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動手,反殺
洛家二老爺洛河符,和他大哥洛河圖截然不同。
論外貌形象,洛河圖隻能算是富態,洛河符卻算得上是肥胖過度;論脾氣性格,洛河圖為人和善,待人見客都是笑臉相迎,洛河符卻是脾氣暴躁,性格暴虐,一言不合就能拳腳相向。
人品方麵就更不用說了。
洛河圖一直秉承誠實守信,知恩圖報的做人原則,可洛河符卻是覺得,被自己騙了,那是對方傻,自己憑本事欠下的人情,又為什麽要還!
因此,洛家這兩兄弟的做派大相徑庭,理念也頗為不合。
洛河圖看不上自家弟弟的旁門左道,覺得他這樣長久不了;洛河符也對自家大哥的經商之道嗤之以鼻,覺得對方就是人傻錢多。
身為兄長的洛河圖希望自己的二弟能夠走正道,早年間曾多次引導和勸誡,但洛河符不僅屢教不改,甚至還變本加厲,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放任自流了。
雖然,洛河圖這些年對洛河符的事情不再多管,但他自身財富的飛快累積,甚至讓洛家一躍成為江南四大家族,卻深深刺激著洛河符。
正所謂,相比較於自己的失敗,兄弟的成功更讓人感到揪心。
雖然洛河符這些年開賭場也賺了不少錢,甚至都娶上四房姨太太了,但相比於他大哥,還是遠遠不如。
洛河圖越成功,爬得越高,走得越遠,越有錢,就越證明他是正確的,洛河符就越發不忿。
他也想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比大哥聰明,證明自己比大哥有經商頭腦,證明自己比大哥強,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所以,他在狐朋狗友的引薦下,找上了海沙盟,想要通過海沙盟,幫助自己擴大賭場的生意,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被海沙盟牢牢掌控著的五石散!
五石散是道家散劑中的一個名方,據說是出自醫聖張仲景之手,藥方裏麵的五石,指的是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鍾乳石和硫磺。
它也叫寒食散,最開始是用來治病的藥,張仲景用來它來治療傷寒病人,因為這種藥燥熱,對傷寒病人來講有補益的作用。
但在景朝時,有人發現了五石散的另一種功效:催情!
這一發現,就注定了五石散有著極其巨大的商業價值。
為了將五石散的商業價值無限放大,它的配方被人改良,添加了別的東西,用以增加它的催情效果,做到了讓男人重振雄風,讓女人異常敏感。
這讓它在達官顯貴當中風靡一時,也讓經營者日進鬥金。
但改良後的五石散,不僅催情效果被無限放大,副作用也被擴大了。
少量服用倒還好,吃了多以後,不但皮膚紅熱,異常敏感,還常會長些瘡瘍腫毒,皮肉潰爛,五髒六腑更是被燒得難受。
關鍵是,被改良後的五石散,服用以後還會讓人上癮,欲罷不能,一段時間不服用,就會渾身難受,隻要吃過一次,這輩子基本上是擺脫不了它了。
因此,發現了這個問題的景朝朝廷,將五石散列為了禁藥,並大肆絞殺售賣五石散的商販,擁有改良配方的人更是遭到了無窮無盡的追殺。
在景朝官府的圍剿下,知道改良配方的人基本上都死絕了,隻有廖廖一小部分,被海沙盟包庇了下來。
自此之後,海沙盟便獨占了整個五石散市場。
江南道是岐國最富庶的地方,有錢人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
這麽大的市場,海沙盟自然是不可能會放過的。
可江南道的地頭蛇白蓮教和海沙盟不對付,讓他們在江南道一直沒能如願以償地打開市場。
但洛家老二的出現,卻讓海沙盟看到了拿下江南道市場的希望。
雙方一拍即合,海沙盟甚至還派出了少盟主親自帶隊來洪州城,洽談合作事宜。
一開始,雙方的談判還算融洽,直到談論到貨款的支付問題,便出現了分歧。
洛河符表示,他現在不僅開著賭場,還幹著地下錢莊的買賣,大部分的錢都投進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裏去了,希望海沙盟能先把貨給他,等他把貨賣了,再結清貨款。
沙浪濤當時都被氣笑了,直言洛河符的算盤珠子都打到他臉上了,從來隻有他們海沙盟占別人便宜,還真沒人敢把借雞生蛋的買賣,幹到他們海沙盟的頭上來。
他直接了當地告訴洛河符,要麽先付一半的貨款,等貨到了,再結清;要麽一拍兩散,大不了他們海沙盟再找別人合作。
洛河符卻是胸有成竹地告訴沙浪濤,他早就打聽清楚了,在江南道,也就他洛河符敢跟和白蓮教有過節的海沙盟做買賣,其他人根本就沒這個膽子,也沒有洛家那麽龐大的銷售渠道。
要想在江南道打開五石散的市場,洛家是最好的合作夥伴,而他則是洛家唯一一個願意和他們海沙盟做這個買賣的人!
結果沒想到,沙浪濤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寧願雞飛蛋打,不要江南道的市場,也不可能吃這個虧!
洛河符沒想到海沙盟寧願兩敗俱傷,也不願意吃點虧,讓他占便宜。
眼見沙浪濤軟硬不吃,他隻能用最後的辦法了。
他讓沙浪濤幫忙,把他的侄女洛青璿殺了,並且告訴對方,中秋節的晚上,洛青璿會去滕王閣參加中秋詩會,他們海沙盟可以在這個路上伺機下手。
他大哥洛河圖隻有這一個女兒,隻要這女兒一死,他就後繼無人。
然後他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他大哥給給殺了!
那麽,洛家這份偌大的基業,就是他洛河符的了!
到時候,別說先付一半貨款了,就是一次性全額付清,也是小事一樁!
隻要能夠和海沙盟搭上線,隻要能夠打開五石散在江南道的市場,洛河符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讓洛家的家業更上一層樓,自己一定能夠超越自己的大哥,自己一定能夠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沙浪濤本就生性殘暴,嗜血濫殺,在他眼裏,親情這種東西,不過是弱者的束縛,所以,他對洛河符想要殺掉大哥和侄女,獨吞他們家產的想法十分欣賞,當即表示可以幫這個忙。
這才有了,後來海沙盟摻和進泉德街劫殺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深埋在洛河符心中的秘密,哪怕他察覺洛青璿可能已經知道了,也絕對不可能會承認。
麵對洛青璿直接了當的發問,洛河符雖然心虛,但臉上卻還是擠著笑容,抬起右手,連連擺著:“乖侄女,你這說的什麽話啊?二叔怎麽聽不明白呢?
二叔雖然看你爹不順眼,但還是很喜歡你的,怎麽可能會幹出買凶殺人,而且還是殺你的事情來呢?
更何況,二叔雖然和你爹有那麽一點點的小矛盾,但咱們畢竟是親人,血濃於水啊,那是我親大哥,你是我親侄女,二叔讓海沙盟殺你?簡直是無稽之談。
海沙盟隻是二叔的生意夥伴,這才來洪州城,也是和二叔談正經生意的。
青璿啊,你這孩子一向聰明伶俐,可不要被什麽流言蜚語給誘導了,那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讓咱們洛家內訌,自己人對付自己人,專門散布的假消息!”
洛青璿麵露失望,搖了搖頭,語氣略帶鄙夷地說道:“二叔啊二叔,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沒有經商的頭腦,所以不得不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下三濫買賣,卻好歹也算是個性格豪爽,敢做敢當的人。
結果沒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你居然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還真是讓我大失所望啊。
我今天既然來了找你,就必然是有了確鑿的證據。
昨天晚上,海沙盟的那位少盟主,親口說的,受你所托,來取我性命!
我與海沙盟無冤無仇,甚至可以說,之前連交集都沒有,他們為什麽要殺我?又為什麽會借著你的名義來殺我?
二叔啊二叔,敢做不敢當,你真是枉為男人,連我這個女子都不如!”
洛河圖再也裝不下去了,肥碩的臉上寫滿了陰沉,心中大罵沙浪濤不靠譜,狗屁的武道人榜第五,還吹牛皮,說什麽一流之下無敵手,結果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殺不了。
牛皮吹得震天響,說什麽手到擒來,說什麽讓自己放心,結果呢?
不僅人沒殺掉,還把自己給暴露出來了,真是夠坑的!
在心裏把沙浪濤狠狠地罵了一番,洛河符這才臉色陰沉地看向洛青璿,慢慢吞吞地說道:“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二叔在隱瞞,也沒什麽意思了。
不錯!是二叔我讓海沙盟的人去殺你的!隻是沒想到,那幫家夥一個個把自己說得那麽厲害,卻都是一幫廢物!
居然連你都殺不了!
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不過,二叔挺奇怪的,既然你都知道二叔想殺你了,怎麽不去我大哥那告狀,反而跑到二叔我這裏來質問我呢?
你是覺得,二叔在洛府,不敢對你動手嗎?”
洛河符眼睛死死地盯著洛青璿,右手抬起,朝著側身,穿著黑色布衣的中年男人一指,臉上的陰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殘忍。
他看著洛青璿的眼中滿是殺意,語氣森然地說道:“這位,是二叔請來的供奉,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氣的二流高手!
哪怕是護衛隊裏麵,能在他手底下過上幾招的,也沒幾個!也就那個鄭天成比較棘手。
不過嘛,很可惜,二叔可是聽說了,鄭天成昨天晚上可是保護你去了,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
要是二叔沒猜錯的話,鄭天成應該是昨天晚上帶人保護你,然後被沙浪濤那些人給殺了吧?
沙浪濤那不靠譜的家夥,雖然沒能把你殺了,不過嘛,能夠除掉鄭天成,對二叔來說,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現在,洛府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我身邊的這位姚供奉了。
青璿,我的乖侄女,你現在,後悔了嗎?”
洛河符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看向洛青璿的眼神也滿是戲謔,似乎想要看著這個淡定自若的侄女,變得惶恐不安,後悔害怕。
隻可惜,洛青璿讓他失望了。
她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甚至順著洛河符手指的朝向看去,也隻是瞟了那個姚供奉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波動一下。
“你……不害怕?”洛河符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戲謔的眼神也變為了疑惑,“昨天晚上讓你僥幸逃脫,你現在自己送上門來,就不怕我現在讓姚供奉殺了你?
還是說……你不怕死?”
“青璿自然是怕死的了。”洛青璿笑了笑,而後舊話重提:“不過,青璿還是很想知道,青璿和二叔一直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這段時間到底是什麽地方得罪二叔了,讓二叔非要置青璿於死地呢?”
洛河符眉眼低垂,沉默了片刻,而後猛然抬起頭,眼中充斥著殺意,嘴角猛然翹起,看向洛青璿,說道:“乖侄女,別說二叔不疼你,既然你非要當個明白鬼,二叔就成全你!
你說得沒錯,咱們倆確實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也從來沒有得罪過我,但你攤上了個好爹啊!
我那個大哥,有錢啊!
二叔我呢,要跟海沙盟做生意,本錢不夠,本來想著跟你爹借點,但是吧,五石散的買賣,你爹肯定是不會願意摻和,更不會願意把錢借給我的。
海沙盟那幫人又是死腦筋,死活不願意先把貨給我。
沒辦法,為了做成這筆生意,你爹既然不願意,那二叔就隻能自己拿了!
殺了你,再殺了你爹,整個洛家,叫都是二叔我的了!
乖侄女啊,你說,你擋了二叔的路,該不該死啊?”
洛青璿是真沒想到,二叔要殺自己,居然是因為錢。
王宙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大胖子,要殺自己的親侄女,居然隻是因為錢。
果然,豪門真是亂啊!
洛河符終於在洛青璿的臉上看到難以置信的表情,可之前他還期待的表情,現在卻像是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羞憤不已。
他扭過頭,看向姚供奉,憤怒地咆哮道:“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為了錢不行嗎?
老子就是為了錢!”
姚供奉聞聲而動,快步衝向洛青璿,無視了站在洛青璿身邊的王宙,抬起右手,就直對洛青璿的咽喉,想要將她那纖細的脖子掐在手中。
隻可惜,他的手還沒伸到洛青璿的身前,就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姚供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被自己無視的年輕男人,看著對方以自己壓根就沒辦法反應的速度,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緊接著,一陣劇痛從手腕處傳來,讓他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甚至雙腿彎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
王宙抓了姚供奉右手的手腕,而後右腳抬起,一腳踹開在了對方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直接將姚供奉的身體轟飛,撞到了洛河符旁邊的木桌上,把木桌撞散架了。
姚供奉的屍體就躺在散架的木桌之上,生死不知。
洛河符憤怒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身體卻開始哆嗦了起來,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鄭天成都死了,自己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侄女卻能活下來了。
之前他還以為是鄭天成用命掩護了侄女逃走,現在他明白了,自己的侄女現在能站在這裏,根本就不是鄭天成的功勞,而是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男人啊!
他才是洛府裏的最強者!
明白了這一點,洛河符麵如死灰,癱坐在了椅子上。
王宙瞥了他一眼,看向洛青璿,問道:“那個死了,這個怎麽辦?我順手幫你殺了?還是……你親自動手?”
洛青璿之前看著王宙殺魏亮,畢竟沒有看到魏亮的屍體。
但她現在不僅看到了王宙殺姚供奉,而且還看到了姚供奉的屍體,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眼前,甚至於,對方還要自己親手去殺了自己二叔?
果然,自己不想穎兒招惹她,是對的!
思緒飄散了一會,又回來的洛青璿看著瑟瑟發抖的二叔,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吧,帶著他去找我爹,看看我爹怎麽處置吧。”
王宙自然沒什麽意見了,上前拎著洛河符的後脖頸,像拎小雞仔一樣,提著他那龐大的身軀,跟著洛青璿去找洛河圖了。
一路上,洛家的家丁們雖然沒有當麵指指點點,但他們看向王宙三人,尤其是平日裏吆五喝六,對下人動則大罵,現在被王宙提在手裏,卻半點掙紮都不敢的洛二爺,眼神中充斥著幸災樂禍和匪夷所思。
洛河符現在是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大哥一向疼愛自己的侄女,自己這次要殺侄女,是觸犯了對方的逆鱗了。
哪怕對方不殺自己,自己也會被趕出洛家。
一想到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要煙消雲散,哪怕他知道那些家丁們都在背地裏嘲笑自己,也不在意。
洛青璿等人來到洛河圖居住的小院,卻被告知,洛河圖不在,一大清早,就被藩台衙門的人喊去了,貌似鎮撫使大人有事相召。
得知了這個消息,洛青璿憂慮地看向王宙,擔心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牽扯到洛家了。
王宙卻是沒在意,畢竟,真要是查到什麽,也應該是查到洛青璿,而不應該把洛河圖找去。
二人不知道,一場潑天大禍,在等著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