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惡客上門

過年,是中國人的大事。

每到了這個時節,哪怕是出門在外的遊子,相隔萬裏,也要想方設法回到家鄉,與家人團聚,開開心心過大年。可以說,‘年’寄托著每個中國人對來年一切美好的寄托和期盼。

年過得順不順利,也代表著未來一年是否順利,因此在過年時,也衍生了一係列的忌諱和規矩。比如在除夕放鞭炮、給老祖宗燒香,大年初一不能打掃房屋,防止把財運好運掃走,也不能打小孩,早上更不能大聲說話,以免驚嚇到灶王爺,諸如此類。

麥穗的想法就很簡單,她就是想順順利利地把這個年過好,來年再有新的打算,開啟新的生活。但恰恰就是這麽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願望,還是被打破了。

年三十,貼門對掛燈籠,燒紙錢迎灶王。

所謂貼門對,就是貼對聯,將寫好的對聯用麵熬成的漿糊粘在大門兩側。麥穗正在門上抹著漿糊,姥爺拿出對聯張貼,就聽著外麵傳來喧嘩聲,不一會,就看到娃蛋從外麵跑回來。

“俺媽,俺媽,俺奶來了,還有俺爸,他們都來了……”娃蛋大聲嚷嚷道。

聞言,麥穗和姥爺都是一愣,舅舅、舅媽還有姥姥聞訊,也從廚房裏出來。

姥姥問道:“娃蛋你說啥?你奶來了?”

“昂,來了!”娃蛋點點頭,但隨即卻又說道:“不過她們看起來很凶,在村口罵人呢,還說俺媽的壞話。”

正說著,住旁邊的鄰居,楊林媽也走了進來,一看到麥穗頓時就大聲喊道:“哎呀,麥穗,你快去路口看看吧,那個關營的楚勇跟他娘正在村口罵人呢,說得話可難聽了,你快去瞧瞧吧!”

直到這個時候,麥穗似乎才回過神來,她一把將手中裝著漿糊的碗給放在地上,然後轉身就跑了出去。

“快瞧瞧去,可別出啥事了!”

姥姥連忙跟了出來。

姥爺也是放下對聯,朝著路口走。

舅舅更是臉色一變,抄起牆邊的洋鍁:“這個楚勇,我還沒有找他算賬,他居然敢來河溝,今年要是嘴巴裏放不出來好屁,我一洋鍁拍死他!”

“楊曉,你別衝動!”舅媽看到舅舅的架勢,生怕他打架,連忙叮囑道。

“我知道了,你在家裏看孩子,別出去!”舅舅頭也沒回。

河溝村是一個小村,靠近鄉道,整個村子就在鄉道附近呈現U形居住,而村民們所說的路口,就是村路靠近鄉道的三岔口。

當麥穗來到這裏時,就看到已經裏裏外外圍了不少人,透過人群縫隙,可以看到楚勇娘坐在木樁子上,大聲嚷嚷。

“你們不知道,那麥穗當初嫁入我們楚家,整天是好吃懶做,早上不起睡懶覺,飯也不做,整天都是我這個當婆婆的伺候她……你們想想,哪有當媽的伺候兒媳婦?”

“這也就罷了,她還整天挑我毛病,說我做的飯不好吃,說我醃臢,還跟楚勇說讓我死遠點,你說這樣的媳婦能要嗎?”

“前幾天我不過就是晚上罵了她兩句,好家夥這麥穗脾氣可大了,直接帶著娃蛋和小薇就走了,還要說跟楚勇離婚,讓我們一家死絕,你們都是鄉裏鄉親的,給俺評評理,誰家遇到這樣的兒媳婦不窩火?”

“現在連俺孫子和孫女都帶走了,不讓俺這個當奶奶的去看,天下可還有這樣的人?”

說到這裏,楚勇娘雙手一拍大腿,就哀嚎了起來:“俺楚家咋就能遭這樣的罪,家門不幸啊!”

楚勇更是一副委屈的樣子,看著周圍的河溝村村民,激動的說道:“你們都是河溝村的人,以前我也來過幾次,按理說你們也是我的長輩,那麥穗自從嫁給我之後,就一直好吃懶做,啥活都不幹。我想著她是我媳婦,就多擔待她,不想讓她吃苦。可誰想到她還能對我媽這樣不好。”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我是男人,也是丈夫,忍著就算了。但是不止是一次兩次,是無數次啊,你們可以去關營打聽打聽,整個關營誰不知道她麥穗不幹活,誰不知道在家裏她最大,連俺媽俺爸都不敢觸她眉頭!”

“旁哩就不說嘞,就說這些,我隻是受不了她對俺媽的態度,一不小心動手打了她,可夫妻之間哪有血仇?我也給她道歉了,但她卻得理不饒人,直接帶著孩子走了,也不讓我看望,好歹我也是孩子的爹吧?天底下哪有這麽心狠的人?!”

楚勇和他娘所說的話傳入耳中,麥穗站在原地,整個人腦子嗡嗡叫,就仿佛被一把錘子敲中,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他們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怎麽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又豈能這樣顛倒黑白,歪曲事實?!

在麥穗看來,她雖然要和楚勇離婚,但隻是因為感情破裂實在過不下去了,兩個人好聚好散,以後誰也不理誰,當成陌生人。但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對母子,居然會對她死咬著不放,還要讓她身敗名裂!

這一刻,正在給她潑髒水的楚勇在麥穗看來,是那麽的陌生。她忽然發現,自己同床共枕了八九年的丈夫,居然是這樣一個歹毒心腸的人!

哀莫大於心死。

麥穗徹底對楚勇死心了。她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整個人隻覺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你放屁!”

就在麥穗最為絕望的時候,娃蛋舅舅的聲音傳了過來,隻見他端著洋鍁,擠開人群,走到楚勇的麵前,臉色激動的喊道:“姓楚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居然還敢過來,還在村子裏對俺姐這麽汙蔑潑髒水,你還是個人嗎?”

“楊曉,你想幹啥,還想打人嗎?”

正在滔滔不絕汙蔑著麥穗的楚勇,看到曾經的小舅子拿著洋鍁過來,頓時頭一縮,色厲荏苒的喊道。

“我不僅要打你,還要弄死你!”舅舅激動不已,手中的洋鍁顫動不已,似乎下一刻就能蓋在楚勇的頭上。

“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敢打我,派出所立刻就給你抓起來!”楚勇實在有些害怕,生怕下一刻洋鍁就落在自己頭上,不由得搬出了派出所。

“現在知道派出所了,你汙蔑俺姐,咋沒想到派出所?楚勇,你簡直就是一個王八蛋!我當初咋就沒看出來,你是這麽一個歹毒的人,你講這些話,是想逼俺姐死!”舅舅大聲喊道。

“俺兒哪點汙蔑了?咋了,許她麥穗能做,還不能俺說了?”一旁的楚勇娘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楊曉麵前,頭伸了出來:“來,你敢拍就往俺頭上拍,俺雖然是個老婦女,但可不怕你!”

楊曉臉上的青筋暴露,恨得牙根癢癢,他恨不得當場一洋鍁將這個惡毒的老女人給打死,但他卻硬生生的克製住了。他不是毛頭小子,也不是孑然一身,有了妻子,有了兩個孩子,還有姐姐和爸媽。

“諒你也不敢!”

楚勇娘見楊曉不敢動手,更為得意了起來,再次對著圍觀眾人喊道:“各位鄉親,你們看看,這楊家人還想打我,簡直就像是流氓,由此可見,在這樣家庭生活的麥穗,也不是什麽好人!”

聽到這話,村子裏開始**了起來,許多人交頭接耳。

雖然他們都知道麥穗平日裏性格好,能吃苦也勤勞,但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個關營的楚勇娘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楊曉看起來也惡氣衝衝,不像是無的放矢啊!

難不成麥穗在楚勇家真是好吃懶做?

他們離婚的緣由,也不是楚勇一家對她不好?

見到許多鄉親的目光變得不對勁,楊曉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辦了壞事,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咋開口,頓時氣得額頭滿是汗。

“楚勇他娘,做人得講良心,說話更得講口德。恁說俺家閨女麥穗不好,心裏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姥姥這時也走了過來,接過話茬:“俺閨女自從九年前嫁到關營,除了剛開始還好之外,後麵你家可對她有半點善待?還在坐月子的時候,你就讓麥穗下地幹活,現在麥穗時不時腰疼,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

“後來娃蛋因為性子悶,你又疑神疑鬼,找神婆半仙算命看相,說娃蛋心思重以後不親奶奶,又說俺閨女命薄克夫,私下裏給楚勇找小三,俺閨女無論做啥在你麵前也落不著半點好處。”

“楚勇也是,和麥穗結婚九年了,到現在都還吊兒郎當遊手好閑,沒有一份正經工作,整天就知道出去喝酒,回來稍不順心就打麥穗,整個關營誰不知道,麥穗每次出去下地幹活,臉上胳膊上都是淤青?”

“這還就罷了,畢竟是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合,但因為麥穗性子烈,一旦吵起來,楚勇要動手麥穗就反抗,所以後來一旦一旦遇到雜事,楚勇就把他兄弟幾個都喊過來,幾個大男人一起按著麥穗打。”

“楚勇他娘,你也是女哩,你也是個母親,麥穗在你家到底過的是什麽日子,你捫心自問地講一講,到底真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嗎?”

姥姥身子弱,走過來的時候步子急,導致有些氣喘,因此一邊說話,一邊扶著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