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始於謊言
“傑帕德長官！”
傑帕德聽到呼喚下意識道：“請講。”
來人驚愕一瞬，又被傑帕德嚴肅麵容感染，下意識挺直腰背回道：“大守護者有請，她在克裏珀堡等您。”
大守護者可可利亞......不對，傑帕德腦子急打彎，昨天他穿越到七百年前，現在的大守護者是：阿麗薩·蘭德，貝洛伯格的第一任大守護者。
她會找自己，在傑帕德的意料之中。隻是在克裏珀堡門口看見景元元，才算出乎他的預料。
“傑帕德哥哥。”
小孩乖軟的金眸瞄到傑帕德，溜圓的眼睛一下變得閃亮。經過一夜休整，景元元的臉色恢複不少，最起碼不像昨天那樣蒼白到毫無血色。
他的聲音柔軟細膩，充滿孩童獨有對信任之人的依賴。傑帕德忽然生出幾分罪惡，小孩和他一樣猛的改換環境，身邊卻沒有稱得上熟悉的人，自己還丟下他一個人過夜......
一念及此，傑帕德歉意的彎腰拂過小孩的頭發，柔軟蓬鬆的白發由一根紅繩束縛，紅繩末端還綁著一枚冰藍色鈴鐺。
景元抿著貓貓嘴，整個人看起來又乖又軟。若是熟悉他的人在此，就會驚訝的發現：他在刻意模糊自己的特質，讓所有人覺得他隻是個普通小孩。
這樣做，一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二是降低其他人的警惕度。
當然，有些人...很少一部分，並不會因為孩子這一身份，給他標上無害的簽。
而阿麗薩·蘭德就是那‘很少一部分’之一。
兩人走進辦公室，高處辦公桌後坐著阿麗薩·蘭德，和她的繼任者、同樣也是她的養女、下一任的大守護者斯維特蘭娜·蘭德。
這位年輕的繼承者，用同樣銳利的眼睛盯著他們。
她已經具備新任大守護者一切素養，隻等時間將其一一印證。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將用自己的「鐵腕」引領貝洛伯格。
阿麗薩·蘭德看著自己的繼任者，她目光沉靜擁有時間洗滌後的睿智。
“斯維特蘭娜，下去吧。”
她的聲音平靜，仿若無數次會議後的遣詞，斯維特蘭娜悄無聲息紅了眼眶：
“是，母親大人。”
目送自己的孩子走遠，阿麗薩·蘭德轉頭看向他們：“久等....和孩子多說了幾句話，以後恐怕再沒有機會。”
傑帕德不解，卻也沒有多問。軍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服從命令。
阿麗薩·蘭德瞳光中閃過幾許讚賞，她轉頭又看向傑帕德腳下瑟縮的‘小孩’：“您好，我是阿麗薩·蘭德，請問您怎麽稱呼？”
傑帕德驚愕的低下頭，這可比聽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更為讓人驚訝。
‘小孩’似是不解的眨巴幾下眼睛，鎏金色瞳光浸入幾分水潤，似乎忽然被正式矚目驚嚇到。
阿麗薩·蘭德並未放棄：“當年....雅利洛VI也算的上輝煌奪目，外星球的來客曾帶來匪夷所思的見聞，我雖不能親眼目睹，卻也聽先輩們口耳相傳。”
“宇宙偌大茫茫而無邊界，沒能親眼所見真是一件憾事。”
阿麗薩·蘭德話音落下，空間寂靜幾秒，忽然聽見一聲輕笑。
傑帕德驚訝的看向身邊‘小孩’，隻見他鎏金色瞳光一掃之前的稚嫩無辜，肥嘟嘟的臉頰上依然掛著貓貓笑容，但有什麽悄無聲息的改變。
他站直身體，孩童幼小的身體，也擋不住一米九的氣場：
“很榮幸認識您，貝洛伯格的初代大守護者，我是仙舟羅浮的雲騎將軍景元。因機緣巧合，和您的後輩一起來到這裏。”
阿麗薩·蘭德目光隱晦，重複道：“仙舟聯盟....難怪擁有穿梭空間的力量。”
景元攤開肉嘟嘟的小手遺憾道：“可惜，我不能改變過去的任何事。”
阿麗薩·蘭德搖搖頭：“我曾聽聞，仙舟聯盟是「公司」的重要合作夥伴，位列宇宙頂尖的龐大勢力......能認識來自仙舟的將軍，已是榮幸。”
景元嘴角拉到平直，垂眸淺色眼睫毛覆蓋鎏金色眼睛：“我很抱歉，沒幫上什麽忙。”
阿麗薩·蘭德搖頭，目光中是堅定的信念：“這是我們自己的劫難，但我堅信貝洛伯格的人們終會渡過難關。”
也許，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經曆太多太多絕望，但她堅信終有一天會剝開漫天迷霧，重見屬於貝洛伯格的春天。
阿麗薩·蘭德柔和臉色：“我曾聽聞仙舟的將軍都是英勇就義之人，有您陪著這孩子，我也能放心一些。”
景元看向身邊高大的傑帕德，目光中帶著傑帕德看不懂的情緒。
景元沒有多說什麽，他轉頭看向阿麗薩·蘭德承諾道：“我既帶這孩子來此，自然會完好無損把這孩子帶回去。”
阿麗薩·蘭德似也做了最終決定：“你是叫傑帕德對嗎？來自朗道家族？”
“是。”
傑帕德鄭重的點頭，他有預感也許自己會接觸到不得了的東西。
阿麗薩·蘭德聽到回複，無奈又欣慰的笑笑：“蘭黛爾的後代自不會差。”
景元也點頭認同道：“這是個很有責任心，也肩負著身為軍人使命的孩子。”
“有您的認同，我也更放心了。”阿麗薩·蘭德正色又莊重道：“傑帕德·朗道！”
“到！”
“我需要一個見證者，一個印證者，我想沒有比來自未來的你們更加合適......你願意接受我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並為此做好失去所有的準備嗎？”
阿麗薩·蘭德緩和語氣想說些什麽，然而青年已經給出自己的答案：“我傑帕德·朗道在此立誓，絕不將今日所見輕易的宣之於口；我以朗道家的信仰起誓，誓死捍衛貝洛伯格，其中也包括您阿麗薩·蘭德！”
阿麗薩·蘭德震然：“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來吧，就讓你看看整個世界的真相。”
————
泥濘不堪的小路，荒無人煙的甬道，還有昏暗潮濕的地下空間。
他們通過熔爐進入下層，又在阿麗薩·蘭德的帶領下，前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深度。
那裏矗立一間研究所，身穿製服的人三三兩兩的進入又離開。
“這裏是「公司」派來合作的科研人員，建造的壓製「星核」發展的裝置。”
阿麗薩·蘭德簡單介紹道：“到這些隻是幌子，真正生效的隻是一顆「種子」。”
景元看著她冷聲道：“「種子」，尋求「吞噬星神貪饕」的庇佑，你們還真是大膽......不怕最後整顆星球被祂分食？”
阿麗薩·蘭德苦笑道：“我已沒有退路...「公司」曾許諾這是顆半沉眠的種子，隻需定時進食，祂就不會蘇醒。”
“狂妄。”景元冷淡而犀利的評價道：“飲鴆止渴，終會見血封喉。”
吼！！！
尖銳的獸吟讓傑帕德神色一肅，他下意識護住兩人：“小心，後退！”
但他周圍的工作人員似乎見怪不怪。
阿麗薩·蘭德拉住他的手臂：“這就是我說的一件事：我們需要讓它定期進食。”
想到‘進食’，傑帕德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難道....它要吃人？！”
“不...”阿麗薩·蘭德下意識否認道，隨後苦笑道：“你來吧，看見後就會明白。”
傑帕德猶豫著，跟著第一任大守護者踏入——深淵。
若是地獄出現人間，他所能想的就是眼前。
或老年或青年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他們....或者稱為它們，關在一個偌大的囚籠中。它們身上布滿不同程度的異化，怪物的肢體、軀幹、犄角，代替人的血肉蜿蜒生長。
而它們的身上連接管道，格式相同的輸送管插入它們的左心房，一起為一顆...眼睛輸送營養。
那顆‘眼睛’是陰暗的黑紅色，算是眼瞳的位置微微下垂，生動而形象的用藤蔓為自己編織‘眼皮’，半遮半掩的營造出昏睡的意向。
“這些人...已經被裂界感染，很快他們將全部變成怪物....當然，這也無法掩飾，我們做活體實驗的......罪惡。”
阿麗薩·蘭德嘲諷又頹廢的捂住半邊眼睛，她已背叛自己的初衷，她傷害了貝洛伯格的人民。
她向「星核」許下願望，她讚同「公司」最後的實驗，她欺騙整個貝洛伯格，她……罪無可恕。
也許，一切從她暫時選擇妥協的那一天，已經開始走向滅亡。但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麽？她又能做什麽？
歲月抹去她身上的菱角，一次又一次血與淚的教訓，讓她心神俱疲，靈魂迅速衰老。失去年輕的心，遺忘曾經的壯誌，否定自己的努力......最後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而她唯一能做的，隻是讓自己成為一把鎖。
沒有什麽，比和「星核」相連，又擁有「存護」之心的大守護者更合適。
她的靈魂終將受盡折磨，她將在無盡歲月中懺悔，也將......繼續守護貝洛伯格。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欺騙一切，但最初的、給予她一切的勇氣從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