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延於傳承

黑胖的女人忽然被嗬斥,整個人渾身顫抖差點從板凳摔下。

“沒有!我怎麽...知道她去哪裏了?!”

女人失口否認,尖銳的聲音引得其他人麵麵相覷。

傑帕德麵色如常:“女士,這位是亞玲小姐的妹妹,她們剛在貝洛伯格落戶,就是貝洛伯格的合法公民,有權享受一切法律義務,也有權受到銀鬃鐵衛保護。”

傑帕德沒有說完,隻是看著越發慌亂的女人,靈光一閃繼續道:“當然,您也是貝洛伯格的合法公民,若是遇到困難同樣求助銀鬃鐵衛。”

“我...我...”女人糾結的皺緊眉頭,她其實沒有上過學,不懂什麽法律,也不知道貝洛伯格的公民有什麽待遇。

連年的戰爭,讓文明不再延續。沒有固定居所的人們,失去學習的環境,失去對一切的探索欲望,每天朝不保夕疲於奔波。

隔代斷層的文化,在平民中不斷蔓延,就像浪潮一樣席卷所有,被名為‘戰爭’的颶風席卷一切。

女人糾結半晌,終是下定決心,她自認小動作的對傑帕德揮手,傑帕德也看出她的隱喻,先退出小屋,等在隱蔽的拐角。

不久女人來了。

“你們...真的能保證我的安全?我昨天回去的時候...看見她跟著村頭那個小混混走了。”女人焦躁不安的搓動手掌:“他是我們這片刺頭,沒人敢惹...我都提醒她,讓她別和那人走那麽近。你們可別說我說給你們,我家老頭子傷了腿,現在隻能靠我幹點雜活......我都說讓他別出去......”

女人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她像這個年代大部分普通人一樣,為生活奔波,為活著拚盡心力。

她沒有娛樂,沒有閑情,沒有學識。每天隻為一頓安穩的飯,一場睡到自然醒的夢,已經再無所求。

最後女人隱晦的指向路的盡頭,她說小混混以前有父母的時候還肯幹,後來父母都讓怪物殺死了,他也頹廢下來,每天靠打家劫舍過活。

說是打家劫舍,但更多是大家自願均出點物資,因為小混混的父母生前是村裏的醫師,大家都承過他們的情......小混混本人也身強力壯,像隻有婦人當家的家庭,不敢輕易招惹他。

傑帕德抱著景元,領著小女孩走在昏暗小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原來他們過著這樣的生活。

昏暗潮濕,肮髒無序...每戶人家門口,堆積著幹枯的腐枝爛葉,還有一點粗糙至極的食物。

他們走在路上,和迎麵而來的人相撞...他們就像兩個時空不同的各體。一方儀表堂堂鎧甲附身;一方滿目麻木已習以為常。

如果周圍再無歡愉,那是否已被苦難侵染而不自知?

小路的盡頭矗立一間木屋,比起其他建築,這裏算得上空空****。

破舊的木門吱呀作響,一點一點在風中搖擺,暴露出後麵漆黑的內裏。

傑帕德敲響門扉,裏麵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誰啊!”

一名高瘦的青年打開門,趴在門框看見他們皺眉道:“找我做什麽?”

“有人看見亞玲女士和你一起離開......”

“你們找她啊,嘖”青年不耐煩道:“說好做我床伴,結果臨到盡頭又反悔,自己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了......你是她妹子?”

青年混沌的眼睛瞄到傑帕德身後的小姑娘,他色眯眯的眯起眼睛:“你姐姐可沒說,她妹子是個可愛小蘿莉,不然我為了你......”

“先生,自重!”

傑帕德冷聲打斷,蔚藍的眼睛閃動冰冷的光:“我已經通知銀鬃鐵衛,很快就會有人來此詢問事情經過,希望你認真配合。”

青年驚疑不定的打量他兩眼,似乎在確認傑帕德話中真偽。傑帕德冷著一張臉,不想再多費口舌:“我們先走......”

“哎,別啊長官...”青年在後麵急忙叫住他們:“我們這真屬於正常交易,我給她一個安穩環境,她給我...行吧,我不說了。”

青年在傑帕德逼人目光下做投降狀:“我現在提供線索,是不是從輕處理?”

傑帕德驚異道:

“你還懂法兒?”

“嘖,你這話說的,我爸我媽好歹也是醫師......我也就跟著識幾個字,和他們也沒區別。”

青年不想再提打岔道:“喏,她向城門口跑去了,嘴裏神神叨叨嘀咕著什麽:不願意給妹妹添麻煩...不願意拖累其他人...什麽的,你們想找她盡快,那片最近不太平。”

青年目送他們離開,他背靠著破舊門板,抬眼看著蕭條院落,心中空****有什麽東西不斷回響。

他也曾勵誌當懸壺濟世的醫者,也曾滿腔抱負和朋友暢談未來,但怪物奪走他的一切,朋友、親情、甚至是夢想。

一群身穿鐵衛製服的人走進院子,他們看見青年並不意外:“你又犯了什麽事讓人舉報了?歌德。”

青年聳聳肩:“長官,能不能麻煩你連名帶姓的叫我,別隻叫姓氏啊。”

為首那人看著他皺緊眉頭:“你再混賬下去,以後隻能叫某某犯人,我看你四肢健全頭腦還行,要不要跟我去前線,省的留在後方禍害人。”

“好啊。”青年或者姓歌德的青年點頭應允:“以後還請長官多多照顧。”

“你真要跟我走?以前...邀請你......”

歌德無奈一笑:“以前比較混賬,現在嘛.....想去看看。”

那些奪走他一切的怪物,是否有他想的那樣恐怖。

他想親手為他們報酬,也想結束這渾渾噩噩的上半生。

————

“姐姐!姐姐!”

小姑娘站在茫茫雪原上,入目所及是一片冰冷的白。

她腦子裏亂糟糟一團,不知前路沒有歸所。

傑帕德和景元追在後麵,見小姑娘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其實他們心裏都清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又如何在這茫茫冰原生存下去。

終於,再又一個拐角,小女孩似發現什麽東西,那是一團帶著血跡的殘破衣角:“姐姐的...衣服。”

小女孩手腳並用把衣服握緊手中,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大守護者規定,每任繼承人,都要在整個貝洛伯格的幼兒中篩選。因為怕下一任大守護者徇私枉法,所以大守護者繼承人多選擇孤兒......”

景元沒有說完,傑帕德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這位是未來第二任大守護者的養女?”

那不就是第三任大守護者:【智者】亞曆珊德拉·蘭德。

傑帕德想說什麽,張嘴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從不知道,應該說曆史從未記載,亞曆珊德拉·蘭德有一名姐姐。

“......我錯了嘛?”小姑娘...亞曆珊德拉踉蹌的起身:“他們說要帶我走,但我不想離開姐姐...是我害死姐姐嘛?”

“不,不是你的錯。”傑帕德想都沒想失口否認。

“那是誰的錯呢?”亞曆珊德拉滿目茫然,她顫巍巍的細數道:“婦人沒有通風報信?男人隨口許下的承諾?姐姐輕易結束自己的一生?”

“可是......他們真的錯了嘛?”

婦人隻是選擇保全自己,男人隻是做了一場交易,姐姐......不想拖累自己......那是誰錯了?

為什麽......她沒有姐姐了?

她想不明白,同樣她不明白,為什麽那位大人會選擇她當繼承人。

停滯的雪花再次飄零,在亞曆珊德拉眼前不斷方法,再鋪滿整個視野。

她覺得很冷,腦袋昏沉,四肢不可控製的顫抖,周身傾斜就要倒下。

“接住了。”

白發的人從青年懷裏跳下,豔紅發繩末端,捆綁的冰藍鈴鐺,發出清悅躥急的響聲。奔跑的小孩每踏出一步身影都在極速生長,當他抱起半昏迷的亞曆珊德拉,身形已經定格在成年狀態。

他身上幼童的紅披風消失不見,一套等身長的華服,嚴絲合縫出現在他的身上。

純白底色,編織金色紋路,繪製成山川江河圖,遍布大半身軀;灰白銀絲譜編皚皚白雲,覆蓋長袖衣襟,在那之上是熠熠金眸,恍若烈日當空。

“似乎...稍顯誇張。”

景元垂眸看一眼身上華服,小聲嘟囔一句無奈勾唇一笑。

作為搬運工具的神君先生,卻不這麽覺得。

祂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端量半晌,親手在束腰的長繩,墜上一枚透紅色暖玉,再一彈指將緋紅發繩換成同色暖玉發冠,還不忘將冰藍的鈴鐺兼並豔紅發繩一起綁在景元左手腕。

似對自己一通操作極其滿意,神君緩慢淡去身形,變成流光融進景元體內。

景元懷抱昏睡的小姑娘,手指打著節拍,柔而又緩的輕拍小姑娘的脊背。昏睡的亞曆珊德拉放開眉頭,陷入一場關於告別的夢: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