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獅子大開口
或許是因為急火攻心，姥姥說完話，臉色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的殷紅，身子更是微微顫抖，仿佛一棵被狂風吹拂的樹苗，隨時都能跌倒。
姥爺見了，連忙過去攙扶著，同時皺眉看著楚勇他娘，鐵青著臉道：“做人應該講點道理，俺家麥穗在關營過哩是什麽日子，整個關營人盡皆知，現在你跑到河溝村昧著良心說這些，就不怕遭報應嗎？！”
“之前麥穗回來時，說要跟楚勇離婚，那時俺還勸勸，讓她多想想多考慮考慮，但今天見了你這個‘親家母’，俺算是看明白了，再勸麥穗回去那就是給她往火坑裏推！楚勇娘，俺不知道你這次過來潑髒水到底是想幹啥，但現在俺就把話撂在這，從今天起，麥穗和你楚家再沒有任何關係，這個婚堅決要離！”
這番話，姥爺說得擲地有聲，態度堅定無比。
原本他勸說麥穗，是怕麥穗離婚後，村裏邊的風言風語會打擊到自家閨女，可現在看到楚勇娘和楚勇的態度後，他算是明白過來——相比較於這一家子，村裏邊的風言風語不算啥。真要在讓麥穗回去，那才是要她的命！
而隨著姥姥和姥爺相繼開口，楚勇娘臉色也有些不自然，有心還想要繼續糾纏，可看了看楊曉漲紅的臉，生怕他真衝動之下，一洋鍁拍過來。於是她囂張的氣焰也放低了一些，指著姥姥道：“恁這一家子能說會道，俺一個老婦女說不過恁，俺也不給恁多白話了……現在就把話撂在這，麥穗想離婚可以，但必須要把娃蛋留在關營！”
“不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麥穗終於回過神來，斷然說道：“楚勇娘，你想都不要想，娃蛋和小薇就是俺**，俺決不允許有人給他們帶走，更不可能把他們留在關營！”
“你說哩不算。”楚勇娘冷笑道：“娃蛋和小薇，可不僅僅是你麥穗哩兒子，他們還是俺孫子孫女，不可能讓你全都帶走！要是不同意，那這個婚你休想離。實在不行就打官司，俺就不信法院會把一對兒女全部判給你。”
“你……”麥穗指著楚勇娘，想說些什麽，卻啥話都說不出來。此時她氣得身子都在抖，頭更是嗡嗡地叫。對她來說，自從在楚勇身上死心後，娃蛋和小薇就是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現在有人要搶走，而且還是楚勇娘。她一直就不喜歡娃蛋，要是真把娃蛋留在關營，以後的日子絕對過得很淒慘。麥穗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娃蛋和小薇我絕對不可能給你們！”麥穗堅持說道。
“那咱們就打官司！不過俺可把話先撂在這，真要打了官司，說不定這一對兒女，你一個都留不住！”楚勇娘得意的說道。
麥穗銀牙緊咬，隻覺得肚子裏邊有一股鬱氣仿佛大石頭般往下掉。她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一對楚家母子，根本就不喜歡娃蛋，可為什麽還要搶走，難道他們就非要把自己逼死嘛！
忽然，麥穗看到一旁雙手抱胸冷眼旁觀的楚勇，腦海中陡然浮現一道靈光。
上次她從關營離開之前和楚勇打架，是因為無意間聽到楚勇和他娘聊天，說是相中了鎮上一個女人，但對方要求彩禮三萬六，楚勇家根本拿不出來，母子倆在那唉聲歎氣。
麥穗當時氣壞了。她作為楚勇的妻子還在這兒呢，結果楚勇娘就已經想著讓楚勇再娶，甚至連彩禮錢都問出來了，這是多麽不把她當回事。當時她就和楚勇打了起來，然後帶著倆孩子回了娘家。
按理來說，她離開關營，楚勇娘最樂意看到這一幕，可現在卻又追過來，先是對她潑髒水，現在又非要把娃蛋帶走，這舉動太不正常了。
“他們該不會是打算從我身上敲一筆錢，好給楚勇攢夠彩禮？”驀然間，麥穗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
這雖然是麥穗的猜測，可她越想越覺得就是真相。
這一刻，麥穗心裏湧現出一股絕望。盡管她早就知道楚勇和他娘不是個好人，這一對母子都刁滑無比，可咋也想不到，他們能壞到這個地步，竟是想從前兒媳婦、前妻身上拿錢，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親孫子、親兒子來標價。
他們把自己當成什麽了？
他們把娃蛋和小薇又當成什麽了？
難道這九年來的感情，壓根就不存在嗎？
麥穗還有些不敢相信，試探性地問道：“楚勇娘，你到底想幹什麽？”
“俺不想幹什麽，就是想要俺的孫子！當然，你要是不想把娃蛋交出來也可以，得給俺補償！”
轟隆！
聽著楚勇娘的回答，麥穗就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整個人心如死灰。她再也不對這一對母子報以任何期望，隻是臉色蒼白地說道：“你們想要多少錢？”
“不多。”楚勇娘伸出三個手指頭，大聲道：“三萬！”
“三萬，你咋不去搶？！”舅舅楊曉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叫了一聲。
周圍看熱鬧的鄉親們也都嘩然。
三萬，這可不是小數字。如今才剛過千禧年，雖然社會經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許多人都紛紛外出打工賺到了錢，萬元戶也不再是上個世紀末的有錢人標誌，但三萬塊錢對於皖北地區的農村人而言，依舊是一筆天文數字，多少人外出務工，一年到頭都賺不到一萬塊。
要知道，在潁州市農民種地一年到頭，能賺到三千塊就了不得了，能攢下就更少了。三萬塊，這幾乎能把一個家庭的積蓄給掏空。
“不可能，你這是癡心妄想。”舅舅楊勇大叫道。
舅媽劉芳更是臉色難看。當初她嫁給楊曉時，因為楊曉家裏窮，壓根就沒收彩禮，甚至連房子都沒蓋，隻是將現在住的老房子西屋給重新粉刷了一遍。而現在楚勇他娘一張口就要三萬，這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楚勇他娘，做人得講道理，三萬塊錢，俺上哪給你找這麽多錢？”姥姥說道。
“說三萬就是三萬！你家是幹建築隊哩，楊曉又那麽能叼蛋，看誰都不服氣，還能拿不出來三萬嗎？反正就是三萬塊錢，少一個字都不行。”楚勇娘價格咬的很死，她還想著用這錢給兒子娶新媳婦，自然不可能放低，要不然她兒子咋娶鎮子上的老婆？
姥姥話語略帶哀求的說道：“你行行好，少一點吧，三萬俺們家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雖然姥爺確實幹建築隊，給人家建房子，但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幹，往年也都是趁著農閑的時候才會幹一點，要說賺也能賺點，但頂多隻是一些零碎錢，一年到頭也不過兩三千文。
別說拿出來三萬，就算是一萬，現在也拿不出來。
“行啦，你這老婆子別徐叼啦，三萬塊錢一個字都不能少，要不然娃蛋我就帶走，給不給一句話，你們自己琢磨吧！”這時，楚勇有些不耐煩了，皺著眉頭說道。
他本來就不想來河溝村，何況還是在村口這被人圍起來當猴看，說起來都有點丟人現眼。但想到他娘說娶媳婦差不少錢，想辦法從麥穗家裏坑一點，這才帶著老娘過來。
結果這一家子還不肯拿錢。
他懶得跟麥穗耗時間，有這功夫，跟朋友們去飯館喝酒不好嗎？
另一邊，圍觀的村民們此時也都反應過來了。他們都不傻，到了這地步，也都明白過來，楚家今天過來鬧，目的就是為了錢，一時間心裏也都對楚勇和他娘開始鄙夷起來。
不過他們也沒說啥，畢竟不關自己事，隻是在一旁看熱鬧。
隨著場麵陷入到了僵持，麥穗看了看站在身後的娃蛋，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爸媽，還有對麵一臉不耐煩的楚勇以及滿臉得意的楚勇他娘。她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來。
“楚勇，好歹咱們夫妻一場，本來還想著好聚好散，但你既然這麽不要臉，也算是讓我徹底死心了！”
“娃蛋和小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你帶走，你要三萬是吧？可以，我給你！”麥穗一字一句地說道。
“姐！”舅媽臉色一變：“咱家從哪拿三萬啊！”
舅舅也是欲言又止。
“麥穗……”姥姥和姥爺喊了一聲。
“你們別擔心。”麥穗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安撫道：“這三萬我自己想辦法。”
說完，她又看向了楚勇和他娘。
“你真願意拿三萬？”楚勇喜出望外，但又有些懷疑。他不認為麥穗能拿出這些錢，畢竟不是小數字。
“現在確實拿不出來，但隻要給我一年時間，俺就能給你們。”麥穗說道。
“你想打白條？那不可能！”楚勇娘直接拒絕：“必須要拿出三萬現金，否則別想。”
在她看來，娃蛋就是麥穗的**，隻要捏住這個**，不怕麥穗不就範，因此她的態度非常強硬。
然而，麥穗卻不吃她這一套，冷冷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娃蛋，之所以非要和我爭撫養權，也隻是為了要錢給楚勇娶媳婦……給我一年時間，我把錢一分不少的給你們，如果不信，可以白紙黑字立字據，要是這樣還不同意，那你們就一個子都得不到，大不了魚死網破！”
楚勇和他娘臉色陰晴不定，心裏在猶豫。
要按照心裏話，那自然是立刻拿到現金最好，但麥穗現在應該也確實拿不出來這麽多錢，真要逼急了，說不定就會翻臉，到時候真跟他們打官司，一毛錢都拿不到。
何況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也來得及給楚勇娶新媳婦。
想了想，母子倆對視了一眼，而後楚勇娘說道：“那好，就一年！立下字據，一年時間拿出來三萬，要不然娃蛋就讓俺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