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壺中三箭之約
公元前230年，秦王政一統六國，開創帝國時代。
同年，胡亥出生。
作為統一六國之後出生的第一個兒子，嬴政認為這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對於這個小兒子的寵愛無以複加。
整個秦國最受寵愛的孩子，這個名頭也算得上是實至名歸。
公元前225年，胡亥5歲，扶蘇16歲。
秦王宮中。
“皇兄，你好久都沒進宮來陪我玩了，今天我不準你走！”
小土豆胡亥繼承了他母親胡姬的長相，看起來十分可愛，此時的他緊緊抱著扶蘇的小腿，不管周圍的人怎麽勸說都不肯鬆手。
扶蘇也是無奈，擺了擺手讓周圍的人退下，蹲下身子將胡亥抱了起來。
“亥弟，皇兄還有政務需要處理……最多隻能陪你玩一個時辰。”
本來想要拒絕，但看著胡亥那張泫然欲泣的臉扶蘇還是改了口。
六國一統，相較於父皇嬴政，扶蘇需要處理的政務當然沒有那麽多，所以在前幾年，這扶蘇帶胡亥的時間可是不短。
小小的胡亥也是個演技派，剛剛小嘴一撇就要哭出聲來，聽著扶蘇改口立馬樂嗬嗬地笑起來。
三兩下從扶蘇身上爬下來，然後牽著扶蘇的手便朝著他的寢宮走去。
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可得抓緊時間。
投壺，算得上是比較平常的娛樂方式。
扶蘇玩得很不錯，十有八九都能中，但胡亥就不太行了，一大把壺箭扔出去，一個都沒中。
氣得他一腳就踹翻了壺，抱著雙臂嘟著嘴不說話。
扶蘇看著胡亥這小孩子模樣苦笑著搖了搖頭，揮手讓宦官重新把壺擺正，然後才慢悠悠走到胡亥身旁。
“不要心急，皇兄來教你。”
小孩子氣性大，忘性也大，有最喜歡的哥哥哄著那小情緒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小小的作弊，再加上扶蘇的循循善誘，胡亥終於成功了一次。
“哈哈哈！皇兄！我厲不厲害！”
胡亥又撲到扶蘇的懷裏，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明媚得如春光一般。
扶蘇微笑著撫摸了一下胡亥的頭，不知為何居然想到了幕僚們提起的皇位之爭，眼神稍微黯淡了些。
但他馬上調整過來，蹲下身說道：“亥弟，你我做個約定可好？”
胡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都依皇兄的。”
扶蘇微笑著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們各投三箭，中了便要完成對方提出的要求，好嗎？”
胡亥眼睛珠子轉得飛快，如果是這樣，那中了一個，皇兄便要陪自己耍上一輩子，這說什麽也要答應啊。
想到這裏，胡亥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
“嗯！好！”
扶蘇屏退眾人，從筒中抽出一支壺箭：“這第一支箭，我要亥弟答應我，永世不得讓匈奴進關半步。”
說著話，便將此箭投出，穩穩命中。
胡亥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何皇兄突然給自己說起了這大人的話題，匈奴進不進得了關，那與自己何幹，不是有父皇還是皇兄嗎？
但他也知道願賭服輸的道理，從筒中抽出壺箭的時候，大聲喊道：“我胡亥在世一日，這匈奴就進不了關半步！我的第一支箭，我要皇兄答應我，陪我玩一個月！”
同樣也是說著話，便將壺箭拋出，可運氣似乎差了少許，叮叮彈了兩下，落在了壺旁。
扶蘇聽到這個有些想笑，眉角挑了挑，伸手從筒中抽出第二支箭來，也不管胡亥那張臭臭的小臉，舉起壺箭瞄準著。
“這第二支箭，我要亥弟答應我，有識人之明，重可用之忠臣，遠可殺之小人。”
話音落，壺箭入壺。
胡亥更聽不懂了，但還是繼續答應下來，抽出壺箭嘟著嘴大喊道：“我答應皇兄！我這第二支箭，要皇兄答應我……陪……陪我玩一年！”
越急越錯，這次胡亥扔出去的壺箭連壺的邊都沒碰上。
看著胡亥那張快哭了的小臉，扶蘇搖了搖頭，從筒中抽出第三支壺箭。
“最後一箭，我要亥弟答應我，以此身守護這大秦！”
叮！
壺箭入壺，宛如契約達成的鬼神之音。
胡亥撇了撇嘴：“我是大秦的皇子，當然會守護這大秦，皇兄你看好便是！我最後一箭，要皇兄答應我，永生伴我，我未死皇兄便不能死！”
這小家夥，剛剛經曆了外祖離世，說的話有些不合時宜卻又有著童言童語的直截了當。
沒曾想，胡亥最後扔出的一箭居然幹脆利落地進了壺。
這小家夥自己都沒想到，還愣了一下，然後馬上高興地跳了起來，天真地以為這樣的事隻要做了約定便就萬事大吉。
扶蘇微笑著摸了摸胡亥的頭，想著今日朝堂之上大臣們讓父皇立太子卻被拒絕的場景，笑容逐漸變得有些苦澀。
但胡亥抬起頭露出來的那個笑容，卻又衝破了扶蘇心中所有的陰霾，讓他的笑容都變得灑脫了幾分。
三箭之約，除兄弟二人，僅有這鬼神知曉。
應允之語，上達天聽，下墜九幽。
此為承諾。
凡有背棄，不入輪回。
公元前212年，胡亥18歲，扶蘇28歲。
鹹陽秦皇宮。
“陛下！天下剛剛安定，邊遠地區百姓尚未歸附。
儒生們全誦讀並效法孔子的言論，而今陛下卻用嚴厲的刑法處置他們，臣擔心天下會因此不安定。
希望陛下明察！”
扶蘇跪在大殿中央，身形如鬆柏一般，那執拗的性子讓周圍的大臣有些讚賞卻又覺得有些可惜。
靠近大殿樓梯最近處有兩人，左為丞相李斯，右為上卿蒙毅。
李斯聽到扶蘇話語中的“儒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最近這風頭火熱的儒生他也有所耳聞，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些媚上讒言，百無一用。
皇長子親近儒生？
在這個當口，可真算不得什麽好消息。
他會這般想著，很明顯……與始皇帝的想法本就有不謀而合之處。
上行下效，在這封建時代，那是連思想都得統一。
坐在頂端的始皇帝嬴政，冷冷地看著大殿之中跪著的那個身影，感受著近年來越發疲乏的軀體，心中的失望一旦升起似乎就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