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洛青璿的計劃
詩會,算是這個時代的上層人士們喜愛的,為數不多的高端娛樂方式之一。
說是詩會,實際上也是宴會的一種。
與尋常的宴會隻是為了尋歡作樂,滿足口腹之欲不同的是,詩會的主題是吟詩作對,展現自身的文采。
不少文人騷客都希望自己能夠在詩會上一戰成名,獲得權貴欣賞,贏得佳人青睞,博得傳世清名。
尤其是像中秋詩會這樣大型的,以慶祝節日為目的,由江南道最高行政長官主持,雲集了整個洪州城最頂層的那一批人的詩會,更是讓所有想要利用詩會,在達官顯貴麵前展現自身才華的人趨之若鶩。
甚至很多不是隆興府的外鄉人都千裏迢迢地趕來參加,就是為了抓住這來之不易的,能夠在鎮撫使大人麵前露臉的機會。
隻可惜,與上任鎮撫使喜好大宴賓客,隻要稍微有點名氣,也不在乎是“才名”,還是“財名”,就能受邀參加不同。
這一任的鎮撫使既不喜歡商賈,又不喜歡沽名釣譽之輩,隻給官場同僚,以及公認的才子佳人發去了邀請函。
這讓不少自詡才華橫溢的家夥扶額長歎,感慨自己生不逢時,天妒英才。
洛青璿數年前就以一首《清平調·名花傾國兩不辜》在詩會上一舉奪得桂冠,被前任江南道鎮撫使稱讚為“江南第一才女”。
此後的數年,每次詩會,她都有佳作問世,更是坐實了才女之名。
也隻是因為這樣,今年的中秋詩會,洛河圖收到沒有邀請,而她卻在受邀之列。
今天的洛青璿,許是身體狀態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也有可能是多了胭脂水粉的點綴,使得她的氣色好了許多,與前兩天的狀態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麵若桃花,膚若凝脂,眉似柳葉彎彎,眸如星辰璀璨,身上穿著的蟬衫麟帶更是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無疑。
頭上插著的純金發簪,脖子上掛著的珍珠項鏈,耳朵上懸著的藍寶石耳環,手上帶著翡翠手鐲,腰上掛著的羊脂暖玉,更是彰顯著富貴人家,千金小姐的身份。
美豔動人的外貌和富貴逼人的服飾在她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讓她整個人仿佛是夜間最明亮的那顆夜明珠,讓人看了就挪不開眼睛。
就連王宙這個前世看慣了人工美女的家夥,看到她從小樓裏走出來的第一眼都愣住了。
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美,被別人欣賞,洛青璿也不例外。
當她看到王宙傻愣愣地看著自己,一副目瞪口呆,好像在看仙女一樣的表情,臉上雖然害羞地升起兩朵紅雲,但心裏卻是美滋滋的。
身旁的兩個丫鬟對王宙這樣的表情,反應也是各有不同。
慧兒眯著眼睛,捂嘴偷笑,還湊到小姐的耳邊,誇小姐今天太漂亮了,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穎兒則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個毫不避諱的登徒子,心裏大罵他無恥,不要臉,怎麽能直勾勾地盯著小姐看呢。
好在正是因為前世硬盤裏的老師們,極大地提高了王宙對美女的抵抗能力,他雖然愣了一會,但很快也反應過來。
看著慧兒戲謔的眼神,穎兒憤怒的表情,還有洛青璿那嬌羞的模樣,他尷尬地笑了笑,撇過了頭。
除了洛青璿以外,今天陪她一起去滕王閣的還有四個人,分別是:丫鬟慧兒和穎兒,護衛王宙,以及車夫牛犇。
牛犇和王宙一樣,也不是江南道本地人,不同的是,他是荊湖道人。
幾年前,荊湖道出現了蝗災,他逃難來到了洪州城,正好碰上洛青璿招仆人丫鬟,因為幹了幾十年馬夫,有馭馬駕車的經驗,而且也不是白蓮教的教徒,就被洛青璿選中了。
年近六十的他是個幹瘦的小老頭,沒什麽不良嗜好,就是閑得沒事的時候,喜歡抽幾口旱煙,給本就不剩下幾顆的牙齒抽得黢黑。
平時也不怎麽喜歡說話,就知道咧著張大嘴笑。
比如現在,看著王宙那副尷尬的模樣,他就笑得很是開心。
就像前幾天洛青璿說的那樣,出門在外,尤其是參加這種檔次的宴會,他們這些人都代表了洛家的顏麵。
因此,不僅洛青璿穿得十分莊重,她的兩個丫鬟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王宙更是脫下了一直穿著的長衫,換上了黑色的勁服。
和文人的長衫,那種雙袖寬大,還帶著下擺的衣物不同,武夫的勁服更貼合身形,手腕和腳腕處更是做了束口處理,不會妨礙活動。
尤其是他身上這套,不僅是專人按照他的身材量身定做,更是通體由蠶絲製成,關鍵部位包裹著堅韌的牛皮。
雖然是一件一副,但輕柔若無物,穿上它就像沒穿衣服一樣,感受不到任何阻礙。
王宙在第一次穿上這套衣服的時候,隻是輕微地活動活動,就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有錢,真好!”
除了黑色勁服以外,他的腰間還係著一條鑲著金的鞶革,腳上穿著一雙高筒牛皮靴,給人一股子英姿颯爽,朝氣蓬勃的感覺。
幾個人裏麵也就是車夫牛犇寒磣了點,身上穿著的粗布麻衣雖然還不至於破洞,但也是皺巴巴的,褪色嚴重,一看就是穿了很久的樣子。
洛青璿曾經也想讓他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可幾次和他說過之後,他隻是傻笑著點頭,卻依舊我行我素。
幾次勸說無果,她也隻能無奈地放棄了。
中秋詩會是酉時開始,現在已經是申時了。
雖然還有一個時辰,但主持詩會的畢竟是江南道鎮撫使這位三品大員,早到總比晚到好,萬一遲到了,那不是打人家的臉嗎?
王宙和車夫牛犇等到洛青璿三人從小樓的出來,便朝著小院的院門走去,準備出發。
他倆還沒抬步,就聽見洛青璿說道:“穎兒,慧兒,你們先跟牛老爺子去車上等著,我和王公子有點話要說。”
王宙雖然因為剛剛愣神的事情感覺到了尷尬,但聽到洛青璿的話,還是轉過身來,朝著她點了點頭,而後朝著她走了過去。
泳兒雖然不想自家小姐和這個登徒子單獨相處,更是想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什麽要跟這個登徒子單獨相處,單在被洛青璿瞪了一眼之後,她還是嘟著嘴,不孕不育地跟著慧兒走出了小院。
不過,在路過王宙身邊的時候,她惡狠狠地瞪了王宙一眼,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亂來。
隻可惜,她的這個眼神警告就像給瞎子拋媚眼一樣,直接就被王宙給無視了。
等到穎兒,慧兒以及車夫牛犇都離開了小院以後,洛青璿還扭頭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什麽人,這才看向王宙,鄭重地說道:“王公子,今天晚上,青璿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王宙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洛青璿一番,而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對方的臉上,看著對方那副認真的樣子,確定了對方不是在開玩笑,這才狐疑地問道:“你覺得,你今天晚上會有危險?”
洛青璿點了點頭,回答道:“以往的時候,我每次外出,要麽就是隱藏蹤跡,讓白蓮教的人不知道我在哪,也就無從對我下手;
要麽就是跟在我父親的身邊,有他在,白蓮教除非想要魚死網破,雞飛蛋打,否則,不敢輕易對我下手。
但今天不一樣。
我要去的地方是滕王閣,這一點,白蓮教的人心知肚明。
知道了我的目的地,那麽我的行動路線也就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了,再加上今天晚上的詩會,我父親沒有收到邀請,不能陪我一起去。
對於白蓮教來說,今天晚上是除掉我的絕佳時機!
而且我的一個朋友,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相信白蓮教想要殺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幫我一起對付白蓮教的人。
這些年來,多虧了她,給我提供了不少關於白蓮教的消息。
昨天晚上,她讓人給我帶來的一條消息,說這兩天,白蓮教的活動異常頻繁,很有可能會有大動作,而他們行動目標很有可能是我。
這更讓我確定了,今天晚上,白蓮教很有可能會對我出手!”
王宙皺起眉頭,很想問一句,你這個朋友是誰?他的消息靠譜嗎?
但看著洛青璿那副斬釘截鐵的樣子,他終究還是沒有把問這個問題問出口,而是試探性地問道:“既然你知道白蓮教不會當著令尊的麵動手,那為什麽不讓洛老爺陪你一起去呢?”
洛青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我爹這個人好麵子,新任鎮撫使大人沒有邀請他,他已經感覺很丟臉了。
我再讓他陪我一起去,然後我上樓去參加詩會,他在樓下跟你們一起等我……那他豈不是丟臉丟大發了嗎?
再說了,我用什麽理由讓他跟我一起去啊?
他對白蓮教想要殺我的事情,一向是嗤之以鼻,根本就不相信的。
可我要是不說白蓮教想要殺我,而是說別的其他人,那麽他肯定會讓護衛隊的人來保護我,那我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嗎?”
“嘶……”王宙想了想,感覺有點道理,又問道:“既然你都知道,今天晚上很有可能白蓮教的人會來刺殺你,那你為什麽還要出去呢?待著這不是相對比較安全嗎?”
話才剛問出口,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搖著頭,自己反駁自己道:“不對,今天晚上的中秋詩會是江南道鎮撫使邀請你的,你要是不去,就是把這位封疆大吏給得罪了。
得罪了白蓮教,你可能隻是自己沒命;可要是那位心胸狹窄,那你們整個洛家都很有可能是抄家滅門呀!還是得去!”
自言自語了一番後,他又看向洛青璿,提議道:“你們洛家在江南道生意做得這麽大,認識的人應該也不少吧?
雖然你們家的護衛基本上都是白蓮教的人,靠不住,但你們家那些生意夥伴家裏的護衛,總不能也都是白蓮教的人吧?
找他們幫忙,湊點護衛臨時保護你的安全,應該不難吧?”
洛青璿搖了搖頭,說道:“我考慮過這樣的做法,但最終還是覺得不穩妥。
首先,別人家的護衛終究隻是別人家的護衛,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保護我的安全,真要是遇到事情,他們先跑了,那我就真是欲哭無淚了。
其次,白蓮教隱藏得太深了,我也不確定,我們家的那些生意夥伴的家裏麵,有沒有白蓮教的信徒。
如果我找他們借護衛,那麽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會傳到白蓮教那裏,讓他們知道我對他們的刺殺行動有防備。”
“等等!”王宙眉頭皺得更深了,打斷了洛青璿的話,說道:“你怕他們知道,你對他們的自殺行動有防備,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你想將計就計,幹掉白蓮教今天晚上派來對付你的人?”
王宙被自己的推論給嚇到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洛青璿,很想問一句,你憑什麽啊?
難不成就憑你和你那幾個不靠譜的歪瓜裂棗啊?
還是說,那個老頭牛犇是個人不可貌相的隱藏高手啊?
令他更目瞪口呆的是,洛青璿居然點了點頭,說道:“對!王公子,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我的那位朋友幫我聯係了幾個和白蓮教有血海深仇的武林俠士,他們答應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對付白蓮教。
必要的時候,我的那位朋友也會出手。
王公子,我不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怎麽樣,所以,對付白蓮教的事情,你不用插手,隻需要保護我,還有穎兒她們就好了。”
王宙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你要幹的是什麽事情。
白蓮教籌劃了這麽久,真要行動起來,勢必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到時候來殺你的,恐怕最少是十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都有可能!
咱們就先不討論,你的那位朋友到底靠不靠譜,今天晚上他到底會不會來救你。
咱就是說,你確定你那位朋友,還有你口中的那些江湖俠士,能夠對付得了他們?
真的,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老實說,真要是事不可為,你的朋友沒來,或者說,他們不是白蓮教派來刺殺你的那些人的對手,那我肯定拔腿就跑。”
洛青璿對王宙的話沒有半點意外,甚至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很危險,但我實在不想一直活在恐懼之中了。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那種……性命永遠握在被人手裏,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隨時會死掉,整天活在恐懼中的感覺。
我真的受夠了!
有時候我都在想,也許死了,才是一種解脫吧?”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看向王宙,語氣堅決地說道:“如果今天晚上我能夠成功,那算是替我自己出了口惡氣;如果今天晚上我失敗了,那麽請你在逃走的時候……把我殺了!”
“把你殺了?”王宙還以為對方會說自己逃走的時候,把她一起帶走,可沒想到,洛青璿居然讓自己殺了她。
“對!殺了我!我寧願死,也不想落在白蓮教那些禽獸的手裏!拜托了!”洛青璿再次朝著王宙點了點頭,同時雙手放在腰間,行了個禮。
王宙看了看一臉決然的洛青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點了點頭。
洛青璿笑了,也點了點頭,拉著他朝著小院院門走去。
出了小院,不遠便是後門,門口停著一輛掛著洛府牌子的四輪馬車。
洛青璿在王宙的攙扶下,踏著馬凳上了車,鑽進了車廂之中。
王宙則是和車夫牛犇一起坐在車架上。
馬車緩緩地朝著滕王閣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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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府距離滕王閣並不算太遠,馬車行駛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目的地。
路上風平浪靜,似乎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馬車停在了滕王閣門口不遠的地方,洛青璿領著幾人,在出示了邀請函以後,進入了滕王閣的內部。
不過,在進去以後,洛青璿便被專人領上樓去了樓,而王宙等人則是留在了一樓。
王宙看著洛青璿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又轉過身,透過滕王閣的大門,看著遠方已經遲暮的夕陽,看著不遠處的街道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眼前的景象平靜祥和,就像是風平浪靜的大海。
可他知道,大海才是最恐怖的,它的危險全在海麵之下,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會掀起滔天巨浪。
這個時機……或許就在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