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風嶺新貌
秦大郎一路走來,頭頂的問號就閃個不停。
“這裏是……黑風嶺?!”
沿著那條比官道還要像官道的硬路走過來,還經過了一個讓人歇腳的茶水攤。雖然邊上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招呼說是“免費”,但他還是沒敢過去喝上一口。
等一行人穿過寨門,眼睛立馬就挪不開了:
麵前的是個長寬過百步的廣場,一條雙馬並排的十字街居中割開。道旁左右各兩排房子,雖然隻是用些木頭竹子簡單搭建,但卻整齊劃一,透著股異樣的美感。
一位自稱叫“向導”的**娘們湊過來問“要不要服務”。秦大郎一行人本來心頭一動就想點頭,但又想到眼下身在賊窩,還是謹言慎行地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女子見他們猶猶豫豫,笑道:
“怕啥呢?免費的,不怕吃虧不怕上當。”
“這,這也……免費?!”
秦大郎幾人震驚了:
這是什麽大慈大悲的女菩薩啊?
於是乎,一行人在那女向導的引領下,把自家貨物寄存在旁邊的貨棧處。
大夥看著手上花了一兩銀子換來的《存貨憑證》,心裏難免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別擔心啦,咱們黑風嶺做買賣講誠信守合約,而且花錢少,夠安全。你們往後可以把城裏的貨倉都搬到這裏來,既少了城裏那些狗屁倒灶的稅費秋風,你們的買家過來交易的時候也少了筆費用,兩頭都便利。這就叫做……”
她想了想,回憶一下,然後眼睛一亮,“雙贏!”
嗬嗬,一幫子土匪叫特喵的誠信經營……
眾人嘴上說著好好好,心頭叫著呸呸呸。
接著,女向導又領著他們往廣場中心走去。
“大家出門在外,住店吃飯都不容易。往後就可以考慮把咱們黑風嶺當做中途站了。
咱們現在看到的這些酒樓和客棧,都是各家寨子開的。高低都有,豐儉由人。這不比路上住破廟,啃幹糧好多了?
要我推薦的話,那肯定選咱們青竹寨的竹語樓啦。喏,就是路牌右邊,騎樓上有姑娘在揮手帕的那家。
呦,小哥你的臉咋紅了?嗬嗬,知道你想問什麽。放心好了,有的有的,各種花樣都有的。”
“如果各位吃好喝好睡好了,還要繼續趕路的話,可以考慮下咱們的黑風鏢局,就是剛才路過那家。
這年頭,世道亂著,流民比螞蟻多,土匪比佃戶多。手上沒幾兩鐵,誰敢放心走買賣?
咱這裏頭的鏢師可全是各山寨裏的高手。不單隻功夫好使,名頭照樣好使。你問問這方圓百裏,誰沒聽到黑風嶺的名字?
一路護送你們北上揚州江寧,安全,可靠,花錢還少。如果肯多給銀子,就連送到大名府也成。”
“要是覺得這樣還不妥當,那你們可以考慮下在這裏開鋪子做買賣嘛。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看到前邊那幾排房子沒?以後是要建成什麽商業一條街的。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麽,反正就是你們可以在這裏開鋪子設字號做買賣。
咱們這裏沒啥城門稅過橋稅,也沒什麽加增攤牌,做多少買賣交多少錢。而且米和布這些還是一文錢都不收。
對了,這裏的店鋪隻租不賣。現在租的話,頭三個月還免租金呢。可得手快了哦,要不然等下次再來的話,怕是沒這優惠嘍。”
女向導的兩片紅唇上下翻飛,眾人卻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一般。
來土匪寨子打尖歇腳?
請土匪送貨護鏢?
來土匪開鋪子做生意?
這不是孤兒披麻——專門搞孝/笑麽?
可偏偏眾人又笑不出來,心頭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頭,卻又說不上不對的是哪個頭。
正當秦大郎和其他小夥伴一樣越聽越迷茫,甚至都忘了找向導的最初目的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招呼。
“這不是秦家哥哥嗎?”
轉頭一看,原來老熟人張員外。
雖然兩人的買賣和財力不在一個檔次,但份屬同行,而且秦大郎為人四海,所以交情不淺。
秦大郎朝那女向導和其他幾位夥伴告了個罪,便被張員外拉著上了旁邊的酒樓。
“這家的師傅是原來城裏聚香樓的,聽說是半夜裏被人從家中綁上山來的。待會可得好好嚐嚐他的手藝。”
張員外一邊倒茶,一邊饒有興致地介紹道。
可秦大郎卻聽出了一額頭冷汗:
“那你也是被綁上來的?”
“我?”
張員外哈哈大笑,“我可是自願送上門的,還是第三次了呢。”
秦大郎瞪大了眼:
“員外這是為何?”
“為何?為賺錢唄。”
張員外掰著手指邊數邊說,“一者,這裏貨物進出沒有商稅沒有規費,倉儲費用比城裏少一半,還不用擔心地痞流氓打秋風。
二者,這裏做買賣不用給行會抽水,也不用給官府十抽一,更加沒有什麽遼餉攤派、市例錢打仆錢之類的苛捐,更加不用擔心給知府老爺催捐。也就每個月末查一次賬,賣多少算多少,二十抽一。
三者,這裏還提供什麽一條龍服務。別想多了,不是麗春院那套。是指從這兒北上揚州南下杭州的貨運服務。他們出人出騾出鏢師,我隻要掏錢就是,省事省心。
如果怕有個萬一,還可以交貨值一成的價格買他們那個什麽保險。貨物丟了損了都可以賠償。”
秦大郎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
“這,這該不會是假的吧?”
“假的我能一個月來這山頭嶺地鑽三回?”
張員外白了他一眼,“我這回是約了揚州城的歐陽大官人到這來談買賣的。
要是談成了,他待會就能去貨棧直接把貨提走。他省下一筆,我多賺一筆,大家都滿意。”
見秦大郎目瞪口呆地接不上話,張員外往嘴裏拋了顆幹果:
“如果情況一直向好,我打算把城裏的工坊也搬到這兒來。
聽說這裏的人工隻要城裏的一半,而且各家各寨管束著也不多事。不像城裏那幫狗東西,天天嚷著要長工錢,還癡心妄想一天吃三頓。”
直到第三盤菜上來,秦大郎才把今天的所見所聞消化得七八分,眉頭的煩鎖一下子都解開了。
“這樣看來,這裏的買賣何止做的,簡直是大有可為啊。”
他長長舒了口氣,“這麽個小山寨,竟然有這樣的大氣魄,真不知背後是哪位高人在運籌帷幄。”
“聽說是他們新選上來的總寨主。”
“哦?有此等雄才大略,怎會屈居在此做個山大王?”
“聽說他是青竹寨主竹絲絲的姘頭。”
“大好男兒豈可為女色折腰?”
“聽說臉蛋比梅香樓的鳳兒姑娘還好看。”
“……”
“聽說身材比沁雪閣的詩詩姑娘還要好。”
“……
真是便宜了那狗東西!”
“哈嗤——”
此時,寨門處的西門空虛連打數個噴嚏,怒道:
“哪個龜兒子在編排他老子?!”
朱二湊上前關心道:
“總寨主你大傷初愈,元氣未複,還是小心點好。”
“朱哥,都說幾遍了?跟以前那樣喊我就行,別老叫總寨主的。”
“屬下不敢。”
西門空虛無奈地搖搖頭。
隨著黑風嶺的境況日漸日好,寨子裏的人對他的態度也有了實質的改變。
如果說之前靠一場比武僥幸贏下這總寨主的位置,大家對他隻是口服心不服的話。現在通過發生在眼皮底下的翻天覆地日新月異,就足以讓人口服心服。
而朱二作為個跑南闖北的生意人,比起那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糙漢子更加能體會其中的不易,於是也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西門空虛遠遠瞅見一隊人馬從山腳走來。
他站在馬背上眺望過去,臉上瞬間綻出花來,一抽馬屁股就迎了上去: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