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夜深了
“主帥,這草原可真他奶奶的大,派出去的斥候逛上多大一圈,連個人影子也找不見。”
季布還是將簾子一撩就走進了項羽的營帳,這個憨子似乎永遠沒有那種覺悟。
項羽抬眼一看,見是季布也是懶得多說一句,隻是隨手指了指帳篷中另一邊的軟塌。
“坐,下麵的人有什麽心思沒?”
季布頓了頓,再次開口語氣已經變得嚴肅了幾分:“將領們還好,求戰之心旺盛,隻是士卒之中倒是有些思鄉之情。”
思鄉之情,換種說法就是退意。
項羽所攜帶的大軍不僅僅是那八千江東子弟兵,還有更多招募而來的士卒,將之所指,一往無前這種事想要辦到還是有些困難。
季布表麵上憨直,但心思卻是細膩,而且又能和士卒打成一片,他的話相當可信。
項羽沉吟一番之後開口問道:“季布,你覺得我做的可對?”
季布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再次開口已經不是主帥,不是王上,而是……
“老大,你知道我的,沒什麽腦子,你說幹啥就幹啥,對不對的我不知道。”
項羽指著他笑罵一聲:“你啊……總是喜歡那副憨傻的樣子,裝的時間久了怕是你自己也都信了。”
季布撓了撓頭:“老大冤枉,我隻是覺得跟著老大你不用想那麽多,反正跟著你就行,我這輩子如果沒遇到老大,怕是當年就被那狗官給砍了頭去。”
項羽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懷念,那般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的日子確實足夠讓人懷念,那時候不用考慮什麽天下,也不用考慮什麽名聲,肆意妄為好不痛快。
可這位置坐的越高,需要考慮的事便是越多。
即使他不想,他身邊的人也會推著他往前走,一直走到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去。
來到這草原上,他感覺到了難得的自由。
“當年……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來了這草原,看到那些如同野獸一般的匈奴人,我突然覺得九州該一統了,但這一統之人卻不是非要是我。”
項羽苦笑著說道,將手邊的酒壇扔給季布一壇,自己也開上一壇豪邁地喝了一口。
季布聽到這句話也是搖頭苦笑了一番,他和龍且都是從項羽未起勢之時便跟隨在項羽身旁,他知曉的事情太多了些。
也知道項羽真正想要的東西。
封王拜相?一統九州?
項羽想要的不是那些,他更像是個俠客,見了不公揭竿而起,看到這九州變得好了一些便不想再打內戰了。
他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好的君王,更不覺得自己一統九州能做得更好。
季布仰頭將酒液倒進嘴裏,噸噸噸的便下了半壇。
然後才開口:“那老大你覺得誰好些?秦國胡亥?漢國劉邦?還是吳國吳廣?”
項羽玩笑似地說了一句:“我倒是覺得秦國那安定王子嬰不錯,如果他一統九州,總感覺會公平幾分。”
季布笑著說道:“我也覺得,哈哈哈。”
兩人都知道這不過隻是玩笑而已。
帝位的糾葛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秦國敢在此時更換帝王,那般混亂別說劉邦忍不住,怕是連吳廣都會蠢蠢欲動。
季布又是開口問道:“老大,你是不是覺得此戰不好打,才會有了這些心思。”
項羽動了動下巴,指著他身前的沙盤。
“現在還不知道匈奴會派多少人回援他們的王庭,但按照草原人的習慣,這人可是少不了。我們需要對付兩倍,甚至三倍於我軍的敵人,這場仗可真是難打。”
說著難打,項羽的眼睛卻是亮亮的,那蓬勃的戰役,那興奮的情緒半點也隱藏不了。
季布湊上前去看了看,基於對項羽的了解,他也是知道幾分項羽的所思所想。
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那老大,你怎麽選了個這麽個方向?”
項羽隻用了一句話而已:“因為我是項羽,我是楚霸王項羽。”
季布馬上閉嘴,笑著行了個楚軍軍禮:“願隨您左右,雖死無悔。”
項羽卻是笑著說道:“那可不行,如果我死在戰場上,虞姬你和龍且得給我保護好了,你可不能死。”
季布才不相信項羽會戰死,不過還是說道:“遵命!”
這個諾言,比千金更重幾分。
即使被踩進塵埃,即使萬劫不複,也要完成這般諾言。
而且……這諾言的保護對象並不是一人,而是虞姬和虞姬腹中的孩兒。
此時的虞姬已經抵達雁門關,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笑得溫婉:“寶寶,你的父親是這世上最大的大英雄,未來的你要和他一樣,不,你要比他還強。”
…………
“夜深了,主帥,你還是早些歇息吧。”
扶蘇借著油燈的光亮看著報告,不肯遺漏半點細節。
他知道這世上天賦有著差距,但也相信勤能補拙。
本就勤奮的他在重活一次過後,變得更加勤奮了幾分。
即使那大限來臨已是越來越近。
扶蘇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親衛,是當年帶著他進宮的趙鐵柱,當年鹹陽城外那一戰,嚇得尿了褲子的趙鐵柱居然拒絕了扶蘇的好意,就這麽呆在扶蘇身邊做了一無權無勢的親衛。
按照他的說法,他如果真爬上去了,萬一做了那趙高可怎麽辦。
不過托詞,扶蘇心裏清楚。
或許隻是戰場之上,自己不嫌髒臭拉了他一把,讓他想用生命來還而已。
“看完這些便睡,你先下去歇息吧。”
趙鐵柱搖了搖頭,隨便找了個位置跪坐了下來,可這家夥沒堅持多久便變成了盤腿坐,但依舊守在扶蘇身旁。
扶蘇也沒管他,將今日斥候傳回的所有消息都看完,才放下鬆了口氣。
看扶蘇從案台上起身,都快睡著的趙鐵柱一下就站了起來,笑著說道:“主帥,好了嗎?”
扶蘇點了點頭,趙鐵柱便馬上開始鋪床,他以前算是宦官,這些事還更熟練一下。
兩三下弄好,便行了個軍禮走到了營帳之外。
換防的時候還未到,他還不能休息。
扶蘇看出這家夥跑到自己營帳裏偷懶,不過也隻是笑了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