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為負數的快遞員薪水
橋歸橋，路歸路，龍天欽早上起來照樣送外賣跑街。
電動車雖然輕快便捷，但街區的各條路，卻不是他自己的。
得讓行人，得讓車輛，還得看紅綠燈的臉色。
又是一單，等館子做好，已經超了兩分鍾的預算，紅綠燈又耗去一分鍾，當點餐遞到客戶手裏，那位下了單的大齡剩女，差點把餐盒扣在龍天欽的臉上。
差評，投訴，要求道歉和退款賠償……
等到發薪水的時候，龍天欽這才傻了眼。
電動車使用折舊費扣500元，被客戶投訴五次，不聽原因解釋，每次罰200元。
延時引起的客戶退款，按照下單數額，扣款總計426元。
接單數量不夠任務保底業績，無資格拿月提成和績效獎金。
試用期底薪2000元，新入職員工，孝敬正副總經理的奶茶錢，總共300元，也從工資裏麵扣除。
龍天欽從財務手裏，沒拿到一分錢的薪水，七扣八扣下來算下來，居然還倒欠外賣公司260元。
最後，負責一線運營的總經理出麵，由於是喝過龍天欽孝敬的奶茶，總經理同意欠款打個八折，讓龍天欽補交一百八十元零八角，看到龍天欽拿不出錢來，又說八角零頭抹了去，交一百八十元就可以了。
“你，你們這是坑人。”
龍天欽不知說什麽好，隻覺得自己被套路了。
“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亂語，麻溜的，趕快把欠公司的錢補上，否則公司對你不客氣的。”
這位三十出頭的男性總經理，也不是什麽善茬，他一露麵，就聲色俱厲地訓斥著龍天欽。
龍天欽失望了，覺得這樣的工作，這樣的行業和公司，真不適應他再繼續幹下去。
他皺了皺眉，終於下了決心，氣呼呼地說道:“我不幹了。”
“嘿嘿！”總經理陰陰一笑，繼續說道:“幹不幹是你的自由，公司絕不幹涉任何人的個人選擇，但你欠公司的錢，那得補上，不然，我們會通告全行業，不但外賣你送不了，就是去送快遞，也沒有一家快遞公司會要你的，別磨蹭了，掏錢吧！”
說著，總經理把一隻汗津津的手，展開了伸向龍天欽的麵前。
一股汗臭味道，隨著總經理手心裏散發出來的熱氣，一股腦兒隻往龍天欽的鼻孔裏鑽。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龍天欽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那隻汗臭熏天的大手。
“怎麽？你這是想耍賴，還是想怎麽？”
總經理咄咄逼人，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他轉過頭去，向後麵幾個歇班的外賣員喊道:“過來幾個，給我把這土鱉押過去，讓他把歇班的電動車全部擦幹淨，然後給老子把皮鞋舔幹淨就等於扯平了，不然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嗡……
龍天欽的頭都大了，他知道，那些歇班的電動車足有上百輛，風裏來雨裏去的，已經髒汙不堪，要是讓他把那些車子全部搽幹淨，那不得花一整天的時間。
還有，那個夠變態的總經理，還要讓他把他那雙腳氣味四溢的臭鞋，也得給舔幹淨了。
龍天欽的眼睛裏，已經騰起一絲殺氣，本來他不想這樣，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在這人世上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活著而已。
而現在，就這麽低端的追求，都在總經理的要求下，立刻就變得支離破碎。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你們，你們還算是人嗎？”
一聲憤怒又尖銳的斥責聲，像炸雷一樣，從庫房那邊傳了過來。
隨即，一個齊耳短發，身穿紅衣的女孩，就像一團火一樣衝了過來。
“別理他，你走你的，我看今天誰敢攔你？”
紅衣女孩把龍天欽擋在身後，怒目金剛一樣，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總經理。
“嘿嘿！”總經理陰陰一笑，伸出那張汗津津的大手，去撩紅衣女孩被遮住半張右臉的一縷頭發。
“呸！醜八怪，做好你自己的事，跑我麵前充英雄，活膩了你？”
總經理的聲調，整整提高了八度，紅衣女孩，被他撩開頭發的那半張右臉上，布滿了蚯蚓一樣的黑紫色的疤痕。
“滾！給老子滾遠遠的，從現在開始，你和他，全被開除了，滾，兩人給老子一起滾，別讓老子再看到你們，不然，老子見一次打你一次。”
紅衣女孩緊咬著嘴唇，眼淚一湧而出，她拉起龍天欽的一隻手，用另一隻手掩著半邊臉，拉著龍天欽就跑出了外賣公司。
被紅衣女孩拉著一隻手的龍天欽，一路狂奔，直到路邊綠化帶的一處樹蔭下，這才停了下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龍天欽滿是自責，覺得紅衣女孩的遭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替他出頭所致。
“別這樣，你不用自責，這種公司，我遲早也會離開的，走，咱們去那邊坐著說。”
紅衣女孩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剛毅地看看前麵，然後帶著龍天欽，來到了一條供路人休息的長椅前。
“你先坐著，在這裏等我一會。”
說完，紅衣女孩轉身，就向前麵有店鋪的地方跑去。
不一會，紅衣女孩回來，手裏握著兩支雪糕。
“吃吧！挺甜的，也不貴，一元錢一根。”
一元錢的雪糕，確實不貴，但可以說是冷凍成型的糖水而已，無非就是加了一點人造奶油而已，而且，還是極其廉價的那種奶油。
“這，這讓你破費了。”
龍天欽有些局促，他自出那個神秘的天坑以來，第一次麵對這樣的人和事。
雪糕真的甜，後味帶著一股合成糖分的味道。
“我叫柳含煙，專科畢業因為天生相貌醜陋，找不到好工作，就來這家吃人的公司幹後期庫管。”
紅衣女孩倒是挺大方的，主動作了個自我介紹。
她看到龍天欽沒說話，就繼續說道:“你不會和我一樣來自農村吧？我家裏是農村的，那山溝裏特別貧困，我父母供我大學畢業，已經拉了不少的債務，而且他們身體又不好，我弟弟上學還得用錢，所以，我平時都不敢和公司裏的那些人頂嘴，就怕他們開除我，被他們盤剝算計一點沒關係，丟了工作沒了收入，對我來說才是最難受的。”
龍天欽吃雪糕的動作凝固了，愣了一會神，便開口問這個叫柳含煙女孩:“這下你為了我，被他們開除了，沒有了那一點收入，那你往後怎麽辦？”
龍天欽的話，讓柳含煙迷惘了起來，她失神的眼眸，又慢慢湧出了淚水，從她凹凸不平，又黑紫嚇人的半邊臉上，彎彎曲曲地流了下來。
龍天欽看得心裏不忍，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去求求他們，叫他們不要開除你？”
“不！”
柳含煙尖叫起來，那張臉，頓時變得更加猙獰可怕。
她蹲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說:“你去求他們，他們會虐死你的，你別把他們看得那麽善良，最沒人性的就是兩個正副總經理，女副總經理勒索底層員工，男總經理依仗權力猥褻女員工，要不是我麵貌醜陋，他們早不會放過我的，你為了我去找他們求情，那是自投羅網找侮辱受，在沒找到新工作之前，我就是撿垃圾賣錢，也不讓你為我的事受他們的侮辱。”
龍天欽憤怒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欣慰，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