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攤牌了
洛青璿雖然算是一個千金大小姐,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算得上是知書達禮,但也並不迂腐,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拘小節。
所以,她才能對丫鬟穎兒如此容忍,才能在大半夜跟著一個男人進廚房,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甚至一起吃上宵夜。
雖然她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跟王宙討論討論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以及商量商量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畢竟,她很清楚,在對抗白蓮教的這件事情上,她目前能依靠的隻有兩個人,許瑤琴和王宙。
許瑤琴是醉仙樓的人,這一點有利有弊。
有利的是,她能通過醉仙樓,去搜集白蓮教的情報;同樣,也正是因為她是醉仙樓的人,所以她不僅要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醉仙樓考慮。
在這一點,孤家寡人一個的王宙,顯然就沒有這樣的顧慮。
在和王宙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尤其是對方三番五次地救了自己之後,她現在已經把對方當做是自己人了。
因此,當她看到王宙把自己沒吃完的麵條,倒進了他的碗裏的時候,她雖然感到了詫異,也感覺有點不太好,但也沒開口阻止,隻是靜靜地坐在對麵,看著對方狼吞虎咽。
穎兒和慧兒趕到廚房的時候,王宙已經把麵條吃完了,正捧著大盆,毫無形象地喝著麵湯。
他聽到了有人靠近的動靜,卻沒太在意,隻是自顧自地吃著。
穎兒和慧兒走進廚房,親眼見到洛青璿完好無損地坐在桌子旁,心中都鬆了口氣。
穎兒更是哭唧唧地說道:“小姐!你可嚇死我了!我們剛剛在泉德街上,看到了醉仙樓的那輛馬車,周圍都是死人,我還以為……
呸呸呸!小姐福大命大,怎麽可能會有事呢!我真是不會說話。”
小丫頭說著說著,便破涕為笑,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而後警惕地斜眼瞧著王宙,湊到洛青璿的耳邊,悄悄地說道:“小姐,你怎麽能跟他單獨呆著呢?多危險呀!要是他有什麽壞消息,想圖謀不軌……”
雖然穎兒是湊到洛青璿的耳邊說的,而且聲音也很輕,但這樣的輕言細語,聽在王宙的耳朵裏,跟尋常說話沒什麽區別。
之前的動靜他可以裝作沒聽到,但當著他的麵,說他的壞話,這可就忍不了了。
隻是不等他開口說話,洛青璿就皺著眉頭,厲聲打斷了穎兒的話:“穎兒!你到底怎麽回事?這段時間怎麽經常在我麵前說王公子的壞話?
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王公子是好人!今天晚上要不是他,我就跟泉德街上的那些人一樣,橫屍當場了!
我跟他在一起,有什麽不放心的?
你現在馬上跟王公子道歉!
要不然,以後不要叫我小姐!”
“可是……”穎兒是真想把老大夫和自己說的話告訴小姐,是真想告訴小姐,那家夥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他隻是饞你身子!
但看著小姐那副毅然決然的樣子,深知小姐脾氣的她,知道小姐這次是來真的,自己要是不道歉,她真的會不要自己了。
莫大的委屈瞬間從心底湧起,剛剛才破涕為笑的穎兒再度淚流滿麵。
她哭哭啼啼地看向王宙,聲嘶力竭地喊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你的壞話!對不起!”
王宙本來是想好好懟那小丫頭一番的,但既然洛青璿都自己說話了,那小丫頭又被罵哭了,他也就懶得計較了,隻是擺了擺手,然後繼續起自己的喝湯大業。
洛青璿看著穎兒哭成這樣,也是於心不忍,但她心裏明白,別看王宙看上去挺好說話的,但終究是一位一流武者,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武夫!
她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歲數可能還不如自己大的年輕人,是如何一邊笑著,一邊把自己曾經的護衛魏亮給拍飛出去的。
現在回想起來,她隻感覺王宙當時拍飛魏亮的時候,給人感覺,他拍的不是人,而是一隻蒼蠅。
所以,她很清楚,穎兒真要是對王宙有什麽歪心思,最後倒黴的,隻能是她自己。
洛青璿在心中歎了口氣,對著慧兒朝著穎兒和門外使了個眼色。
慧兒點了點頭,把穎兒半扶半拖地帶了出去,而後獨自一人回來了。
她和穎兒不一樣,知道什麽是正事,知道什麽叫正事要緊。
也不避著王宙,她就大大方方地朝著洛青璿,微微低下頭,溫言細語問道:“小姐,泉德街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需不需要派人去通知官府?”
洛青璿皺著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你就當沒看見。這件事情,跟我們洛家沒有關係,跟我更沒有關係。
去報官了,反而會把官府的注意力轉移到我們的身上來,沒這個必要。
王公子,你覺得呢?”
通過剛剛和王宙的交談,她明白了王宙的打算,知道對方是想把自己和醉仙樓,從這件事情裏麵摘出去,讓海沙盟替自己這些人吸引火力,讓自己有擴充實力以自保的時間。
因此,自己越表現得跟這件事情沒關係,對自己就越有利。
當然,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理解,所以她和慧兒說完以後,又扭頭問了王宙的意見。
王宙這個時候已經把一大盆麵條都吃完了,隻感覺神清氣爽,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聽到洛青璿的問話,他點了點頭,回答道:“洛小姐果然天資聰穎,一點就通,說得沒毛病!泉德街上都是商鋪,明天那些店家去開門營業的時候,肯定能發現,他們自會去報官的。
隻是晚了幾個時辰而已,不打緊。
再說了,咱們總得給海沙盟的人逃跑的時間嘛,他們要是被人抓住了,身上的黑鍋可就不一定能背得住了,咱們也有可能要暴露!”
“王公子言之有理!”洛青璿點了點頭,又說道:“那我明天就去醉仙樓,找瑤琴妹妹幫我留意一下,那些人和白蓮花有仇的,趁著這段時間,多拉攏些人過來。”
王宙這時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先不急,太著急,反而欲速則不達了。
第一,白蓮教今天晚上死了這麽多人,必定是火冒三丈,正在氣頭上。
許瑤琴要是去打聽那些人跟他們有仇,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醉仙樓這段時間估計也不想去觸白蓮教的虎須。
第二,我剛剛跟你說的,今天晚上幫你的那兩個人,你的重點關注對象,他們一個身受重傷,一個動用了那麽多弩箭,肯定怕查到他頭上,近期肯定是都不會露麵了。
第三嘛……”
王宙頓了頓,瞥了眼觀鼻,鼻觀心,站著一動不動,好像一個木頭人,又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的慧兒一眼,還是說道:“你最好還是先把家裏的事情先處理了吧。
攘外必先安內,真要是被那位從背後捅刀子,下次你可就不一定有今天晚上這樣的運氣了。”
礙於慧兒在,王宙沒有明說,隻說了“那位”。
洛青璿也不傻,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那位二叔,便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明天,王公子陪我一起,去見見那位吧!”
王宙點了點頭。
二人相視一笑。
慧兒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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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剛蒙蒙亮,洛青璿的二叔洛河符就被敲門聲給吵醒了。
他罵罵咧咧,費勁巴力地從三姨太的**爬起來,身上就穿著一件絲綢的衫子,甚至都沒係上,就這麽袒胸露乳地走出了內間。
三姨太的丫鬟則是先洛河符一步,打開了外間的門,讓在外麵敲門的,洛家二房的管家洛淼走了進來。
洛河符比他哥哥洛河圖更胖,那肚子挺得,跟個懷孕五個月的孕婦一樣,渾身上下的肉都有些下垂了,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看得一旁的丫鬟直犯惡心。
可管家洛淼卻是個幹瘦的中年男人,站在洛河符麵前,就跟個小雞仔似的。
洛河符看到把自己吵醒的人,是自己的管家,臉上更加陰沉了,也不先問問緣由,上去就是一腳。
他的胳膊都比一般人的大腿粗,那大腿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是大象腿了,一腳過去,直接給洛淼踹了個人仰馬翻,一連翻了好幾個跟鬥。
洛淼也不敢叫喚,更不敢耽擱,強忍則渾身上下傳來都劇痛,跪在地上,爬了過來。
洛河符這才甕聲甕氣地問道:“什麽事情啊?這一大清早的,就來煩老爺,你不知道老爺我最討厭別人打擾我睡覺了嗎?”
洛淼跪在地上,低著頭,語氣恭敬地說道:“老爺,要不是事態緊急,奴才是萬萬不敢來打擾老爺的。”
“事態緊急?能有什麽事啊?老爺我都跟海沙盟的人談好了,馬上就要發大財了!”洛河符明顯不把洛淼的話當回事,更覺得對方太過於小家子氣,甚至還打了個哈欠,語氣也滿是慵懶。
“就是海沙盟的事情。”洛淼腦袋埋得更低了,“負責接待海沙盟那些人的兄弟說,海沙盟那幫人,昨天晚上就收拾東西了,今天一大早,城門剛開,就出城去了。
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闖了什麽禍,在洪州城待不下去了。”
“他們能闖什麽禍?”洛河符聽到海沙盟的人走了,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口中喃喃自語。
忽然,他想是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卻是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問道:“咱們府上沒出什麽事情吧?我那個侄女昨天晚上不是受邀去滕王閣,參加中秋詩會了嗎?可安全回來了?”
洛河符知道自己現在是寄人籬下,雖然名義上是洛府的二老爺,可整個洛府上下基本上都是白蓮教的人,更是自己那個大哥的人,就連眼前這個對自己唯唯諾諾的管家,他都不放心。
整個洛府裏,他真正相信的,隻有他自己,和一個跟他有過命交情的供奉。
因此,前幾天他和海沙盟的少盟主秘密會談,希望對方能夠幹掉自己侄女的這件事情,還真沒幾個人知道,包括洛淼。
他也就隻能旁敲側擊,通過詢問自己侄女的情況,來確定海沙盟的人是不是得手了。
洛淼不知道洛河符為什麽突然之間問起大小姐,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回老爺,大小姐那邊一向不跟咱們打交道,她的事情,奴才還真不太清楚。”
“不過……”洛淼突然像做賊一樣,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聲音降低了許多,小聲說道:“奴才聽說,昨天晚上,大老爺讓鄭隊長帶了一批護衛隊的好手,暗中保護大小姐。
那些人……好像一個都沒回來。”
“好!”洛河符在心中大喊一句,眼神中滿是激動。
雖然他知道自己那個侄女一直和白蓮教不對付,但他很清楚自己那個大哥在白蓮教高層心中的分量,感覺白蓮教看在他大哥的麵子上,肯定得好好保護侄女的安全。
暗中保護自己侄女的人都沒回來,自己那個侄女,還能回來嗎?
海沙盟果然言而有信!
辦事效率就是高!
隻是可惜了,自己那個侄女還是大好年華,而且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才女,就這麽英年早逝了。
“可不要怪叔叔啊,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怪你爹擋了我的路!怪他一直看不起我!隻要你爹也死了,整個洛家,就都是我的了!”洛河符越想越激動,臉上卻是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吩咐洛淼道:“去我侄女那小院問問,看我侄女回來了沒有。
唉,鄭天成那些人死到哪去了,我倒是真無所謂。護衛嘛,要多少有多少,沒了再招就是了。
我那侄女可別出了什麽事情啊!”
“好的,老爺。”洛淼雖然對老爺怎麽會莫名其妙關心起大小姐,感到疑惑不解,但也明白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哪怕再奇怪,他也隻是應承了下來,沒有多問一句不該問的,而後跪著退了出去。
沒一會,洛淼就回來了,並且給滿懷期待的洛河符,帶回來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消息:“大小姐昨天晚上回小院了,並且說,晚點要來拜會您!”
洛青璿回來了,沒死!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擊潰了洛河符心中美好的幻想。
不僅如此,洛青璿要來拜訪他的消息,更是讓他寢食難安,驚慌失措,開始用自己那不算聰明的腦子開始胡思亂想。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那個侄女,平日裏都不跟自己打交道的,怎麽會突然之間要來拜訪自己呢,而且還是在海沙盟的人逃離,鄭天成等人失蹤的情況下。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自己暴露了。
海沙盟那些人應該確實動手了,隻是他們隻殺了鄭天成等人,卻沒殺得了洛青璿,而且還讓洛青璿知道,自己想殺她了!
所以,她才會突然要來拜訪自己!
但想到這,他又感覺有些不對勁。
如果自己那個侄女,真的知道了,自己要殺她,不應該是去找自己那個大哥告狀嗎?
怎麽會要來拜訪自己呢?
這麽一想,他又有迷惑了,感覺自己沒暴露,但又想不通,為什麽侄女要來拜訪自己。
不過嘛,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多一條路,他讓洛淼把他那個有過命交情的姚供奉請了過來。
真要是暴露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洛河符看著洛淼離開的背影,眼神中滿是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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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璿來到洛河符住所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倒不是她懶,主要是跟著她的王宙事情多,她這個當主子的,反而等了自己的仆從許久。
王宙那家夥,太陽剛出來,就得練功,練上半個時辰,又去吃了早飯,然後才慢慢吞吞地跟著洛青璿離開小院。
這也讓等著洛青璿到來,想要搞清楚對方找自己究竟什麽事情,進而出現了各種胡思亂想的洛河符受盡了心理折磨,心情焦躁到了極點。
看著洛青璿帶著一個年輕的男子進門,洛河符哪怕心情再不好,也擠出一個笑臉,強顏歡笑地問道:“青璿侄女,這一大早的來找叔叔,是有什麽事情啊?
要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想找叔叔幫忙,盡管說!叔叔要是能盡些綿薄之力,肯定不會含糊!”
洛青璿看著他那副裝出來的模樣,心中閃過一絲鄙夷,臉上卻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他,問道:“幫忙倒是不必。
青璿就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想要找叔叔請教一下。”
“哦,隻是事情想不明白,想要請教我啊?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呢,就這種小事啊?青璿侄女,你盡管說,叔叔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洛河符感覺自己是虛驚一場,剛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洛青璿依舊用那疑惑的表情,問道:“既然如此,還請叔叔告訴青璿,青璿最近是做了什麽事情得罪叔叔了,讓叔叔不惜請海沙盟的人來殺青璿呢?”
洛河符的笑容直接呆滯在了臉上。
他想到洛青璿可能知道自己想要殺她,也想到了對方來找我自己,是想要興師問罪。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就這麽問出來,直接攤牌了。
一旁的洛淼也傻了。
他感覺自家老爺突然關心起大小姐,卻是有點問題,但他是真沒想到,老爺居然有殺大小姐,要殺親侄女。
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大老爺啊?
他陷入了糾結。
最傻眼的當屬王宙了。
別說洛河符感覺洛青璿不按套路出牌了,就連他都沒想到,洛青璿所謂的“搞清楚為什麽想要殺我”,是這麽直截了當地問清楚啊!
他還以為雙方得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一番,然後再通過蛛絲馬跡,隻言片語,推斷出洛河符想要殺洛青璿的原因呢。
結果……就這啊?
全場最淡定的,當屬洛青璿了。
在問出那句話以後,她臉上的疑惑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她就那麽淡然地看著洛河符,等著對方給自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