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於細微處尋出路

清晨,蘇東甲躺在硬板**,怔怔出神。

鐵匠老爹在門外哐哐砸門:“阿文,起床!”

蘇東甲無奈坐起,大聲回應:“起來了。”

他沒有立馬起身,而是轉身去數土牆上的指甲劃痕。

這是之前柳白之前教他勘驗鏡花水月影響下光陰流逝速度的方法。

柳白當時教他的是以神魂運轉周天為參考。

蘇東甲則根據柳白所教,以本命字魚吐泡泡的時間間隔為標尺。

看著牆上的豎線,再對比本命字魚吐的泡泡數,蘇東甲確定,這裏一天的時間比外麵的快了一刻。

對於常人來說,一天十二時辰,一刻時間的誤差感覺不大。

可對修行中人來說,一刻時間可做的事就太多了。

瞬息之間烏飛兔走,曇花一現。

更不用說一刻了。

“一刻……”

蘇東甲心底默默記住時間差異。

接下來他要進一步勘驗,希望能以此作為契機,找到破局的法子。

這是以他目前身體狀況唯一能做的。

鐵匠老爹再次砸門:“阿文,要我喊你幾遍?”

“起來了!”

蘇東甲趕忙回應。

這鐵匠老爹打人是真疼!

起了床,在老爹麵前背書,吃了飯,繼續到學塾上學。

有了昨天的準備,蘇東甲不再迷糊,很容易應付了先生的幾次提問。

其餘時間他都是在悄然觀察先生跟學子。

不過他觀察了一個上午,也沒看出有什麽不妥。

中午是在學塾吃飯,吃完飯是午休……

跟觀海書院學子的生活大致相同。

還是沒有什麽不正常之處。

為了驗出其中紕漏,蘇東甲做了許多意料之外的舉動。

如往自己跟其他學子的飯菜裏加鹽、突然推了前麵學子一把、甚至自己“無動於衷”的假寐……

還是一無所獲。

“除了時間快了一刻,人是真的,飯是真的,痛感也是真的……”

“阿文的身份有了出處,他的那個哥哥,假道士,又在哪兒?”

蘇東甲有本命飛劍鏡花水月,在不斷摸索飛劍本命神通的過程中對真假、幻境有著深入的了解。

即便如此,仍是無法找到“端倪”。

他隻得轉移目標,去尋找哥哥。

下學回家,一切平靜。

當天晚上他再次勘驗時間,確定光陰比昨天又快了一點。

除此外,再無別的發現。

一夜無事……

第三天,蘇東甲決定想個法子請假,好出去找突破口。

沒想到理由找了一遍,都被老爹給拒絕了。

蘇東甲想著自己是不是陰奉陽違,背著老爹逃學。

沒想到鐵匠老爹放著活不幹,直接掂根棍子送他去學塾!

蘇東甲徹底無奈了。

遇上個這麽重視教育的老爹,他是沒轍。

打,打不過。

跑,跑不開。

難不成要被困死在這裏一輩子?

就在他以為自己又要耽誤一天的時間時,意外之喜發生了。

學塾的先生居然告假,說是身體有恙,暫歇兩天。

蘇東甲趁機攛掇東山跟自己到附近“隨便逛逛”,實則趁機打聽情況。

“東山,我聽說道士算命很靈驗,要不要去看看?”

少年東山不疑有他,皺眉道:“你是說城東鸛雀橋頭的那個假道士?”

“鸛雀橋頭、假道士!”

蘇東甲眼睛一亮,“對,就是他。”

鸛雀橋正是天墉城內的一座橋。

他被弄到這個古怪地方之前,跟柳白他們路過橋頭。

也正是經過那個橋頭,碰到了假道士鶯歌。

如果能再找到一個“熟人”,沒準自己就能破局。

“嗐,你別信旁人瞎說,那道士簽筒裏沒有上上簽跟下下簽,都是騙人的。

前一陣城南有人找他算命,他算的是命裏無子。

結果人家兩個兒子,兩個閨女。

也虧得人家脾氣好,提醒他再看看。

結果他搖頭晃腦說不用算了,沒有錯。

氣得人家差點沒把他攤子給掀了……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算命?”

蘇東甲幽幽說了句:“要是那四個孩子都是別人的呢?”

“別人的?”

東山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不會吧?”

蘇東甲心底火熱:“走,去看看。”

二人一路小跑,七拐八拐,終於到了東山說的鸛雀橋頭。

蘇東甲遠遠瞧見橋頭那裏有個道士裝束的人在那擺了攤位,心跳加速。

他悄然平複心情,跟東山一起靠近。

但願……嗯?

蘇東甲眉頭一皺,麵前是個四五十歲大老道,不是鶯歌!

他頓時泄了氣,跟東山就要離去。

哪知道道士似在這裏專門等著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如釋重負地說了句:“你終於來了。”

嗯?

蘇東甲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來,希冀看向道士。

道士伸手示意.

東山詫異地看著道士,又看向蘇東甲,十分詫異。

蘇東甲驚疑不定。

但還是坐了下來。

不等他開口,道士就主動開口:“你心中是否有很多疑問?

自己到底是誰,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而我,又為何知道你會出現在這裏?”

蘇東甲陡然睜大眼睛,心跟著一緊,下意識點了點頭。

這道士果然是他破局的關鍵!

道士笑問:“想解惑?”

蘇東甲點頭。

道士又問:“很想解決當前的困境?”

蘇東甲又點頭。

道士笑著伸出三根手指,敲了敲桌麵。

蘇東甲茫然不解。

還是一旁的東山悄然提醒他:“他跟你要三個大子。”

蘇東甲搖頭:“我沒錢。”

道士收回手指,攏在袖中,閉上眼,一言不發。

東山到底是講義氣的,一邊嘟囔“你說的要是不靈,看我不拆了你攤子”,一邊從身上摸出三個大子,重重拍在桌麵。

蘇東甲也盯著道士說道:“說吧,要是不準,看我不拆了你的攤子。”

道士飛快拂袖,三個銅板消失不見。

他重新睜眼微笑道:“很簡單,你是誰,不在於我告訴你是誰,而是你心底是誰。”

蘇東甲皺眉。

這話說得雲山霧罩,跟沒說一樣。

道士眼見蘇東甲不吭聲,繼續開口:“至於如何破解當前困境,更簡單,從身處其中,到置身事外。”

蘇東甲眯眼,暗暗攥拳。

道士眼見,快速說道:“且慢,你我在這裏相遇,乃是一場緣法。不可……”

蘇東甲已經起身,兩手握著桌角,用力一掀。

“窟嚓嚓。”

簡易木板搭的小桌子摔了個四分五裂。

竹簽撒了一地。

蘇東甲雖沒有修為,眼力還在。

他快速瞥了一眼,果然跟東山說的一樣,沒有上上簽。

這假道士,果然是個西貝貨!

說了這麽多,把他當傻子哄呢!

東山眼見蘇東甲動手,袖子都沒來得及卷,抄起地上簽筒扔了過去。

不想簽筒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道士鼻梁。

“嗷——”

道士疼得捂著鼻子,“你們兩個小小年紀,怎麽敢動手打人!”

東山怒道:“你看小爺年紀小,敢拿這些渾話哄我們兩個。

你隻怕不知道,小爺可是書院裏的學子,要是把你哄騙學子的事鬧到書院,看書院被揭了你的皮!”

蘇東甲抄起桌板,橫在道士麵前:“給錢!”

道士剛要鬆手,鼻孔“噗”地冒出兩行血。

蘇東甲躲得飛快,卻仍舊被一滴血濺在胸口。

“臭道士!”

蘇東甲怒了。

既有被這假道士戲耍的氣憤,也有遲遲找不到破局法子的急切,抄起板子就打。

道士被打得嗷嗷直叫喚,隻是雙手抱頭,卻並不還手。

東山也加入動手行列。

道士似被打得疼了,趕忙還了三個大子。

二人拿回了錢,這才轉身離去。

蘇東甲十分鬱悶。

本以為是找到了破局的法子,沒想到差點被假道士的一番話給唬住。

東山一邊擦了擦自己的大子,一邊得意道:“阿文,我就說吧,那假道士根本不會算命,就會糊弄人。

剛才他敢再多說一個字,看我不拔了他的牙!”

蘇東甲心事重重,敷衍應了句:“嗯。”

東山似沒注意到蘇東甲的語氣,而是提醒他:“不好,你身上還沾了幾滴血,要是被你爹知道了,你又得挨打了。”

蘇東甲心底有事,隻是看了一眼胸口衣襟上的血,滿不在乎:“沒事,我爹要問,我就說我流鼻血了。”

東山眼睛一亮,點頭:“嗯,這麽說你爹應該不會揍你了。”

二人一路嘀嘀咕咕,在外麵晃悠了半天。

蘇東甲看著略有些“熟悉”地方,卻看不到一個熟悉的人。

他心底想著既然這裏是天墉城,自己如果出城,按著來時的路走,是不是能夠順利回到觀海書院。

他心底暗暗思忖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有多高……

天色將午。

東山提醒他:“阿文,我們該回去了。”

蘇東甲看向不遠處的城牆,說了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逛一會。”

“這怎麽行!”

東山果斷搖頭,“咱倆一起出來的,要是你不聲不響走丟了,你爹找我爹,我爹能打死我!”

蘇東甲搖頭:“你就說沒見過我不就行了?”

東山臉色一苦:“他也得信才行啊。”

蘇東甲堅持要出城走走,理由是天色還早。

可東山說什麽也不願出城,而且勸蘇東甲也不要出城。

說是他們這個年齡,出城要是落了單,容易被人抓走幹苦窯,被人打死或者累死都不會有人發現。

看他的架勢,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蘇東甲出城。

蘇東甲心中有異,莫非是城外……

他心底一亮,重燃希望。

於是他不管東山的勸阻,徑直前往城門處。

來時,他跟柳白等人走的就是東門。

他原本也就想著看看東門能不能發現破局的法子。

結果剛到城門,守門的兵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後就把他攔了下來。

“你年紀太小,沒有大人陪同,不得單獨出城!”

蘇東甲暗暗著急。

難不成真有什麽存在阻止他出城?

他指著外麵已經出城、走了一段路的人招手大喊:“叔,叔,等等我!”

被他這麽一喊,有幾個人同時回頭。

蘇東甲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指了一個人衝兵卒道:“你看,那就是我三叔!”

不等兵卒繼續盤問,他趕忙招著手跑了過去。

兵卒反應不及,竟被他跑了過去。

加上出城的人多,需要盤問的人也多,兵卒索性沒有深究。

急得隨即趕到的東山恨恨跺腳:“阿文,阿文,你可別走丟了!

不然我爹能打死我……”

蘇東甲出了城,順著記憶一路小跑,一路觀察。

他依稀記得當時進城的時候路邊有一小片古鬆樹,枝繁葉茂。

果然,沒跑多久,他看到了鬆樹。

仍舊是枝繁葉茂,蒼翠欲滴。

還是看不出一點端倪!

蘇東甲心底惱火,握拳狠狠砸在了樹幹上——自己又想多了!

等等!

蘇東甲心底火熱,猛然抬頭看向鬆樹枝頭。

他記得進城之前他們三人曾看到其中一棵鬆樹上有個樹洞,洞中還有鬆樹。

綠腰當時瞧見小鬆鼠探頭探腦的很是可愛,特意喂了點幹糧。

而那隻鬆鼠似乎為了答謝綠腰,特意叼了鬆子作為答謝。

綠腰當時瞧見四下無人,縱身上樹,坐在鬆鼠旁邊,還壓斷了一根鬆枝。

如果……

蘇東甲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如果如他心底所想,那他可能算是找到了第二個“破綻”。

如果不是,那他可能就真的又穿越了一會,到了別人身上。

結果是……壓根就沒有那根鬆樹枝!

沒有斷枝,也沒有完整的枝條!

記憶中本該有枝條的位置光禿禿的,隻有一片空白。

蘇東甲眼睛心底狂跳,有了!

他恍然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時何地了。

接連兩天的光陰勘驗都是快了一刻左右,這可能是感官出錯。

即便沒出錯,也隻能大致判斷光陰流速。

可麵前的鬆樹樹枝,卻一下子說明了很多問題。

有樹枝且斷了的話,那就說明自己活在“當下”,或者是一個虛假的世界。

有樹枝沒斷,或者壓根沒樹枝,就說明他可能活在“以前”,他可能被動時光穿梭了。

再結合鸛雀橋、假道士以及自己對著池塘水看到的莊文的樣貌跟身高,他已經可以斷定,自己現在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中!

因為鬆樹樹枝長成需要多年時間,而莊文現在的年齡跟他之前看到斷枝跟“阿文”時的年齡是一樣的!

一個沒鬆枝,一個有鬆枝……

一個人,同樣的年齡,如何同時在兩個時間段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