉兒和柳如玉離開,身後的丫鬟,這才帶路,帶著幾個人向他們的房間之中走了過去。

到了房間之後,各自的行李已經被下人們都安排在了房間之中,賀禮專門找了一個房間放置,王啟年緊密的安排也非常到位,他和高達在範閑的對麵住著,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畢竟一來這裏不是京都城,雖然都是範府,但是此處的範府和尚書府根本就是兩個安全係數,這裏不僅隨時都有可能進來人偷襲暗殺,甚至是家園之中的仆人、家丁、婢女都有危險。

況且不在京都城之中,窮凶極惡之徒也更是心裏負擔輕得很,大半夜隨處遊走經常見到,所以出了這個院牆,地方不熟的護衛們當然無法抓人,所以他們對於範閑的保護,更是需要嚴密。

“沒想到你對奶奶竟然如此情深義重。”正在整理包裹的林婉兒看著範閑坐在**悠哉悠哉的樣子,也替他高興,便問道。

範閑正在享受著他曾經孩童時的快樂,就是這張床帶給他的溫暖,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初睡在這張**年幼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能抱著自己的老婆繼續睡在這張**。

聽到婉兒說這句話,範閑回道,“那是自然,奶奶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人,對我無微不至的照料和細心的愛,是我人生之中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如此之好的人。”

“真好。”林婉兒笑道,“我從小到大也是在一個地方長大的,不過是在後宮之中,那裏我能熟知的,就是一直跟著我的玉兒,但是出宮的時候,就見不到她了,我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情……”

說著說著,林婉兒的麵容似乎有些倦怠,範閑從她的身後抱住了她。

範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皇室之中哪兒來的什麽親情,每一個人的出生都帶著標記和希望,長公主生下林婉兒有沒有愛,範閑並不知道,但是他對於長公主的了解,他能明白的是長公主似乎更希望是一個男子,而並非女子。

再想想淑貴妃、寧才人,宜貴嬪,她們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帶給她們一定的權力和未來麽?那些在後宮之中長大的人,對於親情太過陌生了。

“以後這樣的愛,會包裹著你的。”範閑低聲的在林婉兒的耳畔說道。

林婉兒羞紅了臉,推了推範閑,“討厭,這裏都是人,被看到了不好。”

“相公抱妻子天經地義,被看到了又如何?”範閑耍著無賴,死死地抱著林婉兒,溫柔的說道。

“婉兒,我會把你之前沒有得到所有的關懷,在之後的時日裏麵,慢慢的補給你,不差一分一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