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鹹陽風起
扶蘇沒死？
扶蘇沒死還在胡亥身邊？
扶蘇是不是知道趙高的矯詔？
扶蘇知道了趙高的矯詔，為何趙高現在還活著？
胡亥是什麽心思？
太多的問題出現在李斯的腦海中，沒有答案，就連猜測都沒有方向。
不過……
條件反射一般。
李斯一鞠到地，恭敬道：“臣下李斯見過……扶蘇公子。”
一如當年，就像是當年所有人都認為扶蘇會繼承大統之位一樣。
即使政見不合，也不妨礙尊敬。
嬴政的毫不掩飾讓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個猜測。
但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是扶蘇騎馬離開鹹陽城的那一天開始？
還是扶蘇格外親近蒙氏一家開始？
李斯捫心自問，他為何會跟在趙高身後走上這條大逆不道的獨木橋。
或許……是對於權勢的不舍。
更多的或許是對於扶蘇的失望。
大秦以法立國，以法強國。
可皇子之中，硬算下來卻隻有胡亥能算作法家門人。
扶蘇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扶住了李斯的手，溫和地說道：“李大人無需多禮，如今我坦**地站在你的身前，隻希望李大人對我也坦**幾分。”
虛弱的扶蘇自然扶不起李斯，但李斯感覺到那力度也不敢堅持，順勢站直了身體，看著扶蘇眼中的平靜，他那紛繁的思緒似乎也變得平靜了幾分。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選擇道路的機會，即使萬劫不複，也願赴湯蹈火。
這赴湯蹈火的對象……
趙高和扶蘇，他再一次做出了選擇。
“公子但有所問，臣下知無不言。”
扶蘇並不知道李斯此言是真是假，但他已經沒了選擇。
閻樂沒死……
閻樂還成了這函穀關領兵大將。
滎陽被叛軍圍攻，陷落似乎隻是時間問題。
章邯雖已出擊，但沒有任何捷報傳回。
而且……閻樂已有率軍回轉鹹陽之意，敗軍之將如此大張旗鼓，看來這趙高有些忍不住了。
天下太平，隨手便可料理的敵人。
在這天下大亂之時，竟然沒有任何好的解決辦法。
扶蘇想了想，在胡亥的幫助下從床榻上走了下來，站定彎腰鞠躬。
“懇請李大人……看在先皇知遇之恩的份上，救大秦一次。”
胡亥在扶蘇身後看得眼神有些閃爍，甚至瞥向李斯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善。
但扶蘇瞪了他一眼後，他居然有樣學樣跟著鞠躬。
李斯哪見過這般場麵，嚇得腿一軟就跪倒在地：“陛下，公子……臣乃大秦之臣，報效大秦本就應有之義，豈敢受此大禮。”
扶蘇剛想繼續開口，卻被劇烈的咳嗽聲所打斷，胡亥趕緊扶著他又想將他按在**。
不過……扶蘇卻沒有那麽“聽話”，他撐在床榻上，慢慢地跪坐在地上，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胡亥將軍報取來。
大秦的皇帝，天下的皇帝，在扶蘇麵前看起來就像是一宦官一樣，也是讓人忍俊不禁。
李斯恭恭敬敬接過胡亥手中的軍報，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刺眼的鮮血看得他也是眼神凝重。
一字一句，細細看下去。
與他近日推測的戰報並無太大出入，不過他馬上也看到了那個名字。
閻樂……
敗軍之將，不自請回京，自縛枷鎖，還堂而皇之地成為領兵大將，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章邯，蒙恬確實都是良將。
蒙恬以一孤軍，守滎陽至今未曾陷落。
章邯攻下函穀關後，幾乎是馬不蹄停繼續進軍。
這兩人堪稱國之柱石。
但是……
李斯此時跪坐在扶蘇對麵，他拱了拱手說道：“公子預備如何處理此番禍事……”
禍事……這個詞用得有些誅心。
但李斯和扶蘇都是心知肚明，這就是一件禍事，足以顛覆大秦的禍事。
扶蘇也沒有委婉的意思：“北邊戰事未啟，三十萬鎮北軍嚴陣以待，目前是由李大人您的兒子李由統率，我……想請您去信一封或是親自走上一趟，請他帶回五萬人馬清君側。”
天下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三十萬大軍在手，李斯出了這鹹陽城就算想要自立為王都是小事一樁。
可扶蘇依舊提起了“親自走上一趟”這種說法，如此信任讓李斯更加愧疚於當時的決定。
不過……
李斯皺了皺眉頭：“五萬人馬……如今中原混戰，五萬人馬不過杯水車薪，不如調回二十萬人馬，相信能還天下一片太平。”
相較於軍事，李斯還是更關注於民生政治，對於邊疆的風雲知之甚少。
可扶蘇在邊陲之地待過幾年，早就看懂了匈奴狼子野心。
他搖了搖頭：“不可如此，五萬人馬的調回已是冒險之舉，邊關一旦鬆懈，匈奴定然趁虛而入，燕雲十三州不保……那些草原上的雜碎是真的不把人當人，擄掠，屠殺之舉實在是民族之痛，我們還有何顏麵下去見列祖列宗。”
李斯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軍報，大秦即使是在嬴政統領下征伐六國，也有相當一部分的兵力鎮守邊關，如果擅開關卡，確確實實是做了那千古罪人。
中原內戰僅僅隻是權利之爭，而異族入侵，那可是滅族之戰。
那般人間慘狀……
可是，李斯依舊不太能讚同。
目前的狀況明顯已經到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的局麵，還像這般諸多桎梏，那……豈不是已經沒了希望。
還是說，此番回調，僅僅隻是為了平息趙高禍事。
平息天下爭端的希望扶蘇仍舊將其放在了蒙恬與章邯身上。
扶蘇對這兩人如此有信心？
隻能說不愧是做丞相的人，這心都有七竅，玲瓏得緊。
言一思百。
一個個猜測興起，再將一個個猜測推翻。
李斯拱手說道：“我馬上修書一封，給李由送去。”
說著話，他站起身便走到了案台前，開始書寫。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胡亥將扶蘇扶到了床榻上，壓低聲音問道。
“趙高……真的反了？”
嬴政寵愛，這趙高愛屋及烏也好，早有預謀也罷。
在嬴政與扶蘇忙於政事之時，趙高給予胡亥的陪伴也是半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