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常

丫鬟穎兒所說的約法三章,實際上就是需要遵守的規矩,並不是她在為難王宙。

服侍洛家小姐的丫鬟仆人們從踏進這處院落的那一刻起,每個人都得遵守這樣的約法三章,隻是各自在細節上可能會有些的不同。

約法三章的第一條,不得信仰白蓮教,更不能宣揚白蓮教。

這一條是小院裏幾乎所有人都得遵守的,除了那個被洛老爺硬塞進來的護衛魏亮。

對方本來就是白蓮教的信徒,想讓他拋棄信仰,可能性並不大。

洛小姐和父親爭論無果,隻能退而求其次,要求魏亮不能把白蓮教的物品帶進小院,更不能和其他人談論有關於白蓮教的事情。

好在魏亮這個人沉默寡言,一杆子打不出個屁來,別說宣傳白蓮教了,平常跟別人連話都不說。

這也讓洛青璿對他的表現算是比較滿意。

正是因為這樣,昨天晚上,穎兒怒斥魏亮失職的時候,洛青璿才會回護他。

畢竟,魏亮如果真因為失職被趕走,那麽頂替他的人,不僅會是白蓮教的信徒,而且可能還沒有魏亮那麽識時務。

到最後,頭疼的還是洛青璿自己。

穎兒告訴王宙的約法三章的第二條,是沒有小姐的吩咐,不得隨意上樓,除非遇到什麽緊急情況。

這一條也是小院裏所有的男性家仆需要遵守的,但丫鬟們卻不用。

對於這樣的規矩,王宙表示理解。

約法三章的第三條,是針對護衛這個身份的特殊規矩。

用穎兒的話來說,“小姐希望你不僅盡到護衛的職責,保護小姐的安全,更要記住,你,是小姐的護衛。

小姐出門,你得跟著,但是小姐去了哪裏,和誰一起,做了什麽,你得當作什麽都沒看見,全都得爛在肚子裏,和誰都不能說,包括老爺。

最重要的是,你是小姐的護衛,隻需要聽小姐的話,洛府裏其他人的吩咐,你都可以置之不理。”

王宙在丫鬟穎兒告訴他約法三章的第一條的時候,就感覺到洛家小姐和洛家老爺,或者說,是洛家其他的某一些人,在某些事情上有些有意思的分歧。

聽到第三條的時候,他意識到洛家的這些人,或許不僅僅是分歧那麽簡單。

果然,豪門大宅裏的水就是深啊!

不過嘛,他也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然後感慨了一番,實際上,他心裏很清楚,自己就是個打工的,拿錢辦事,誰給自己錢,自己就幫誰辦事。

至於上頭那些人怎麽鬥法,到最後誰輸誰贏,誰死誰活,那就不管自己的事情了。

隻要別影響自己混吃拿錢就行!

對於穎兒所說的約法三章,王宙欣然接受,而後開啟了自己當家丁的生涯。

早上睡到自然醒,而後他便開始迎著初升的朝陽盤膝吐納。

師傅告訴他,他所練的功法,名為《皇極帝功》,是太祖皇帝所創,也隻有太祖皇帝的血脈才能練成。

這套內功至剛至陽,至霸至強,堪稱天下武學內功之最。

修煉的時候,需要吸納朝陽初升時的朝氣,以及烈日當空時的陽氣。

隻需在這兩個時間段修煉半個時辰,便抵得上其他人苦練一天。

對於師傅這樣的說辭,王宙表示不能理解,並大為震驚。

隻不過,連穿越這種事情自己都經曆了,吸收太陽光,轉變為內力,好像也沒那麽匪夷所思。

修煉半個小時以後,他就會去那個叫“榮姨”的廚娘那裏吃早飯。

這處院落有著自己獨立的後勤體係,無論是生活必需品的采購,還是食材的采買和製做,都和洛家的其他人涇渭分明,分割得十分徹底。

雖然在名義上,打著的旗號是洛小姐十分厭惡白蓮教,而洛家的其他人都是白蓮教的信徒,她不想讓自己的衣食住行被那些人插手,沾染上白蓮教的氣息。

對於這樣的說辭,王宙表麵上十分認同,心裏卻是嗤之以鼻。

不讓洛府的其他人插手,就能保證洛家小姐接觸到的東西,一定沒有白蓮教的人碰過嗎?

怎麽可能啊!

白蓮教的信徒又不僅僅隻存在於洛府當中,洛府之外的三教九流,販夫走卒裏麵,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想要讓自己用到的東西,完全沒有白蓮教的人觸碰過,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結合丫鬟穎兒所說的約法三章,以及王宙這兩天的所見所聞,他感覺,洛家小姐之所以會這麽做,恐怕是害怕白蓮教的人會通過她吃的東西,穿的衣物,來對她用什麽下作的手段!

當然,這隻是王宙的瞎琢磨,到底是不是這樣,他也懶得去深入研究。

王宙這家夥嘴甜,他牢記前世的時候,有個同事和他說過的真理:“同樣都是女人,同樣都是老女人。

你再怎麽誇財務室那個老阿姨,誇得她眉開眼笑,喜笑顏開,月底發工資,你也不會多發一毛錢。

但你要是把這個嘴甜的勁,用在食堂大媽的身上,那她給你打菜的時候,肯定多給你兩勺肉!”

榮姨長得五大三粗,膘肥體壯,如果手上拿的不是鍋鏟,而是屠刀,也沒有半點的違和感,活脫脫的像個賣肉的屠夫。

嗓門也是極大,像個破鑼似的,嚎一嗓子,洛府後門外的大街上都能聽見。

小院裏的丫鬟們還好些,男性仆人見到她基本上都是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

脾氣也不怎麽好,看到誰讓她不滿意了,就瞪個牛眼睛,舉起沙包大的拳頭。

不等她拳頭砸下來,對方鐵定撒腿就跑。

可就是這樣一位彪悍的中年女人,硬生生在王宙那一聲聲的“姐啊”的稱呼之下,不僅給他開小灶,留小姐吃的東西給他吃,甚至還破天荒地讓他進廚房自己做飯吃,給其他仆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吃完早飯以後,王宙就開始了一天的無所事事。

他現在是洛家小姐的護衛,職責是保護洛家小姐,也隻需要保護洛家小姐。

可洛青璿跟個宅女似的,一天到晚都呆在小樓的二樓,壓根就用不著他的保護。

這就導致了,其他人最起碼看上去是忙忙碌碌的,隻有他一個人在遊手好閑。

無所事事了一天,吃完晚飯以後,他會練一個時辰的武功。

淩晨和中午的那兩次,練的是內功心法;傍晚的這一次,練的是外功招式。

原本外功招式師傅也是讓他在早上練的,可王宙覺得外功招式屬於運動,在傍晚練比較合適。

為此,他還刻意用了一套非常科學的理論,想要說服師傅:“我們現在呼吸的空氣裏麵,對人體最為重要,最不可或缺的是氧氣。

而氧氣是植物的葉綠體通過光合作用,利用陽光將空氣中的二氧化碳轉化而來的。

但植物不僅僅會光合作用,也會呼吸作用。

呼吸作用就恰恰相反,是植物體內的線粒體,通過氧化反應,將氧氣轉化為了二氧化碳,釋放了出來。

光合作用隻能在陽光下在會進行,而呼吸作用卻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也就是十二個時辰,無時無刻都在進行著的。

也就是說,植物在白天,有陽光的時候,會一邊釋放氧氣,一邊釋放二氧化碳;在晚上沒有陽光的時候,隻會釋放二氧化碳。

因此,一天當中,氧氣最充足的時候,是在傍晚,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對於王宙的這套理論,每個字都聽得懂,但結合起來就一點也聽不懂的高寵就一個反應:直接扭過頭去,不搭理他,但也沒有再要求他必須在淩晨的時候練武。

愈發覺得洛青璿在洛家的處境不對勁,王宙就更不會暴露自己的實力了。

畢竟自己現在是她的護衛。

雖然說,他不可能會為了錢,拚上自己的性命去保護洛青璿,但別人不知道啊!

尤其是那些想害洛青璿的人。

對於那些人來說,自己現在是洛青璿的護衛,跟她是一條船上的人,就得先把自己幹掉,否則不保險。

至於辭職,不要這份危險的工作嘛,王宙考慮過,然後馬上就打消了想法。

其一是因為,師傅告訴過他,習武之人最重要的是便是一顆勇往直前的心,可以小心謹慎,可以徐徐圖之,但絕不能犯慫,更不能後退!

其二嘛,也是因為洛老頭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一個月五十兩白銀,放在後世就相當於一個月五萬塊的工資了,還隻多不少!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一個月給五萬塊工資,冒點風險怎麽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王宙察覺到了洛家小姐落水的事情,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對勁。

那天的江岸邊上那麽多人,不說幾百吧,幾十個肯定是有的,偏偏就洛家小姐落水了。

而且,洛家小姐落水以後,原本應該在她身邊,保護她安全的護衛卻不在。

那個護衛,王宙後來了解過,知道他也是白蓮教的人。

這麽綜合起來看,就有點細思極恐了。

如果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白蓮教的人策劃的,那麽自己跳下贛江,把羅家小姐救了上來,就等於是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對於自己這樣一個讓他們計劃流產的人,他們會放過自己嗎?

王宙換位思考了一番,感覺可能性並不大。

說句難聽的話,他感覺自己確實是上了洛家小姐這條賊船,和她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所以,自己表現得越弱,那些對自己,對洛家小姐有什麽想法的人,就會對自己越掉以輕心,哪怕秉承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原則,派來對付自己的人,自己應該也能夠對付得了。

他現在倒是慶幸自己小心慣了,藏拙慣了,和那個叫黃應的人交手,放水放成大海了。

真要是當時不留手,動用了內力,一掌給他拍飛了出去,風頭是出了,麵子也有了,白蓮教的人對自己恐怕也會是如臨大敵了。

雖然江南武道不興,但畢竟是岐國最富庶的地方,一流高手甚至是宗師級別的人物肯定還是有的。

真要是來幾個一流武者,甚至是直接來個武道宗師,那自己不是傻眼了啊?

所以,他傍晚的時候,都會借口出門遛彎,順便跑跑步,鍛煉鍛煉身體,然後從洛府的後門出去。

當然要出去了。

這洛府裏到處都是白蓮教的眼線,誰又能保證洛家小姐的那處小院,不在白蓮教的監控之中呢?

自己要是在小院裏麵練武,被白蓮教的人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監視著,那豈不是不僅把自己暴露了,更讓白蓮教的人能夠摸清楚自己的武功招式,更好地針對自己嗎?

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王宙才不會去幹呢!

他從洛家的後門出來以後,會沿著街道慢慢地跑步。

等到確定自己的身後沒有尾巴,或者說跟蹤自己的人,確定自己隻是想跑步,就沒興趣繼續再跟蹤了,就會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練武。

步法,拳法,掌法,劍法,刀法,棍法,槍法,他每天都會練上一兩遍,以保證自己不會生疏。

當年那些跟隨高寵,將他從皇宮中帶出來的皇帝親衛們,雖然都陸續離開了,但後來都來看過他,並對他傾囊相授。

他的步法傳自天速星吳迅,那位雖然隻是一流武者,可哪怕是武道宗師,也休想傷其分毫,太滑不溜秋了。

他的拳法傳自天勇星姚校,那位曾經是京北道拳法第一人,雖然是半步宗師,可單論拳法,沒幾位宗師敢說勝他。

他的掌法傳自天雄星施蒯,那位曾經是天魔教的左護法,地位隻在教主之下,《天魔繚亂掌》更是天魔教的絕學,王宙現在也隻能說學了個馬馬虎虎,隻有其形,沒有其意。

他的劍法就更厲害了,傳自天殺星任行,那位號稱天下第一刺客,自稱“天下雖大,皆任我行”。

死在他手上的宗師不下於三人,宗師之下更是不計其數,一手“絕情無意劍”殺得江湖上聞風喪膽,也就敗在了太祖皇帝的手上。

他的刀法不用說了,肯定的他師傅天魁星高寵教的了。

高寵當年被稱為“天地霸刀”,是霸刀山莊的少莊主,和任行一起被稱為“北刀南劍,天下無雙”,哪怕在天下的武道宗師中,也是最頂尖的存在。

他的棍法和槍法,則是種世衡教的。

事實上,種世衡教他的也不是棍法和槍法,而是戟法。

隻不過這些長兵器的招式大多殊途同歸,王宙也沒太在意。

老將軍的戟法傳自太祖皇帝,自然希望他有一天,能夠拿起他父親的那柄龍虎破天戟。

如果有個見多識廣的人看到了王宙練武的場景,一定會被驚掉下巴,驚訝於這家夥怎麽能將這麽多宗師級別的武功招式匯聚於一身。

天一黑,練完了外功招式,王宙便會回去。

那個時代的晚上,除了某些特別燒錢的地方,孤身一人的王宙也沒有什麽夜生活,隻能睡大覺,這睡夢中等著第二天的到來。

這樣的生活,在王宙看來,還是很不錯的,隻可惜,他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醞釀中的陰謀詭計,終將會打破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