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雨欲來
詩會,是上流人士的快樂,和下流的家丁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以江南道鎮撫使梁羽為首的達官顯貴,才子佳人們,一邊坐在滕王閣的頂樓登高望遠,居高臨下地欣賞著洪州城夜間的景象;一邊飲酒作樂,吟詩作對,歌頌著岐國皇帝陛下的豐功偉業。
席間不僅有美酒佳肴,更有婀娜多姿的舞女助興。
梁羽自詡風流,看不上財大氣粗卻隻會附庸風雅的生意人,但對色藝雙絕,能文能舞的風塵女子卻是另眼相待。
今天晚上更是包下了整座醉仙樓,把所有的姑娘都招到滕王閣來了,讓那座夜夜笙歌,門庭若市的青樓硬生生地關門大吉,給老鴇氣得牙癢癢。
這老鴇可不是別家妓院的老鴇,正是那醉仙樓的老鴇。
若是這位鎮撫使大人拿著真金白銀把醉仙樓給包下來,請醉仙樓的姑娘們去詩會上助興,那老鴇必然臉上有光,大有麵子。
隻可惜,鎮撫使大人的幕僚不僅一兩銀子都沒帶,隻帶來了口頭吩咐,而且臨走的時候,還恬不知恥地訛詐了十壺上好的桃花釀。
給那老鴇氣得,背地裏把梁羽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些許酒水都是小事情,可在中秋這樣的佳節裏,有的是公子哥願意大把大把地把錢砸進青樓妓院這樣的銷金窟。
洪都城裏又不止醉仙樓這一家青樓,醉仙樓關門了,客戶們不就都被其他青樓給搶去了嗎?
不僅賣力不討好,還損失了一大筆應得的錢,對老鴇來說,真是虧大了!
氣得她一晚上都沒什麽好臉色,對手下的姑娘們也是冷聲冷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觸了她的黴頭。
不過嘛,樓上的一切風花雪月跟王宙沒什麽關係,他和穎兒等人,和其他人家的家丁一樣,全都百無聊賴地呆在滕王閣的第一層,等著樓上的主子們尋歡作樂完畢。
家丁們的素質良莠不齊,武夫出身的護衛就更是葷素不忌,不少人也不管現在是這個什麽場合,就提溜個眼珠子,四處亂看,專門往丫鬟們的身上瞧。
洛家這幾個人附近的家丁們,基本上都把視線停留在了慧兒那豐滿圓潤的嬌軀上,讓性情一直比較開放的她都大感別扭,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王宙的手臂上,往他的身後躲。
王宙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卻沒有去理會,他現在隻想知道,這狗屁不通的中秋詩會到底什麽時候結束。
之前他聽車夫牛犇說,往年的中秋詩會,大人物們在上頭開宴會,他們這些丫鬟仆人們雖然不能跟著上去,但待在一樓,也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雖然他在洛家算是吃喝不愁,但在自家吃飯和去別人家吃席,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去別人家吃飯不留著肚子,他總感覺虧了!
所以他今天中午的飯都少吃了兩碗,就等著晚上吃大餐。
可是誰能想到,今年不僅吃的東西沒有,就連喝的水,坐的凳子都沒有給他們這些家丁們準備,大家都得站著幹等。
氣得他在心裏大罵,今年籌辦中秋詩會的鎮撫使真是不把家丁當人啊,就顧著自己享受,著實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王宙是真想不通,一個古代的破詩會,又沒有現代社會那麽多花樣,除了喝酒吃飯玩女人,吟詩作對看跳舞以外,還能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項目,居然能硬生生地搞了好幾個時辰,搞到他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才結束。
聽著樓上傳來的動靜,看到樓梯上出現了下樓的人,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慨這破詩會終於結束了,感慨自己終於能夠離開這個破地方,終於能夠去找點東西吃了。
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他才看到洛青璿在另一個女人的攙扶下,慢慢吞吞,晃晃悠悠地從樓上走下來。
穎兒和慧兒兩個丫鬟也像王宙一樣,一直盯著通往樓上的樓梯,在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之後,她們倆默契地一起走了上去,從那個女人的手中,把自家小姐接了過來。
她們倆一左一右地攙著洛青璿,一邊朝著滕王閣的大門走去,穎兒還一邊埋怨道:“小姐,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啊?你的病才剛好,大夫說了,你不能喝酒的。”
“我沒……喝多少……”洛青璿搖頭晃腦地說著,許是因為喝醉了,說話都說不利索,吞吞吐吐的。
都這樣了,還沒喝多少……王宙看著洛青璿那副嘴硬的樣子,嘴角抽搐著,在心裏吐槽道。
這時,跟在洛青璿身後,剛剛扶著她下來的女子開口說道:“這事怪我。沐躍白那家夥想把我灌醉,青璿看不下去,就幫我擋了兩杯。”
“這事……怎麽能……怪你呢?是……我自己……酒量差!就喝了……兩杯……就……站不住了。”洛青璿現在說話一副大舌頭的感覺,聽得王宙實在很想笑。
他一邊憋著笑,一邊眼神跳過洛青璿三人,看向他們的身後,看向那個女人。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如果說,洛青璿的美,是雍容華貴的美;那麽那個女人的美,便是妖嬈嫵媚的美。
她的臉型和洛青璿一樣,都是標準的鵝蛋臉,但她眉宇之間流露出的,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萬種。
身形高挑,凹凸有致,哪怕是穿著裙子,也遮擋不住她霸道的身材,櫻桃小嘴上塗抹著紅色的唇彩,搭配上身上穿著的血紅色的長裙,整個人宛如一朵烈焰玫瑰。
雖然她身上穿著裙子,但胸前卻**著一片雪白的肌膚,尤其是規模比慧兒還要雄偉壯觀的山峰,搭配上那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更是可以讓任何男人都目不轉睛,甚至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王宙在心裏感慨,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洛青璿的朋友跟她一樣,也是極品美女的時候,走到他身邊的洛青璿突然拍了拍他的胸口,慢慢吞吞地說道: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我……朋友……許……瑤琴……這是……我的救命……恩人……王宙,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她在“朋友”這兩個字上咬得很重,其他人或許隻當她說話喝醉了,口齒不清,刻意在某些詞上加重語氣,但王宙卻聽懂了。
他看向那個叫“許瑤琴”的女人,知道她就是洛青璿口中那個,給她通風報信,幫她找人對付白蓮教的那位朋友。
同時,他對洛青璿現在醉酒的狀態產生了一絲懷疑。
隻不過,王宙看著許瑤琴那沉甸甸的胸脯,光滑如玉的手掌,筆直又滾圓飽滿的大腿,彈性極佳的翹臀,說她是個極品的炮架子倒是不為過,可打架……
真的靠譜嗎?
他對今天晚上的行動感到了一絲憂慮。
許瑤琴或許是從王宙的眼神裏察覺到了什麽,卻沒有露出絲毫的反感,隻是雙手交叉,放在腰間,緩緩下蹲,給王宙行了個禮,說道:“小女子醉仙樓瑤琴,見過王公子。”
醉仙樓?
王宙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難怪這個女人長得如此攝人心魄,媚態天成,讓人看了就想扒光衣服扔到**,好好地**一番。
難怪這個女人消息如此靈通,居然能夠知道白蓮教的行動,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幫洛青璿找到一起對付白蓮教的人。
難怪這個女人看上去人畜無害,隻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卻敢趟這趟渾水。
原來她是醉仙樓的人啊!
王宙曾經聽師傅說過,醉仙樓表麵上是一家全國連鎖,足跡遍布岐國的青樓,實際上卻是一方全是女人的江湖勢力,而且實力還不容小覷。
一方麵,她們做著皮肉生意,積攢了巨額的財富;另一方麵,她們利用床第之間的事情,打聽消息,獲得了數之不盡的情報,成為了江湖上屈指可數的情報組織。
江湖上流傳的武道三榜,就是她們編排並頒布的。
最重要的是,這些女人可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她們會武,而且不弱,曆任樓主都是武道宗師,一流高手也不在少數。
就連自己師傅都說,醉仙樓的樓主實力不差,在他手底下能堅持五十招不敗,在宗師裏也能夠名列前茅了。
也正是因為她們自身的實力夠強,才讓她們在這麽多年裏一直能夠獨立發展。
否則的話,無論是她們自身的價值,還是**花魁的能力,還是手中掌握的情報,都足夠任何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物對她們下手了。
腦海中關於醉仙樓和許瑤琴的思量一閃而過,他立馬朝著許瑤琴拱了拱手,回禮道:“原來是醉仙樓的姑娘,失敬失敬,在下王宙,見過許姑娘。
在下剛來江南道的時候,還想著去醉仙樓見見世麵,見識見識醉仙樓的姑娘是怎樣的天姿國色。
隻是沒想到,一壺酒就讓在下囊中羞澀,最後不得不灰溜溜地離開了。
今日看到姑娘,才明白醉仙樓果然名不虛傳,也算是卻了在下的一樁心願了。”
“哈哈哈。”正所謂,千錯萬錯,馬屁不錯,王宙這一番不算太明顯的馬屁不僅把他剛剛對許瑤琴的輕視掩蓋得幹幹淨淨,更是讓後者眉開眼笑。
許瑤琴捂著嘴笑了一會,柔聲細語地說道:“王公子說的哪裏話。青璿前段時間不慎落水,可把妹妹嚇壞了,聽聞是有人把她救了上來,妹妹我也感激不盡,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謝謝王公子了。
王公子以後得空了,一定要就去我們醉仙樓坐坐,妹妹親自作陪,好好謝謝你,酒水管夠!”
“許姑娘如此盛情邀請,在下若是推辭,那就太沒有眼力勁了。許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找個機會,再去見識見識!”王宙有時候也是挺不要臉的,明知道人家就是客套一下,他還偏偏順著人家的話往下說。
許瑤琴也沒想到,自己就是這麽隨口地客套一下,對方居然連推辭都不推辭一下,就這麽爽快地答應了。
但她好歹也是見過世麵,更是常年混跡在男人堆裏的人,隻是稍微愣了一下,就馬上應承了下來。
反正隻是一頓酒菜而已,自己又不是請不起,頂多再讓他占占便宜嘛,反正這小子長得也還算可以,說話又好聽,自己也不吃虧!
穎兒扶著自家小姐,聽著身後那倆家夥才剛認識,就一唱一和,聊得異常投機,一向就看許瑤琴不順眼,認為對方根本就不配和自家小姐做朋友的她,現在更是在心中鄙夷地罵了一句:“嗬忒,狗男女!**賊配妓女,真是絕配!”
洛青璿喝醉了,行動本就慢慢悠悠,落後於離開宴席的其他人。
等到兩個丫鬟扶著她走出滕王閣的時候,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了幾輛零零散散的馬車停在原地。
先他們一步走出滕王閣,打算把馬車趕過來接小姐的車夫牛犇,臉上一直掛著的傻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
他看到小姐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朝著馬車走來,猶豫了片刻,還是迎了上去,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小姐,車子壞了,有根車軸卡住了。”
“啊?車子……壞了……嗎?誰……弄……壞……的呀?”洛青璿依舊是那副大舌頭的樣子,卻在說些這話的時候,搖頭晃腦,身體搖擺著,好像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但落後她幾步,就站在許瑤琴身邊,並且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喝醉的王宙,卻發現她在搖頭的時候,幅度刻意地甩得很大,再搭配上身體的搖擺,讓她的腦袋能夠看向後方。
同時,許瑤琴表情認真,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笑吟吟的樣子。
要不是王宙一直刻意地留意,可能都發現不了。
也正是發現了她們兩個之間的小動作,王宙這才確定,洛青璿果然是裝醉,並且她們兩個剛剛交流了一番。
隻是除了她們兩個,誰也不知道她們究竟交流了什麽。
牛犇沒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隻是撓了撓頭,說道:“看車軸部位的磨損狀態,像是年久失修,但我今天出發之前才檢查過,不應該有這樣的問題啊。
小姐,真不是老牛我推卸責任啊。
我是感覺,像是故意有什麽人,把車軸上麵磨斷了,讓它掉下來卡住了車軸,然後故意做舊,就像是年久失修了一樣。”
“誰會這麽無聊,幹這種事情啊?”穎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穎兒所說的“誰會這麽無聊,幹這種事情啊?”,意思是“沒人會這麽無聊,去做這種事情”,也就是在暗戳戳地說:“就是你玩忽職守,平時不注重保養車,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要推到別人頭上。”
她這話潛藏的意思,沒聽懂的人是真聽不懂,就比如車夫牛犇,他就老老實實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聽懂了的人卻是想到了別的東西,就比如王宙,結合車夫牛犇的話,他瞬間就明白過來,不是有人閑得無聊,去做這種事情,而是故意的。
有人故意對洛青璿要乘坐的馬車動了手腳!
看來洛青璿的猜測沒錯,醉仙樓的情報也沒錯,白蓮教確實要對洛青璿動手了,應該就在今天晚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洛青璿一眼,又看了許瑤琴一眼,最後看向了遠處的天空。
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好天氣,他卻在心中暗自感歎了一句:“風雨……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