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天地霸刀”高寵似乎命中有煞,和朝廷欽犯這幾個字孽緣太深。
二十年前,身為霸刀山莊少莊主的他跟隨岐國太祖皇帝王胤造反,成為了朝廷欽犯,被景朝當權者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進而連累了整個霸道山莊。
在景朝軍隊人海戰術的圍攻下,霸刀山莊被血洗,上至莊主,下至普通莊戶,數百口人無一幸免,盡數成為了刀下亡魂。
十六年前,造反成功,成為岐國開國功臣之一的高寵,本應該這輩子再也和朝廷欽犯這幾個字扯不上關係,卻因為刺殺太祖皇帝,擄走太祖皇帝的幼子,再次被興祚帝發海捕文書,全國通緝,又一次成為了朝廷欽犯。
那一次,十數名天罡親衛帶著太祖皇帝幼子,衝出天安城後,便一路往西北而去,直至秦鳳道內才失去行蹤。
朝廷天字一號欽犯高寵就在秦鳳道,這件事情不敢說人盡皆知,但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都心知肚明。
隻不過,礙於高寵那穩居武道天榜榜首的實力,再加上與之交好的種家手握三十餘萬精銳西軍,堪稱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
別說江湖勢力了,就算是岐國朝廷也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是繼續裝模作樣地掛著海捕文書和通緝令,再時不時地派人走形式似地搜捕一下,免得麵子上掛不住。
正因如此,王宙才會想到冒名頂替,自稱自己是種家子弟。
他在和沙浪濤動手之前,腦子裏麵深思熟慮了一番,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
首先,他很清楚自己這一身武功的標誌性太強了。
無論是刀法,劍法,還是拳法,掌法,都來自於名師大家的傳授。
自己那些師傅在成為太祖皇帝親衛之前就聲名遠播了,每一個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的看家本領太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如果自己隻是恰巧會其中一兩個人的絕技,或許還不太引人懷疑,可自己如果一身的本事全都來自於三十六天罡親衛,那麽肯定會有人懷疑自己的身份。
因此,王宙打算以後盡可能地隻用刀法對敵。
畢竟,其他師傅雖然也親手教過他,但時間都不算太長。
唯有刀法,是他從小練到大的,最是嫻熟。
更何況,高寵和種家交好,自己自稱種家子弟,師承於他,在邏輯上也是說得過去的。
其次,王宙很清楚,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會把白蓮教和海沙盟都給得罪了,除非在場的人自己全殺了,避免消息泄露。
不過,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因此,他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背景,讓白蓮教和海沙盟不敢對自己動手,最起碼是不敢違背江湖規矩,以大欺小地對自己動手。
種家的子弟,就是這樣一個絕佳的身份!
雖然白蓮教和海沙盟都算得上是江湖上最頂尖的勢力,擁有著數萬幫眾,但相比較於擁兵三十餘萬,雄踞岐國西北,堪稱秦鳳道土皇帝的種家,還是遠遠不如的。
把自己宰了,以解他們的心頭之恨,和得罪種家,得罪高寵相比,孰輕孰重,王宙覺得白蓮教和海沙盟的人也不是傻子,應該是能拎得清的。
至於白蓮教和海沙盟會不會派人去種家核實自己的身份,這一點王宙並不擔心。
哪怕他們真的派人去了秦鳳道,種家也一定會幫自己妥善地把這件事情遮掩過去。
和種家人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這點自信,王宙還是有的。
正如王宙所料,沙浪濤在得知他是種家的人,更是高寵的徒弟以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作為一個喜歡裝逼的人,沙浪濤最討厭的就是自己在裝逼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比自己牛逼的人,更討厭的是,那個人不僅自身比自己牛逼,身份背景還比自己牛逼。
這會讓他有一種吃了屎一樣的難受!
現在的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剛吃了兩斤陳年老翔一樣,難受極了。
他緩了好一會,深呼吸了幾次,這才強壓下自己心頭的憤恨,擠出一張笑臉,朝著王宙拱了拱手,說道:“原來閣下是種家的人,更是高老前輩的得意門生,難怪如此厲害。
不愧是名門之後,名師出高徒啊!”
恭維了一番,他立馬話頭一轉,用疑惑地口吻問道:“不過,種家一直為岐國鎮守西北,鮮少踏足其他地方,種公子此番來江南,所謂何事呀?”
喲?試探我?
王宙挑了挑眉,聽出了沙浪濤的言外之意是:種家一直待在秦鳳道,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根本就不會離開,怎麽會莫名其妙在江南道出現呢?你小子說自己是種家的人,該不會是在誆老子吧?
麵對沙浪濤的試探,他嘴角勾了勾,語氣不屑地說道:“怎麽?江南道成你們海沙盟的地盤了?我到這來,來幹什麽,還得跟你們海沙盟匯報一下唄?”
本就是強擠出來的笑容瞬間僵硬在了沙浪濤的臉上,他萬萬沒有想到,麵對自己的質疑,對方不僅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反而反手將了自己一軍。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重新換上了笑臉,腆著臉說道:“種公子說笑了,別說江南道了,整個天下都是朝廷的。
我們海沙盟一向遵紀守法,對種老將軍也是尊敬有加,種家的事情就是我們海沙盟的事情!
種公子如果來江南道有要事要辦,我們海沙盟願意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王宙看著沙浪濤這份前倨後恭的姿態,感慨這家夥真不愧是開賭坊的,眼力勁是真好,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真不錯,漂亮話也很會說。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沙浪濤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了再動手的意思。
對方畢竟是海沙盟的少盟主,真要把他給殺了,海沙盟哪怕冒著得罪種家的風險,也會想弄死自己。
這麽看,屬實是不值當。
殺是不能殺了,對方又認慫到了這個地步,再打他一頓吧,也沒什麽意義,反而有種自己得寸進尺的感覺。
王宙思前想後,考慮了一番,指了指一旁的許瑤琴,說道:“咱們倆之間的打賭,應該算是我贏了吧?按照賭約,她現在是我的了,你沒意見吧?
當然,你要是有意見,覺得你還沒輸,我也不介意再切磋一會兒。”
“不不不!種公子武道卓絕,天資絕頂,沙某人輸得心服口服。”沙浪濤連連擺手。
王宙對著許瑤琴朝著馬車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回到馬車上去,而後看向沙浪濤,淡淡地說道:“打賭的事情,就到此結束,咱們現在該算算別的賬了。
我們種家一向知恩圖報,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洛家小姐是我來江南道以後的第一個朋友,你卻想殺她。
這筆賬,你覺得,應該怎麽算啊?”
沙浪濤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我們海沙盟和洛大小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之事也是受人所托。
想殺洛大小姐的,是洛家二老爺洛河符。不如這樣,我幫洛大小姐除掉他,今天的事情一筆勾銷,如何?”
這件事情王宙拿不了主意,他扭過頭,看向洛青璿。
伴隨著王宙這個被所有人輕視的護衛,展現出一流武者的實力,今天晚上的勝利注定是屬於洛青璿這一方的。
可作為即將獲得最終勝利的當事人,洛青璿站在馬車上,心情卻是莫明的惆悵。
王宙和沙浪濤之間的交談沒有小心翼翼地避諱任何人,她聽得清清楚楚。
眼見王宙朝著自己看過了,她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二叔的事情,我會親自去查個清楚。
我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他殺害,也不想他莫名其妙地死在你們的手裏!”
沙浪濤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
王宙看了看洛青璿,又看了看沙浪濤,伸手摸了摸下巴,而後朝著馬車的前方努了努嘴,說道:“不如這樣,白蓮教這些人,也是想殺洛小姐的,你們把他們殺了,今天晚上這件事情,咱們一樣一筆勾銷,如何?”
“種公子言之有理!沙某人早看白蓮教那幫神神叨叨的家夥不爽很久了,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求之不得!”沙浪濤臉上的表情立馬由陰轉晴,隻要不是跟眼前這個家夥動手,其他人他還真沒放在眼裏。
“既然如此,沙少盟主請吧。”王宙側開身體,給海沙盟的人讓開了路,並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沙浪濤領著海沙盟的人,越過王宙,朝著白蓮教的人衝去。
王宙和沙浪濤的話,能夠被洛青璿這樣的普通人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一樣能夠傳到鄭天成等白蓮教教眾的耳朵裏。
當白蓮教的這些人看到原本還是盟友的海沙盟眾人倒戈相向,朝著自己衝來,一個個的臉色都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他們心裏很清楚,麵對醉仙樓的那些娘們,他們的勝算本來就不大,要是再加上海沙盟,尤其是沙浪濤那個少盟主,他們肯定死定了!
就在這生死時刻,鄭天成當機立斷,大吼一聲:“逃!”
讓其他人逃跑的同時,他引導出丹田之中的內力,將內力灌輸於雙腿,而後雙腿猛然發力,在內力的爆發下,整個人騰空而起,朝著屋頂跳去,想要翻過屋頂,逃離泉德街。
翟天剛慢了他一步,卻也有樣學樣,隻不過,他跳的是另一側的屋頂,顯然是想分頭逃跑。
其他的白蓮教教眾沒有他二人那樣,能夠靠著兩條腿就跳上屋頂的本事,隻能轉過身,衝向醉仙樓的姑娘們,試圖突破她們的防線。
隻可惜,不僅白蓮教的人知道自己不逃就死定了,一定要逃,其他人也知道。
鄭天成和翟天剛騰空而起的瞬間,一直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人,也動了。
一直騎在馬上,從頭到尾就說了一句話,比王宙還沒有存在感的紀無塵猛然抽出腰間的長劍,舉在胸前,口中喃喃自語:“無妄無塵,靜心靜言,動身動手,戰己戰人!”
伴隨著口訣的念動,她的氣息也和王宙那樣暴漲,一路從三流遞增到了二流上,才停了下來。
催動內力,讓自己強行跨越了一個大階段,進入短暫成為二流上武者的紀無塵雙腳踏在馬鐙上,朝著躍上屋頂的鄭天成追去。
鄭天成扭頭看到紀無塵朝著自己追來,整個人都要氣炸了,今天晚上怎麽遇到了一群神經病啊?
先有那個墨玉軒,明明是總部抓了墨家的人,要報仇不去總部,來洪州城幹嘛?
後有這個紀無塵,屠了清淨宗山門的也是總部,又不是自己這些人,再說了,白蓮教這麽多人呢,追自己幹嘛呀!
好在他知道清淨宗的《無塵訣》雖然可以強行將內力提升一個大階段,但有時間限製,而且副作用不小,隻要自己堅持到那娘們的時間到了,就夠了!
隻可惜,盯著他的不止一個人。
醉仙樓的陳媽媽雖然是二流中的武者,自然不是鄭天成這個二流上武者的對手,但當她出現在房頂上,攔在鄭天成前麵的時候,鄭天成的心就沉了下來。
他知道,一個二流中自然不是自己的對手,可要是再加上身後那個二流上,自己就麻煩了!
事已至此,也隻有拚命了!
他抽出刀,朝著陳媽媽砍去。
翟天剛比鄭天成還要慘。
他才剛剛跳起來,腳踝就被一條絲帶纏住了,絲帶的另一頭,是許瑤琴。
許瑤琴在王宙的眼神示意下,回到了馬車之上。
她知道有那個一流上的家夥在,海沙盟的人已經構不成威脅了,所以把注意力放到了白蓮教的這些人身上。
看到了鄭天成的起跳,她原本想起身去攔,但看到陳媽媽和紀無塵都朝著他去了,感覺她們兩個應該能對付得了他,也就把注意力放到了白蓮教的這些人當中,另一個二流上的人:翟天剛的身上。
看到對方跟鄭天成一樣,也想從屋頂逃跑,她立馬出手,用絲帶纏住了對方的腳,硬生生把對方扯了下來。
翟天剛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房頂,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臉上露出獰笑的沙浪濤,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沙浪濤的折扇雖然被王宙砍斷了,左手也被砍傷,但他的右手卻是完好的,而海沙盟的絕技鐵砂掌,根本就不需要武器。
哪怕隻有一隻手,他也自信自己能殺光白蓮教的所有人!
正好,他現在需要有人給他撒撒氣!
馬車的已經亂作了一團,就連許瑤琴的丫鬟都衝上去幫忙了。
隻有不會武功的洛青璿,隻會機關術,武功不咋地的墨玉軒,以及想要留在洛青璿身邊,以防不測的許瑤琴,還站在原地。
王宙回到馬車上,看著前方混戰的人群,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所謂上位者勞心,下位者勞行,隻需要動動嘴,用不著自己動手,就有人幫自己殺人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就在他得意之際,忽然聽到旁邊的洛青璿冷淡地說道:“今天晚上多謝種公子了。”
誒?這娘們怎麽語氣怪怪的?
王宙感覺洛青璿的語氣不太對勁,但也沒多想,而是神神秘秘地湊了過去,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噓!我不姓種,我姓王,剛剛那是唬那個傻小子的。
當然,以後在外人麵前,還是當我姓種啊,別穿幫了!我是當你是朋友,才跟你說的。”
“啊?”洛青璿本來看到王宙湊過來,下意識地就想遠離,可在聽到了對方的話以後,她愣了一下,心情卻又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
她也學著王宙那個神神秘秘的樣子,輕聲地開口問道:“王公子你為什麽要說自己姓種啊?”
“還能為什麽啊?”王宙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要想不挨刀,就得用小號!
我要不說我姓種,不扯種家的虎皮,那個傻小子能傻乎乎地替我們去幹白蓮教嗎?
不會。
他隻會讓手底下的人攔住我,然後找機會逃命,再然後,就是回到海沙盟,喊上一堆一流甚至是宗師級別的家夥,來找我麻煩。
當然,他要是沒跑掉,讓我給宰了……海沙盟估計得瘋,到時候我可能會倒黴,你們這些人估計也跑不了。
現在多好啊,又沒危險,還有戲看!
我喜歡!”
洛青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許瑤琴看著旁邊這倆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好奇地問道:“你倆幹嘛呢?說什麽悄悄話啊?”
王宙撇了他一眼,剛想說一句“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突然又想到了一些東西,改口道:“今天晚上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們醉仙樓的武道三榜要更新了吧?”
“是啊。”許瑤琴眼神複雜地看了王宙一眼,語氣唏噓地說道:“我要提前恭喜種公子,登上武道地榜了,這麽多年了,種公子……誒?不對,你之前不是說你叫……唔!”
王宙一把捂住了許瑤琴的嘴,惡狠狠地說道:“我警告你啊!有些話想清楚了再說啊!你可別忘了,你已經被沙浪濤那個傻小子輸給我了啊!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
既然是我的人了,就得聽我的話啊!
我姓種!聽明白了沒?我要是打聽到,你們醉仙樓給我排在武道榜單上的名字不是種宙,我拆了你們醉仙樓!
聽見了嗎?”
許瑤琴眼神茫然地點了點頭。
王宙這才鬆開了捂著她嘴巴的手,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外號,還是綽號什麽的,給我起好聽點啊!
別給我搞個什麽旋地豬婆龍這種難聽得要死的啊,不然我一樣拆了你們醉仙樓!”
許瑤琴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相信。
讓自己給他的名字保密,自己可以理解,可外號是什麽鬼啊?
她真的很難相信,居然有人會威脅醉仙樓,而威脅的原因,居然是想讓醉仙樓給他取個好聽的外號。
簡直太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