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強弩之末

黑風嶺的寨牆後麵仿佛藏著一塊巨大的海綿,人浪湧進去也會被吸幹。

見徐老三和老吳寨子的人全都撲了進去,可寨門還是紋絲不動,刀疤臉的神色越發陰沉如墨。

他抬頭看看已經移至中天的日頭,心情異常煩躁:

現在打成這副模樣,就算能拿下這寨子,也是虧得滴血。

但事到如今,能退嗎?

就算自己想退,身後的大佬能點頭嗎?

他甩甩腦袋把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扔掉,然後對身邊另外兩家山寨的頭領道:

“他們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你們壓上去,咱們就贏定了。”

見對方有些猶豫,他補充道:

“我把斷虎寨的人全交給你們。不成功,便成仁!”

兩人見此,也沒二話,撥馬領兵而去。

擂鼓聲直上雲霄!

其實,刀疤臉並沒有猜錯——

黑風嶺的人,真的就剩最後一口氣了。

一千出頭的人,現在能站著的不到五百。

完整的盾牌已經沒有了,隻能用門板臨時替代;不少長矛連矛頭都斷了,隻好將杆子削尖了頂用。

但每個人的眼神裏都有光。

人浪再一次卷上牆頭。

西門空虛心中暗笑:

看來沒主角的命,還是不要裝主角的逼。

也不知道死在這裏,能不能穿回去。

瑪德,老子還沒來得及開後宮呢……

他回過頭,從肺裏吼叫道:

“兄弟們,跟著我,上路啦!”

回望前方,提槍衝了上去。

身後,踉蹌的腳步才著染血的土,仿佛有千萬人一起嘶吼:

“殺——”

寨牆外,刀疤臉看著望樓上那張黑風嶺的旗幟被砍斷,興奮地在馬上站立起來:

“到手了!”

“盧胖子,給我換杆槍!”

西門空虛扔掉手中斷矛,往身後一伸手,卻抓了個空。

他回頭望去,一個肥胖的身軀倒在不遠的血泊中。

真的……到頭了嗎?

好累啊……真的打不動了……

西門空虛感到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木然地站在戰場中央。

周圍的喊殺聲越來越小,人影越來越模糊……

隻是有個拚命鑽進耳蝸的聲音很熟悉——

“總寨主,我們來啦!”

他一個激靈,猛地睜大眼睛。

循聲望去,隻見朱二帶著一幫工匠狂奔過來。

朱總經理將手上那個西瓜大的陶罐頂上的導火索點燃,然後用力扔出。

西門空虛眼睜睜地看著它從頭上劃過,然後——

“轟隆!”

一聲巨響,陶罐在人群中炸開!

數不清的碎片將方圓五米的人和物全都割倒一片。

朱二身後的工匠們也紛紛將手中的陶罐點燃,接著——

“轟!轟!轟轟轟!”

刀疤臉差點被**受驚的馬掀翻,臉上已經不見一絲淡定:

“怎麽回事?究竟怎麽回事?!”

身邊的人全都驚恐一片,沒有一個能回答他的問題。

但很快,問題的答案就自己爬了出來。

準確地說,是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就像在雪山下放了一個響炮,就能引發驚天動地的血崩。

久攻不下的畏懼、相互之間的猜忌、屍山血海的衝擊……種種情緒在陶罐炸雷的轟隆聲下被引爆了!

逃兵以倒卷珠簾之勢衝擊著本陣。

刀疤臉大聲呼喊壓陣的心腹出來砍人堵漏。

就在這時,一直望眼欲穿的寨門終於打開了。

一群血人衝了出來!

手上抓著半截的矛、卷刃的刀、缺角的斧,嘴裏瘋狂地吼著:

“爺爺送你們上路來啦!”

恐慌如巨浪撲麵,完全無法抵擋。

攔路壓陣的心腹們瞬間被撕成了碎片。

刀疤臉無奈地呸了一口,調轉馬頭就要跑。

突然,為首的那個血人猛地將手中長矛擲出。

矛尖劃過兩人之間百米的距離和百數計的敗兵,一下子把刀疤臉的馬捅了個對穿。

刀疤臉猝不及防,被甩到半空中。

落地後還沒來得及站穩,一個沙煲大的拳頭已經刺到鼻尖。

他運勁提氣,也是一拳對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兩個身影各自倒飛開去。

拳眼碎了!

這是巨疼下,刀疤臉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則是——

又來了!

還是樸實無華的一拳,卻力貫千鈞。

刀疤臉提腿踹去。

“砰”的又是一聲悶響。

兩個身影再次各自飛開。

但這回刀疤臉站不起來了,因為——腳掌碎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拳頭第三次拍了過來,然後毫無遮擋地打在胸椎骨上!

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後的衣服炸開了。

刀疤臉頹然跪倒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這招究竟是,是什麽……”

西門空虛幹咳兩聲潤潤嗓子,正打算在“天馬流星拳”和“廬山升龍霸”之間選一個的時候,拍馬趕到的朱二如有榮焉地大聲應道:

“這是總寨主的絕招——農夫三拳也!”

西門空虛翻了個白眼:

你丫的真是個搶答小天才……

看著漫山遍野抱頭鼠竄的敗兵,他長長舒出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此時,一個寨眾從後狂奔過來:

“總寨主,不好了!後寨,後寨……”

西門空虛猛地回頭,隻見一縷黑煙正從後寨衝天而起。

絲絲?!

念頭一起,身體已經本能地奔跑起來。

一炷香前……

因為要打仗,所以黑風嶺將滯留在寨中的商家、旅客、路人等等局外人,全都集中到了後寨處,好酒好肉,有歌有舞地款待著。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眾人雖然擔驚受怕,心裏頗多怨言,但嘴上也不好發作。

秦大郎和張員外兩個貪圖最近賽馬日能多賺點,結果如今也是坐牢了。

“兩位官人長嗟短歎做甚?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得了。這裏安全得很,先喝杯酒定定神吧。”

因為兩個屬於狗大戶,所以有專人伺候。

旁邊的妓女小翠邊奉酒邊勸道。

張員外不耐煩地揮手道:

“打仗的事,你一個女人家懂個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黑風嶺又不止正門那一條道,萬一歹人從後山……”

他剛說到一半,樓下突然**起來。

外麵突然有人大聲喊道:

“殺過來了!殺過來了!敵人從後山抄小道殺過來了!”

秦大郎和張員外麵麵相覷:真特喵的開口中啊!

沒等他們感慨完,一個歹人便咬著刀爬了上來。一看見兩人,便操刀砍了過來。

張員外人肥腳慢,眼看刀口就要挨著頭皮,心中大呼:我命休矣!

就在這千鈞之際,一條綢帶絞住那歹人的脖子,猛地往後一拽。那人立馬仰倒在地。

小翠騎乘上去,拔出發簪對準頭臉就是一頓輸出:

“讓你嚇唬老娘的客人!”

她接著起身,對秦大郎兩人福了福:

“兩位官人先喝杯酒,容奴家去去就來。”

兩人看看地上被紮成馬蜂窩的屍體,趕緊抄起酒壺一飲而盡。

此時,竹絲絲正陷入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