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英雄還是狗熊?

時文彬見得唐牛兒果真要點火,也趕忙走到前頭來勸阻。

“唐牛兒你且慢來,雖然你是都頭,但也不可濫用私刑,我看不如先拘起來?”

唐牛兒嗬嗬一笑:“他可是個殺人犯啊,他剛才不也要殺我麽,本都頭也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追究起來誰能說個不字?”

“再說了,一把火燒了,誰認得他是誰。”

言畢,唐牛兒便點燃了武鬆的鞋子。

這火油不是後世那種煤油,並沒有轟燃起來,火勢慢慢地往前蔓延,也越燒越旺。

武鬆拚命扭動身子,想要滾動起來,壓滅火頭,然而唐牛兒卻一把扼住了他的脖頸。

“別亂動,慢慢享受,一會就能聞到烤肉香了。”

武鬆呲目欲裂:“我武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折磨灑家!”

“你殺人的時候也會考慮恩仇麽?那個被你殺的人,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怨?幾句口角就殺人,說什麽快意恩仇,不過是草菅人命罷了。”

武鬆臉色大變:“你……你怎麽知道?”

他之所以藏在柴進家中,正是因為在老家殺了人!

唐牛兒嗬了一聲:“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那個人沒死,隻不過是被你打昏迷過去而已,你這一年躲在柴家莊,也算是自作自受。”

“什麽?你說什麽?昏迷?!!!”

此時他的鞋子已經快被燒穿,唐牛兒竟撿起一些小樹枝,架在了他的身上。

“這……這怎麽可能!那我武鬆,豈不是白白擔憂了一年?”武鬆暗自嘀咕。

“怎麽樣?叫我一聲大哥,往後跟我混,我就放了你,橫豎你沒有殺人,也算清白之身。”

人呐,就怕還有後路。

武鬆之所以能豁出性命拚殺,正因為自己背著殺人之罪,被抓住了就是砍頭,自認為爛命一條,也就不管不顧。

可如今得知自己並沒有殺人,未來還有大把美好時光,他又如何能舍得!

“我……隻要你放了我,我武鬆可以幫你做三件事,山上山下,火裏海裏,絕不含糊!”

“三件事?你的三個人情很值錢麽?”唐牛兒嗤之以鼻,繼續在他身上架柴。

“唐牛兒,差不多可以了,總不能將他活活燒死,這武鬆屬實是個能打的,留著比殺了要強,便隻是三件事,也足夠了……”

時文彬終究是個心慈手軟之輩,然而唐牛兒卻隻是冷笑。

“我要的是他的本事麽?我要的是他低頭服軟!”

武鬆此時已經感受到腳部的灼燒感,也是欲哭無淚。

“為何一定要讓武鬆低頭?我武鬆一身孑然,便隻剩下這半斤硬骨頭,若連骨氣都丟了,往後還如何行走江湖?”

“骨氣?你也配跟我談骨氣?”唐牛兒滿目嘲諷,武鬆被激怒了。

“你可以瞧不起武鬆的手段,卻萬萬不能蔑視武鬆的風骨!”

“我呸!”唐牛兒朝他吐了一口痰。

“就憑你也配!貪生怕死的混混,跟老子講你娘的風骨!”

唐牛兒沒好氣地罵道。

“魚放三天發臭,客住三天討嫌,尋常好漢住柴家莊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月,你為何能賴在那裏一年?”

武鬆頓時滿臉羞愧:“你……你想說什麽?”

“說什麽?乞丐都知道不吃嗟來之食,你個有手有腳的,借口感染瘧疾,厚著臉皮賴在柴家莊,不覺得丟人?還跟老子談什麽骨氣?”

武鬆窘迫起來:“俺……人都說馬有失蹄,好漢也架不住三泡稀,我是真的得了瘧疾……”

唐牛兒沒有給他留半點情麵:“你以為我不懂醫?瘧疾?這是滄州,不是嶺南,哪來的瘧疾!再說了,即便真是瘧疾,拉個十天半月早就死了,誰能撐得住一年?”

“退一萬步講,你真能撐得住,這都一年沒好,怎麽宋江一來,你跟他結拜就好了,就能跳起來打人殺人了?”

“說白了,你在柴家莊住久了,柴進這個主人家就冷落你,但你沒臉沒皮賴在那裏,他也不好打發,隻能怠慢你,讓你自己走,可你見宋江受到柴進的重視和尊敬,就攀上宋江,與他結拜,老子若看錯了你,我唐字倒過來寫!”

唐牛兒一氣兒罵完,武鬆竟是眼眶通紅。

“你……你豈會知道這其中辛酸,寄人籬下的滋味屬實不好受,但我殺了人,這天大地大,唯有柴大官人能保我啊!”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會是呼風喚雨快意恩仇的打虎英雄。

當然了,唐牛兒從來就不認為武鬆是英雄,看上的也隻是他的武力罷了。

所謂馬上林衝,馬下武鬆,武鬆可是步戰的第一人。

這才是唐牛兒想收他的最主要原因,而絕不是武鬆的人品。

若說潘金蓮當殺,武鬆殺了也就殺了,但血濺鴛鴦樓之時,這位英雄殺蔣門神和張都監張團練之前,可是先殺了一個馬夫,兩個丫鬟,這些可都是無辜之人。

就算強詞奪理,生怕這些人聲張,也勉強說得過去,可之後他又殺了兩個傭人,老夫人、玉蘭以及兩個丫鬟,這就是英雄的所為?

也正因此,唐牛兒才告訴武鬆,他並沒有殺人,給了他後路,而後將他這些年的種種小心思全都揭破。

唯有如此,武鬆才能在唐牛兒麵前沒有任何保留。

在人際關係中,想要最快升溫兩人的情誼,最好的方式就是經曆一些尷尬,如此才能印象深刻,才能徹底放開心胸。

反正最尷尬最不堪的一麵,對方都知道了,也就再沒什麽好保留好掩飾的了。

更重要的是,唐牛兒要引導武鬆,不能讓他跟著宋江,否則宋江遲早會借刀殺人,用武鬆來對付他唐牛兒。

“柴大官人仗義疏財,他若果真看中你,早就用你,何必冷落你一年?”

唐牛兒這麽一說,武鬆雙眸一亮,滿麵痛苦。

“怎麽?覺得追隨我,委屈你?好,我就給你個痛快!”

唐牛兒哼了一聲,從亭柱上拔下戒刀,重新回到了武鬆麵前,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

見得這笑容,武鬆心頭發緊,卻仍舊咬緊牙關。

“唐牛兒,你看錯我武二郎了!你看錯了!”

他扭過頭去,滿目憤慨。

“好!那就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漢子!”

唐牛兒舉起了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