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密謀(下)
魏亮的反應完全在鄭天成的意料之中,就連對方現在的表情,都和他想象當中的一模一樣。
之前他就聽說魏亮這家夥,雖然表麵上沉默寡言,對別人的事情漠不關心,無論是長相,還是言行舉止,看上去都像一個老實巴交的實在人。
可一旦事情牽扯到他自身的利益,他就會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像極了一條不會狗叫,但實實在在會咬人的惡犬。
鄭天成剛剛眼睜睜地看著魏亮怒懟黃應,看著對方那副口若懸河,得意洋洋的樣子,很難想象這是別人口中的沉默寡言,還以為傳言終究隻是傳言,就像三人成虎那般信不得真。
魏亮現在這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又讓他明白,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這家夥的沉默寡言也許是裝出來的,但他的小心眼肯定是千真萬確的!
這種人……
鄭天成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了某個決斷。
“鄭老大!”魏亮眼見自己答應了鄭天成,參與對付洛青璿的行動,可對方卻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由得催促道:“聖教的計劃是什麽?需要我幹什麽!您倒是告訴我呀!”
剛剛才感覺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才能報仇雪恨的魏亮,看著鄭天成那老神在在的樣子,感覺對方是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語氣自然焦急萬分。
鄭天成被魏亮這麽一催促,才發現自己走神得太明顯了。
他拍了拍腦門,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道:“哎呀,實在是不好意思,老哥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回憶胡教祝說的東西都能回憶半天。”
道了個歉,他繼續說道:“胡教祝已經派人打聽清楚了,今年的中秋詩會雖然主持的人換了,但舉辦的地點還是和往年一樣,還是在滕王閣。
從洛家到滕王閣,要經過數條街道,其中泉德街是早市,街道上的商鋪一般在下午的時候就會關門,到了晚上就更是門可羅雀,沒什麽人,是最適合伏擊的地點!
洛青璿從洛家出發,前往中秋詩會的時候,時間不會太晚,路上的行人也不會太少,不方便對她動手。
畢竟,這大庭廣眾之下殺人,不僅有可能起騷亂,讓她有機會趁亂逃脫,而且有可能節外生枝。
要是遇上什麽人,在跟上次那樣,上演一出英雄救美,那可就真是沒事找事了。
所以,我們要在中秋詩會結束以後,在洛青璿從滕王閣返回的途中動手!
胡教祝的計劃是,先派人在洛青璿抵達了滕王閣以後,對她的馬車動手腳,務必要保證她的馬車損壞到無法動彈,但又能夠修理,隻是會浪費時間。”
“對她的馬車動手腳?讓馬車不能動彈,卻又能修?鄭老大,你們這是一搞哪一出啊?”魏亮皺著眉頭,疑惑不解地問道:“這還不如讓她的馬車能夠動彈,但在行駛的過程中會出現問題,給她來個車毀人亡,豈不更好?”
鄭老大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個問題,胡教祝在召集我們幾個小頭目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人提出來過,最終還是被否決了。
一方麵,是因為洪州城內雖然不禁止馬匹還有車輛的通行,但馬車在城內的速度並不會太快,哪怕在行駛的途中出現了問題,也能夠被車夫發現,並及時做出反應。
另一方麵,如果對馬車動手腳,讓它在行駛的過程中出現問題,那麽哪怕是最經驗老道的師傅也無法保證,馬車到底什麽時候會出現問題。
有可能,馬車一路從滕王閣到了泉德街,但沒有出現問題;也有可能,馬車在沒有到泉德街,就出現問題了。
如果是前者,那還無傷大雅,可如果是後者,那就麻煩了。
畢竟,如果洛青璿乘坐的馬車在途中壞了,那麽她有可能會找附近洛家的客棧住下,也有可能會派人回洛府傳信,讓洛河圖派馬車去接她。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對咱們的計劃都是有害無利。
所以說,與其指望她在回家的途中車毀人亡,倒不如直接讓她的馬車壞掉,同時又能夠修理。
如此一來,洛青璿勢必會等到馬車修理好了以後才會回家。
等到馬車修理好,其他參加中秋詩會的人早就離開了,而耽誤了時間的洛青璿,在那個時候,便是處於落單的狀態。
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我明白了!”魏亮眼睛一亮,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說道:“洛青璿這個小娘們,不僅自己有才女之名,而且長得也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再加上他老爹洛河圖,又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
有錢,有顏,還有才,洪洲城裏惦記著她的達官顯貴,世家公子可不少啊!
中秋詩會結束以後,那些惦記著她的家夥,肯定會對她大送殷勤,說不定還想拉著她結伴同行。
洛青璿雖然現在隻有那個小王八犢子當護衛,但參加中秋詩會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帶的護衛肯定不會少。
那些人要是帶著自家的護衛和她一起回來,那麽咱們想要動手,難度也是非常大的!
可要是洛青璿落單了,沒有和那些人一起走,那咱們動手起來就要容易多了呀!
這個想法妙啊,太妙了!”
魏亮誇讚了幾句,然後話頭一轉,問道:“那麽,負責對馬車動手腳的人找好了嗎?這件事情可是重中之重,要是找的人不靠譜,整個計劃都有可能毀於一旦!”
“哎呀,這就不勞魏老弟費心了。”鄭天成心中對魏亮的多管閑事嗤之以鼻,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異樣,隻是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情胡教祝早就安排好了,找的人絕對靠譜!”
魏亮點了點頭,而後又興致勃勃地問道:“那我能做的什麽?跟著你們一起去劫殺嗎?”
鄭天成搖了搖頭,擺了擺手,說道:“誒!不是我們。這次負責動手的,不是我們護衛隊的人,而是護教祝手底下的兄弟。
既然魏老弟你決定為這次行動出一份力,那麽在行動開始的時候,我會派人通知你,並告訴你要到哪裏去找他們,然後和他們一起行動。”
“既然如此,弟弟我就多謝鄭大哥能夠給我這個報仇雪恨,一雪前恥的機會了!”魏亮對著鄭天成拱手致謝。
“哎呀,魏老弟呀,何必這麽客氣呢?我剛剛就說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你點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能幫襯一把,自然是要幫襯一把的了。”鄭天成笑眯眯地說道。
雙方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之後,鄭天成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而後依舊笑眯眯地對著魏亮說道:“魏老弟啊,如果你沒有什麽別的事兒要和我說的,就先走吧,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要和黃應交代一下。”
魏亮雖然對鄭天成有什麽事情不能讓自己知道,感到了些許的不滿,但他也清楚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對方的手下了。
況且,等自己殺了洛青璿和那個小王八犢子以後,自己就會離開洪州城回總部去。
理論上來說,自己現在對鄭天成而言,就是一個外人。
有什麽事情不能讓自己這個外人知道,也是合理。
因此,他隻是朝著鄭天成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就走出了門外。
鄭天成笑眯眯地點著頭,看著魏亮離開。
等到魏亮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臉上的笑容猛然散去,而後陰沉著臉看向黃應,並朝著他招了招手。
黃應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站起身,走到了鄭天成的身邊,並彎下腰,躬著身體,把耳朵湊向他。
鄭天成歪著頭,小聲地開口問道:“老黃啊,魏亮這個人,你怎麽看?”
黃應愣了一下,而後說出洛自己的看法:“小人!”
“小人……沒錯!而且還是個很能隱忍,心眼兒又非常小的小人!”鄭天成肯定了黃應的話,而後喃喃說道:“這小子在我手底下這麽多年,我還是今天才知道,他是胡教祝的師侄啊!這隱藏得可太深了!
我說這些年跟他發生過口角,有過矛盾的人,怎麽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廢的廢,合著是他還有這層身份在啊!
老黃啊,你說……這兩天,咱們兩個這麽對他,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啊?”
鄭天成這一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征求意見的話,黃應聽懂了其中的言外之意,也明白了鄭天成的意思:他想對付魏亮!
本就被魏亮戳了肺管子,對他一肚子怨氣的黃印自然是樂見其成,輕聲地附和道:“老大,這要換成別人,我還相信咱們跟他能一笑泯恩仇,可這魏亮……還真不好說啊!”
鄭天成點了點頭,默默地沉思了片刻,而後語氣森然地說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與其賭魏亮這家夥會不會對咱們打擊報複,倒不如先把他這個危險先扼殺在萌芽裏!
這樣,胡教祝那邊,你不是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兄弟嗎?等到他們伏擊洛青璿的時候,讓他們把魏亮給宰了!”
“啊?”黃應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語氣驚恐地說道:“老大,你三思啊!這件事情,我做得,你做得,找其他勢力的人做得,唯獨不能找聖教的人做呀!
魏亮那家夥現在還是咱們聖教的人,自相殘殺可是大罪,更何況他還是胡教祝的師侄,想讓胡教祝的手下去殺他,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呀!
這事我要是跟他們說了,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甚至還有可能……”
後麵的話,黃應沒有再繼續說,但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麽好話。
“你個蠢貨!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明說,當然不能說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私仇了!你得說是為了聖教,為了他們,懂嗎?”鄭天成壓著嗓子,怒氣衝衝地對著黃應說道。
看著黃應那一臉茫然的表情,鄭天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他還是深呼吸來幾下,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手把手地教他說辭:“你就這麽跟他們說。
一旦洛青璿死了,而且是當街被人刺殺,洛河圖必定勃然大怒,那麽我們護衛隊需要用人命跟他交代。
這人命可以是他們這些人當中某個,或者某些人的人命,也可以是魏亮他一個人的人命!
他們是想在自己人裏麵選一個出來去給洛青璿償命,還是拿魏亮的性命去給洛青璿償命,讓他們自己選!”
“可是……”黃應猶豫了一些,還是說道:“可是……魏亮畢竟是胡教祝的師侄,他們敢殺他嗎?”
“你傻呀!”鄭天成都要被這個一根筋的家夥給氣死了,咬牙切齒地說道:“魏亮這個家夥藏得那麽深,咱們跟他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能知道嗎?
隻要你這個蠢貨,不傻了吧唧地把這件事情給說出來,那麽在他們眼裏,魏亮就是一個替死鬼,而不是胡教祝的師侄,懂了嗎?”
“那萬一胡教祝怪罪下來怎麽辦?畢竟,如果到時候隻有他一個人死了,那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事情有蹊蹺了。”黃色憂心忡忡地擔心道。
“有什麽蹊蹺啊?”鄭天成翻著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做賊心虛懂不懂?他魏亮這幾天被咱們囚禁在這的事情,就隻有咱們知道。胡教祝又不知道這裏的情況,能知道咱們和他有矛盾嗎?
哪怕他真死了,也沒人會懷疑到咱們的頭上好不好?
再說了,這次的行動是要見血的,死個人怎麽了?他魏亮死了隻能怪他自己學藝不精,能怪得了別人嗎?
你別自己嚇唬自己!”
鄭天成說了一大堆,卻發現黃應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也隻能換了套說辭:“這樣,等行動成功,魏亮死了以後,我就跟胡教祝說,洛河圖怕自己的女兒出事,臨時讓我們護衛隊暗中隨行保護。
為了讓護衛隊能夠在洛青璿死了以後,給洛河圖一個合理的交代,我們隻能把魏亮給殺了。
這麽一來,我們就可以和洛河圖說,魏亮之前是洛小姐的護衛,他突然之間出現,我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才會讓他得手,我們也把他給殺了,算是給洛小姐報仇了。
這樣的情況下,隻有殺了魏亮才能打消洛河圖的疑心,減輕他對聖教的怨恨。”
“這……能行嗎?這樣的說辭,胡教祝能信嗎?”黃應還是猶豫不決。
“嗬嗬。”鄭天成冷笑著說道:“隻要行動能夠成功,能把洛青璿給殺了,咱們就是大功一件!在這樣的情況下,胡教祝會為了一個死人,難為我們這些有功之臣嗎?
或者說,你打算去賭魏亮那家夥心胸寬廣,不計較你這些天對他的為難?”
許是鄭天成最後的一句話,就像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猶豫不決的黃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明白了,老大,我馬上請我那些兄弟喝酒去。”
“急什麽?”鄭天成擺了擺手,而後繼續說道:“除了這件事情,還有幾件事是胡教祝吩咐下來的,你通知下麵的兄弟去辦一下。
第一件事情,是清淨宗有個漏網之魚,有消息說那家夥來洪州城了。胡教祝讓我們利用洛家分布在全城的客棧和商鋪,去找到這個人。
胡教祝刻意強調了,要活的!讓兄弟們下手有點分寸!
第二件事,海沙盟那幫跟東瀛倭人糾纏不清的惡心東西,近期派了一隊人過來。
那幫家夥跟洛家老二的關係不錯,而且還是洛老二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可別讓他們給咱們整出些什麽幺蛾子出來。
你讓兄弟們去查查,他們來洪州城到底是來幹嘛的,必要的時候,可以去醉仙樓買情報!”
“好嘞,老大,我記住了。我先去把這兩件事情吩咐下去,讓兄弟們盯著,再去辦咱們的事。”黃應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鄭天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盤算著自己憑借刺殺洛青璿的功勞,能不能當上大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