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日舊影
傑帕德·朗道,銀鬃鐵衛戍衛官,性子耿直不知變通。
以上來自桑博的情報。
他會出現在這裏,隻是因聽說裂界最近變動頻繁,短短一天又新生好幾道裂口,這樣大的變化絕不能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
所以他下令封鎖棧橋,自己卻踏出城門,決定出來尋找真相。
他有預感,這次突如其來的危機,可能是轉機…也可能會讓貝洛伯格全軍覆沒。
不論哪一種,身為朗道家族的人,他絕不可能退縮。
所以當他踏入裂界覆蓋的範圍,陰差陽錯看見某道熟悉的藍色身影,決定跟上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身為銀鬃鐵衛戍衛官,了解會威脅或欺騙貝洛伯格人民的惡徒,並加以監管防備,他義不容辭。
“你是傑帕德長官嗎?”
傑帕德神色一愣,定情看去:一名剛到他大腿的小孩站在風雪中,一雙鎏金色大眼睛睜的溜圓,眼裏充滿好奇。
“你是誰家的孩子?是桑博帶你來這裏?”
傑帕德半蹲下身子,盡量溫和的問詢道。
景元看著青年心下好奇,麵上適時浮現幾分畏縮的恐懼:“你是傑帕德長官?桑博叔叔說:你是好人。能不能請你幫幫桑博叔叔,他剛被怪物抓走了!”
景元說的話半真半假,若是讓桑博聽見,他保準指出話中隱藏的詞匯,比如:一個一根筋又責任心爆棚的爛好人。
傑帕德聞言皺緊眉頭:“你知道桑博失蹤在那個方向嗎?”
景元眼眸一轉,心下驚訝: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讓青年受騙上當?
他心裏難得浮起幾分愧疚。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該支走的人還是得離開。
“我最後看見,他們帶桑博叔叔去了哪裏。”
景元指著不遠處的一座舊石壁,從這裏到石壁正巧是對線死角,能完美錯開桑博所在位置。
“好。”傑帕德點頭應允,看著小孩苦惱道:“你是留在原地,還是和我一起去?”
景元看著耿直的青年,忽然改了主意。他裝似苦惱又怯懦道:“大哥哥我跟著你…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傑帕德回答的爽快,又補充道:“保護貝洛伯格公民,是我應盡的義務。”
青年回的坦**,一雙蔚藍的眼睛,和頭頂天空一樣澄淨。
景元勾起嘴角,有一瞬青年讓他想起彥卿,同樣純粹而意誌堅強。
等傑帕德警惕的環視一周,再看向‘小孩’,發現對方眼中帶上幾分欣慰的慈祥?他眨眨眼懷疑自己壓力太大眼花了。
等兩人走到石碑前,這裏空無一物,連個影子都沒有。
景元元苦惱的托腮疑糊道:“怎麽會?這裏沒有人?桑博叔叔說好帶我去找爸爸……”
他雖沒說完,但傑帕德自己腦補出真相:無外乎倒貨商欺騙幼小的孩童,說知道他的父親在哪裏……至於為什麽騙一個小孩來這裏,哼,怎麽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摩一個騙子!
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傑帕德再看小孩多了幾分憐愛。
他盡量放緩語氣,唯恐嚇到小孩:“咱們先回去吧,桑博…頗有幾分保命的本事,說不定現在已經脫身,正準備回貝洛伯格呢。”
“真的嘛?”景元元喜出望外,又轉瞬暗淡了眸子:“可我…走不動了,傑帕德哥哥先回去吧,等我休息好,我再回去。”
他話音未落,傑帕德躬身將他抱起。
冰涼的甲麵緊貼著景元的臉頰,將他的側臉壓出一個明顯痕跡,在白到透明的肌膚上留下一個淺淡紅痕。
景元下意識用臉輕蹭甲麵,精鐵的觸感讓他覺得格外熟悉。
不同於仙舟研製鎧甲的輕便材料。真正的精鐵,是由大地孕育出的鐵石,讓他有一種……回到很久以前的錯覺。
久到……他還隻是一隻神獸。
景元,應該說在成為景元之前,祂沒有名字。隻有懵懂的從人類攝取的知識,因為祂誕生在人的命途,是命途的守護者,同時也是人類的守護神。
所以祂沒有名字,無人敢為祂命名,也無人敢輕易接觸自己的命途。
一切未知都被避諱,一切苦難都是責怨命途的開端。祂也樂的清閑,安居一偶,看著人類潮起潮落,耳邊是由「人」譜寫的樂章。
祂享受這份安寧,用鎏金色的眼睛,沉默而寬容的看著一切。
人對自己的命途擁有多種多樣的情緒,譴責,感激,悔恨,興奮,愉悅…祂全部照單全收。但不可否認名為「人」的生命,一直在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奇跡。
祂喜歡注視他們,祂同樣愛著他們。祂以為會一直如此,直到……祂窺視到人之命途,終有一天會被無端的惡意,沒有理性的「吞噬」同化,最終整個空間都將一片黑暗,不生不死、不朽不滅,不入輪回,不得解脫。
而「人」將徹底消失。
祂為此感到憤怒,惴惴不安,不論同伴如何勸解,祂都想為「人」尋一條出路。所以祂做下決定,尋盡辦法想要規避一切,但事與願違,祂鎏金色的眼睛再難看清人的命途,這項與生俱來的天賦,拒絕幫祂尋求答案。
………
“怎麽了?”
傑帕德疑惑的看向懷中小孩,有一瞬他覺得小孩變得很遙遠,似有無形的緯度橫跨在他的身上,是堪不破,解不開的濃厚陰影。
景元猛的回神,從遙遠的記憶抽離。自從一部分力量回歸,他的記憶也漸漸有複蘇的跡象,很容易讓他陷入回憶。
但像今天一樣,無緣無故回憶起遠古的事情,總覺得沒這麽簡單。
“傑帕德哥哥,咱們還有多久回貝洛伯格?”
傑帕德站上巨石向遠處眺望,不自覺的皺起眉頭:“這裏…似乎和我記憶中的冰原不太一樣。”
“什麽?”
景元神色一愣,他抬頭遠眺,鎏金色眸子閃現微弱的光。
嘶……
他倒抽一口氣,看向身邊的青年,身穿銀甲的青年看上去並無不同。
景元緊繃的神經稍顯放鬆:幸好,沒有缺胳膊少腿。
他又在不知覺的時候,穿梭時空。
試想一下,你忽然穿過某一交界線,而兩方時間的錯位線,可以堪比一把不規則不定律,搖搖欲墜隨時會落下的斷頭刀,而你無知無覺剛從斷頭刀下走過。
想想就毛骨悚然。
景元心底湧上幾分愧疚,他身上的「過去」還未凝實,相當於他這個人隨時能抽離出其他人的記憶,而他的「過去」將徹底消失。
但又因為某些原因,一些…好吧,很多人的強拉硬拽,他才能穩定在某一點,逐步向前。雖然這個‘穩定’要加上引號,不定時還會抽風一下,帶著他通往任何時間、隨機地點。
更因為他的特殊性,這種不穩定,反而最大程度保證他的存在,讓他的時間加速凝固。所以他一直是隨遇而安的心態,反正對他沒害處,還能趁機調戲…不對,觀摩老朋友的生活。
沒想到,一著不慎,會把青年牽扯其中。
還是因為最近時間穩固,除了最開始那一瞬跳出去遇見快凍死的瓦赫,在娜塔莎醫生的診所一直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從而讓他放鬆警惕。
景元心裏反思:果然是安穩太久,忘記步步謹慎,把危害扼殺在搖籃中……居然犯這種低級錯誤,把青年牽連其中。
他心底歎口氣,再次看向傑帕德:“傑帕德哥哥,咱們要不要休息下?”
看看能不能盡快調整時間線。
他現在屬於半封禁狀態,別說帶著一個人跳時間線,就是他自己也可能卡在兩頭,到時候時空漩渦一卷,可不是一刀兩斷的問題,分分鍾成為宇、宙、塵、埃!
成為宇宙塵埃,沒有千兒八百年很難成型,更何況身為人類的青年,輪回轉生的機會都渺茫。
景元隻能祈禱,他們快點回歸青年的時間線。
然而……事與願違。
“前麵!!!你們是什麽人!”
一群身穿厚重甲胄的人,團團將二人包圍。
傑帕德驚訝看著對方身上的戰甲,這種款式…不會錯,這是七百年前的銀鬃鐵衛獨有的款式。
再看對方衣著,雖然破舊但絕達不到‘文物’級別。
這是怎麽回事?!
他後退一步,腳跟陷進厚重積雪,他不得不去想一個可能……他也許真的到了七百年前。
這條路…這片雪原,他每周都要帶兵巡邏幾圈,二十幾年從不間斷,他對這裏的地形不能說熟悉,卻也幾乎將它刻進骨子裏,就連睡夢中都能原樣塑造出模型。
但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如此柔軟的雪地,長年累月的冰封,腳下的雪已經積壓到一個恐怖厚度,在上麵攀爬跳躍幾乎紋絲不動。
更不會有深陷雪地的煩惱。
傑帕德打量對方,對麵的人同樣看著他。
為首一人擁有金色長發和碧藍的眼睛,布滿風霜痕跡的臉龐,依稀能辨認年輕時的漂亮模樣。
“我是蘭黛爾·朗道,現任銀鬃鐵衛戍衛官,你們是什麽人?!”
傑帕德:……………
怎麽辦?忽然麵見崇拜的祖先,需要如何自、證、身、份!
然而傑帕德下意識回道:
“我是傑帕德·朗道,……未來銀鬃鐵衛戍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