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 政歸

第052回政歸(補全)

“蓉兒媳婦怎麽就這時候去了,實在掃興!前兒不都說病已經見好了麽?”賈璉正跟王熙鳳在興頭兒上,被報喪的人攪了興致,將懷裏的人放開,頗沒好氣地道。

王熙鳳也沒好氣地推他一把,自己趕緊收拾了爬起來。她同秦氏年紀仿佛,平日裏兩個也說得來,關係十分親近。如今乍然聽到秦氏沒了,心裏登時不好受起來。

“她年輕輕的便生了那樣的病了,蓉兒還不在身邊,如今更是人都沒了,你怎還說這樣的話。”她嗔賈璉一句,就要下床,打算過去那邊看看。

隻是還沒等腳落地,就被賈璉拽了回去,“你做什麽去?這大晚上的,老實跟家呆著吧。她不過是個晚輩,那邊又有她公公婆婆,用不著你去添亂。你呀,還是先伺候你璉二爺吧!”

“哎呀,你這人……”王熙鳳掙不過他,又半推半就地躺下了。事後,趴在賈璉身上感歎,“你說,蓉兒媳婦怎麽就去得這樣突然?她那樣個人物,就這麽沒了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別跟我說你沒聽過風聲,他們做得那事不是什麽光彩的,沒了比在的好。”賈璉冷笑一聲,語氣裏頗為不屑。公爹與兒媳亂·倫爬灰什麽的,確實難聽了些。

“喲,瞧你說的,那不過是人胡謅罷了,你還親眼看見了不成?再說了,便是他們不光彩,你璉二爺呢?還不是什麽香的臭的都往懷裏攬,倒能強到哪去?”王熙鳳不樂意他這樣說秦氏,不由提起他好se的性子,心頭湧上醋意來。

“這正說他們的事,你倒扯到我身上來了,說得就好像你看見了似的。得,我也不管你,愛怎樣便怎樣吧。”賈璉有些訕訕地翻個身,不再理會王熙鳳,徑自睡過去了。

王熙鳳見他如此,生了半晌悶氣,到底沒過去寧國府那邊。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寧國府門前掛起白幡來。不過一個上午,秦氏沒了的消息便傳開了。而隨之傳開的,還有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兒媳婦死了,公爹哭得比死了娘還痛什麽的。

當日寧國府梅花宴的時候,那些來往的夫人們便對秦氏的人品有所質疑,如今更是多了許多香豐色的猜測。再加上塚孫婦去世,賈家卻打算草草下葬,便明白其中怕是真有內情。一時間,對著賈珍便頗有些異樣的眼光。

賈珍一麵傷心秦氏之死,一麵又要操持她的喪事,又因被賈赦壓製心中憋屈,再兼之勳貴間的風言風語,幾重交加之下,身體便支撐不住了。秦氏頭七還沒過,賈珍便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就連說話都難。請了幾位太醫看過,卻都說治不了,隻能好好養著。

如此一來,寧國府三代男主子雖然都尚在世,卻是一個都不管事了。尤氏十分幹脆地禁閉起門戶,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如此一來,賈氏族長的位置便空了下來。原本,賈珍病了就該由賈蓉補上,不過如今賈蓉遠在邊疆軍中,遠水解不了近渴。賈母與幾位族老商議之後,便決定立一位暫代族長。而這人選,在賈母的力排眾議之下,就落到了尚未到家的賈政頭上。

賈政雖然被赦回,卻沒能官複原職。今上是為了給他老頭子添堵,可沒打算給自己也添堵。

“太上皇又去榮國府了?”拋下手中的折子,今上靠在迎枕上揉著眉心。其實,他內心是十分唾棄自己的,明明都下定決心要做個正事不幹的昏君了,可總是不能持之以恒,看到奏折堆太多,那手腳跟腦袋就不受控製地忙活起來。這也讓他對老頭子的悠閑,更加惱怒。

景泉搓了搓手,輕輕地幫今上揉按著幾處穴道,“是,他老人家昨日去的,今兒還沒回來。說是哪兒清靜,要住陣子才回。”實際上,老皇帝的原話是:老四就是個煩人精,自己愛幹活就算了,還要拖著別人受罪,老子才不伺候他!

“哼,清靜?”今上冷笑,那朕就叫他清靜不起來,“賈元春他爹還沒到京城麽?”

什麽圖清靜,不過是煩他這兒子罷了。明明都是兒子,一個親的一個幹的,老頭子對幹的倒比他這親的還親切些。那蠢貨不就是會生兒子會犯蠢麽,也不知道哪兒討了老頭子的喜。哼,佞臣!

“賈政五日前已經進京了,榮國府老太太發了帖子,明日要大宴賓客為他接風洗塵呢。”景泉手裏握著今上的情報機關,對京城裏的大事小情了若指掌。

“一個被削職的犯官,也值得這樣大張旗鼓,她倒是不嫌寒磣。”今上說起賈政來,神情頗為不屑。末了一挺身坐起來,提筆寫了一道旨意,“罷了,既然要慶賀,那朕就讓他雙喜臨門吧。把這個拿去給皇後,剩下的讓她安排。”

景泉躬身領命去了,今上歎了口氣,重又開始跟奏折們的奮戰。他已經認了,自己天生就是個勞碌命,幹的比牛多還不落老頭子一句好。什麽抓鬮把他抓出來的,還是第一個掉了,讓他撿了個漏兒,聽了簡直讓他心塞穀欠死。

不過,誰讓他跟老頭子是父子呢,別的學沒學會,睚眥必報心眼兒小卻學得深入骨髓。不就是添堵、添亂麽,這都不用學!

而且……今上放下朱筆,眼神微冷地望向窗外。而且,他當初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犯官竟成了關鍵人物。南安郡王、四王八公、江南甄家、宮中甄太妃、賈元春,以及他那些個弟弟們……罷了,看在老頭子的麵上已經縱容他們夠久了,也該尋個機會一網打盡了。

……

賈政是二月初二龍抬頭這日到家的,在外受苦多年的寶貝兒子回來了,賈母不顧老邁的身體親自迎出了大門口。一看見小兒子從馬車上下來,賈母不帶他跪下見禮,便一把將人抱住,哭得個老淚縱橫,誰勸都止不住。

身後眾人沒法子,甭管有沒有眼淚,隻能陪著一起捂著臉嚎。好容易等賈母哭得盡興之後,一行人才回了榮慶堂。賈母也不讓賈政到下首就座,徑自拉著他挨著自己坐著,將人半摟在懷裏,就跟摟著賈寶玉似的。口中,還不聽地念叨著,“我兒受苦了,怎麽瘦成這樣,也黑了,這是戳我的心啊……”

賈政這樣的歲數,竟也不覺得難為情,就那麽覥著臉搶了兒子的專座兒。在外充軍多年,他是真想家了。想不想這些親人還其次,他是真懷念自己當初榮禧堂掌權人的日子啊!

其實,除了最開始不到半年的時間,他真不能說有多吃苦。赦大老爺到了海疆之後,便是戰事最激烈的時候,也沒忘了關照這個弟弟。不說能讓他過得多好,但至少能填飽肚子,也不用上戰場拚命。後來即便是凱旋了,也給他留下不少銀子,還拜托了駐守的同僚照看。

況且,賈政跟駐軍主將南安郡王也是老相識,兩人在達成了某種共識之後,南安郡王更是將他當幕僚一樣養在身邊,好吃好喝好招待著。別說是瘦了,任誰見了如今的政二老爺,都隻會說比以往富態了。

赦大老爺坐在下麵看著挺膩味的,有心想走吧又不甘心。他好容易才從老兒子手裏逃脫一會兒,實在不想這麽快就回去自投羅網。懶得看他們母子倆秀氣親情,大老爺幹脆眯縫著眼睛打瞌睡。

“老太太說得哪裏話,兒子在那邊多承南安王爺跟兄長的照顧,並沒有吃什麽苦。雖不常能見到兄長,但那也是戰事激烈的緣故,不算什麽的?”賈政卻見不得他這樣置身事外,站起身上前兩步,向著賈赦一躬到地,誠懇道:“小弟在此多謝兄長關照了。”

嘿!老爺不想理他,這怎麽還自己送上門來呢?!

“無妨,這都是本公應該做的。畢竟,誰家還能沒個不成器的子弟。既然是一家人,看得見的時候,總是要伸手幫一把的。而且老二,你這趟軍沒白充啊,往日弱得跟豆芽菜一樣,如今鍛煉了幾年,眼看著就膀大腰圓了起來。嗯,不錯,不錯!”

論起耍嘴皮子,赦大老爺才不會輸人呢。眼睛一斜,完全是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嘴臉,偏偏還讓政老二說不出什麽來。誰讓,他才是當哥的呢!

“又胡說什麽!政兒不過是無辜受累,才有了這場無妄之災。你這做哥哥的不說為他奔走,還說這些風涼話,還有沒有點孝悌之心了?罷了罷了,我也知道你如今出息了,看不上我這老婆子,你這便回去吧,快走!”

賈母看著賈赦就是一陣泄氣,這個大兒子對她的斥罵,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讓她連罵人都提不起力氣。再加上,她也急著問小兒子些事,幹脆擺手將人攆走。

這一日,榮慶堂裏母子、夫妻都談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隻是第二天,賈母便親下了許多帖子,將平日來往的勳貴們請了個遍,要為賈政回家接風洗塵。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四王八公等一起發跡的人家,王、史等姻親之家,以及一些江南老親甄家的親友。

到了正日子這一天,不管是不是真看在賈母麵上,客人們倒都很給麵子,凡是下了帖子的竟都到了,沒一個推脫的。因請的人多,偌大的榮國府竟然都有些擺不開。

酒宴開到一半,驚喜忽然就來了。六宮都總管夏太監親來宣皇後娘娘懿旨,賈政長女女史賈氏被選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了!

謔!這一下整個酒宴便全都亂了,恭喜的道賀的擠成一團。嘈嘈雜雜的喧鬧聲傳得老遠,便是在賈琮的小院子裏,也被吵得不行。

賈琮與宇文昔兩個道心穩固,並不在意這麽點喧鬧,可剛開始練功的老皇帝不行啊。本來,他被拗成歪七扭八的姿勢靜止練功就很煩躁,再被那些鬧哄哄的聲音一吵,更是暴躁地想直接neng死兩個。這麽一來,心不穩動作就想亂了。

“心不靜,乃是練功大忌,今日要多練半個時辰。”賈琮也不跟老頭兒客氣,甩手扔一張定身符過去。吃得苦中苦,方能活得長,靜不下心來吃苦怎麽行!

宇文昔笑了,特意拍了拍他不能動的祖父,“兒子教得太好,有什麽用,淨是坑爹的。”

可憐老皇帝終於嚐到了他幹兒子吃過的苦,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能努力瞪大眼表達自己的憤怒之情。

這倒黴孫子,誰家的!